第82節
“那是老二自己說的,菜譜又沒還給咱們,你知道他背地里有沒有偷偷送過去?你知道么?”夏老太太氣得哭了起來,“天哪,吃咱們的喝咱們的,最后拿咱們的東西出去擺闊!家里怎么就養了這么幫白眼狼!” 她越罵越生氣,聲音也越拔越高,門口一群來探病的徒弟全都沉默了。 老二抿著嘴,運了運氣,心說這這是師母,不能計較。 馬勒卻沒他爹那么深的養氣功夫,聽到夏老太太說話那么難聽,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手上拎著的禮物一丟,打開門怒目而視:“說誰白眼狼呢?嘴巴放干凈點!” 夏老太太給他嚇了一跳,老二試圖阻止兒子:“馬勒!” 馬勒卻甩開了父親的手,環顧了屋里一圈:“還有,說話要講證據!尚家的菜譜我爸看得比命還重,連我都不肯給,怎么可能送去給金家!之前要給金家那丫頭,也說好了要讓她拜在師爺門下,人家說不肯后,我爸就再沒聯系過他們了!” 尚榮看到身后那群尚家臺柱子不好看的臉色,皺起眉頭,知道不能讓他們這么吵下去,夏老太太見馬勒對她嚷嚷,卻騰地來了火:“說得冠冕堂皇,誰知道你們背地里真的做了什么?我問你們,銘德要在深市開的那些新店,里頭沒有你們的手筆?” 老二愣了一下:“銘德要在深市開新店了?” 剛出來的消息,他確實一點沒聽說,金窈窕拒絕了他給的菜譜后,為了避嫌,也為了避免尚家多想,給銘德添麻煩,他已經很久沒跟師兄那邊主動來往了。 夏老太太卻一點也不相信:“還裝!你們還裝!別以為沒人知道,銘德之前來深市開分公司的手續就是你們這群人出的手!還有他們家新店開業,你們敢說自己沒去捧場?!” 這是老二等人幫助銘德的唯二兩個忙,自問都在對得起尚家和師父的范疇,夏老太太卻不清楚,只覺得有一有二就有三。 老二長長地呼了口氣:“師母,您不用擔心我們拿尚家的利益開玩笑,我跟師弟們心里都有數的?!?/br> 夏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盯著他,表情明顯是半個字都不相信:“那你把菜譜還給我們?!?/br> 又是這個“還”。 唯獨這一點,老二絕不退讓:“師母,這是師父留下來的,我不能隨便交給你?!?/br> 他不妥協,夏老太太的不信任就越濃重,怒極開口:“你師父留下來的東西,我不能放心交給你才對!還尚家的利益,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連股權都沒有,尚家的利益只有尚榮和我會擔心!你們撈尚家的錢,拿去幫銘德,這就是你們說的心里有數!” 尚榮聽到這里,也皺起眉頭:“媽!” 可已經遲了,馬勒險些氣跳起來:“你他媽會說人話嗎????” 他爸這些年就快把尚家的公司當做自己家的賣力了,不光自己,連對他都嚴格要求,字字句句不離地教導他一切以珍瓏的利益為先,甚至因此,不惜犧牲自己家能得的好處。 以往大家沒遇上大矛盾,表面和和氣氣,馬勒還以為尚家也拿他們當自己人,父親才會這么無私奉獻。 結果這個老太婆不念好處就算了,還顛倒黑白,他媽的,要不是看她年紀大,馬勒能罵得她懷疑人生。 老二閉了閉眼,仍是勉強保持體面地扯了把兒子:“不許這么對長輩?!?/br> 加上上次的菜譜,兩次了。 那么多年,他跟師母就爆發過這么兩次爭吵,卻聽到了太多讓他心涼的內容。 那不是爭吵中氣急說出的口不擇言,是師母根深蒂固地這么想,才脫口而出的心里話。 他突然覺得很累,這些年跟師弟們究竟在堅持什么呢?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人把他們當做尚家的一份子。 尚榮的臉色很難看,內心里他也隱隱覺得銘德的大手筆里有自家這群臺柱子出力,可攤開來講,到底不利于珍瓏的穩定。 但不贊同母親沖動的同時,他也為這群人被戳穿后還表現得理直氣壯的做法不虞。 他想到老二上次對他說的話“師父留下的東西,不是天經地義就該給你的”。 聯想到銘德的擴張,他神色越發陰沉,老二都懶得跟他多說,領著兒子和師弟們就走。 門外,一群師弟都很沉默,馬勒余怒未消,踏出尚家大門后,轉頭看了隱忍的父親一眼:“爸,這就是你說的讓我事事為先的‘一家人’?” 老二沒說話。 父親隱忍的樣子讓馬勒更來氣了,他可沒經歷過什么拜師學藝的過程,也無法感同身受父親對尊師重道四個字的執念。但以前,他真以為尚家對自家也跟父親對尚家似的掏心掏肺。 他是尚家第三輩的首徒,也因為父親從小的教導,視扛起尚家的未來以己任。那次去銘德偷……拿走了那只酒仙雞后,他心中一直有隱隱的念頭,全被肩頭的責任感給壓下來了。 結果,呵呵,他媽的! —— 臨江,金窈窕接到程琛的電話,程琛笑瞇瞇地對她說:“金董,明晚八點,京城一臺黃金檔,《天下美食》節目有我們沐合公館友情出鏡,記得收看哦?!?/br> 程琛現在賤的一比,三五不時要主動來找她嘚啵嘚幾句,金窈窕都搞不清他哪兒來那么多精力,不為所動地笑道:“是嗎,那祝您的節目收視長虹哦?!?/br> 掛斷電話,就收到賈冰洋發來的消息,賈冰洋的那部紀錄片也定在了幾天之后開播,只不過不是京城一臺,而是一個蠻大的視頻網站。 金窈窕收起手機,合攏衣襟,仰頭看著前方漫山遍野的紅葉。 楓葉的觀賞期快結束了,她人在臨江,抽到空子,還是來了一趟。 果然跟記憶里一樣美。 身旁有車停下,她轉頭看了眼,是沈啟明。 金窈窕愣了下:“沈總下班回家?” 明珠山的別墅區好像不從這里走。 沈啟明從車里出來,身上還穿著一絲不茍的正裝,對上她的視線,說:“我去銘德找你,他們說你來這里看楓葉?!?