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寶林和莫溫留在原地看守著行李,其它人一起向村子的方向過去。 幾個人走近些就發現,村子里的家具什么的竟然也算得上很新潮,并不像外表那樣,完全是非常落后的模樣。 這里顯然沒有通上公路,看著地勢也偏遠,但村里有自己的發電機組,還有衛星鍋,每家都有液晶電視機,甚至還有電腦,平板之類的設備,并且型號都很新。甚至有洗碗機,電熱水瓶,甚至鏈接著網線的路由器。 “這里別說離城區,就是離鎮子都很遠吧。專門為了他們鋪設光纜?他們得是多大的客戶?看來很有錢啊?!睂毩粥止?。 在村子的邊沿,有高高的水塔,但水好像是從附近的瀑布取用,也有延伸向地下的取水管。村里有自己的醫務室,甚至稱得上專業得過分。 湯豆從來沒有見過哪個村里的醫務室齊全到還有手術室的。 村民確實是養了一些家禽,但并不像是非常用心的樣子,菜畦也很隨意,更像是種著玩,花圃到還更多些,盆子里有死掉的蘭花。 甚至村子附近雖然是焦土,但并看不到半點耕種過的痕跡,村民們家里也并沒有耕種的工具,所以認真來說,他們并不是真正的農民。 可是……這不是更奇怪嗎? “什么人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不是沒有錢,也不是這里有自己離不開的田地,明明可以去更方便、更繁華的地方生活,可為什么,會住在這里呢? 而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事?他們去了哪兒? 席文文指向遠處“看那邊!” 湯豆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一條細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徑,蜿蜒著從村子的另一邊延伸出去,穿過了焦土地,爬上的山坡,消失在地面與天空的交際處。 湯豆提著燈走過去,伸手正要看,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天已經有些亮了,燈的光線變得暗淡不明,連照出來的東西也不再清晰。 最后只能索性將燈吹滅。反正用rou眼也能看到,那條小徑將將只有一人寬而已。兩邊的焦土在提醒著走上這條小徑的人,路邊有著什么樣的危險。 湯豆看向其它人。 “走吧?!贝蠹沂疽馑约阂呀洔蕚浜昧?。 她當先邁步踏上小徑。隊伍中身村