/br> 金窈窕看著他:“找我有什么事?” 沈啟明垂眸道:“我以為你要回家?!?/br> 他說的家指的是哪自然不必言說。 金窈窕沒理會,她怎么可能回去,但想了想,還是問:“沈總,你那天為什么給我帶楓葉?” 沈啟明輕聲回答:“我以為你會喜歡?!?/br> 金窈窕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近段時間沈啟明各種讓她感到陌生,很多言行,也完全不符合對方的風格,就像對方現在說的這句話。 她看著沈啟明,沈啟明站在火紅的楓葉里,也垂眸看著她。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事事都謹言慎行不敢多問的她了。 目光交匯,身旁有楓葉隨風飄落,金窈窕打量著對面被紅楓籠罩的人,忽然開口—— “沈總,你難不成真的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解解:我跟你說我的cp是事業 割割:……他是誰? 第54章 金窈窕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冷靜。 很多年了,過去的她無數次想問這個問題,但從來沒有真的開過口,那時的她被很多情感和患得患失束縛著,但現在已經不在了。 對面沈啟明怔了下,望進她澄澈明亮的雙眼里,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問:“當然?!?/br> 明珠山的秋天,滿地落楓,隨著微風打著螺旋似的卷。遠處有游客成群結隊的喧鬧聲傳來,但似乎被擋在了某個結界之外,車邊的方寸之地,靜謐得只有細密的沙鳴。 金窈窕沉入一種奇妙的矛盾,仿佛過去和現在的時空交織在了一起,一端驚濤駭浪,一端靜謐如水,分不清哪一邊才是真實的。 沈啟明看著她,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窈窕,你為什么這么問?” 金窈窕半晌后笑了一聲:“沈總,所以我倆退婚以后的這段時間,你出現在我身邊,到羅切斯特、到尋香宴、到深市、偷偷給銘德投資、給我送楓葉……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因為喜歡我?” 沈啟明沒有猶豫:“是?!?/br> 金窈窕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因為沈啟明近來反常的舉動生出的這個懷疑,居然得到了確定。 她想到那個過去腦子里只有戀愛的自己,倘若那個時候,能夠得到那片對方送來的楓葉,她恐怕會高興得一個晚上都睡不著。 沈啟明的感情和回應,過去的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居然在那個自己消失以后,讓對感情棄之如敝履的她得到了。 是啊,也對,過去的自己連現在的她都覺得可笑,恨不能抹殺得一干二凈,又怎么能指望叫別人看在眼里? 金窈窕沉靜下來,將那兩片交織的時空徹底揮滅,轉開眼,攤手接下一片被風吹來的楓葉。 楓葉已經干枯了,很脆,缺失了邊角,沒有沈啟明送來的那片漂亮,她笑著說:“沈總,現在的我跟以前很不一樣吧?謝謝你看得起現在的我,不過抱歉,現在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談感情了?!?/br> 放棄那些多余的東西,她的人生果然就不再糟糕。就像她之前跟黛比說那樣,有些人天生可能就不適合擁有感情。 沈啟明看著她雪白的手心跟紅楓鮮明的色澤對比,隱約感覺到了金窈窕話里的不對勁,困惑地皺起眉頭:“為什么,你哪里不一樣了?” 金窈窕丟開樹葉,聞言皺了下眉。 沈啟明跟她大眼瞪小眼,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不太熟練地干巴巴開口:“對不起,你穿什么都好看?!?/br> 金窈窕:“?” 我跟你說的是這個嗎? —— 此時司機從車里探頭出來,小聲開口:“沈總……這里不好停車?!?/br> 明珠山是景區,交通堵塞得厲害。 金窈窕從沈啟明那個重點莫名其妙的回答里回神,回頭看了看周圍的擁堵的游客和車,不再多想,開口道:“沈總先走吧,從這里拐出去,后面那條路就可以回別墅區。我也該回家了?!?/br> 沈啟明:“我要回晶茂,剛好送你?!?/br> 金窈窕看了眼時間,開口:“沈總,您今天有應酬?” 沈啟明:“沒有?!?/br> 金窈窕笑了:“沒應酬您回什么晶茂?!?/br> 現在是下班的點鐘,沈啟明這個人的強迫癥表現在方方面面,比如他的潔癖,再比如他每晚沒有應酬和出差行程絕對準點下班回家的習慣。 他會在六點鐘以前準時到家,然后待在家處理工作,一本接一本地看那些從公司里帶回家的文件。 他也不去書房,就待在客廳里,于是金窈窕在屋里活動的時候總能看到他拿著不同文件審閱的樣子。 有時候金窈窕都很奇怪他干嘛不去書房,書房安靜多了,客廳卻總有她看電視的聲音。 只是沈啟明沒對此提過意見,每次都靜靜坐在看電視的她身邊,偏又什么話都不說,只一味地工作,嚴肅的樣子讓家里的幾個保姆走路都會變得輕手輕腳。然后她看電視的音量也會跟著越調越低。 現在已經快到六點了。 沈啟明卻說:“有點工作,我回去加班?!?/br> 金窈窕倏地蹙起眉頭:“加班回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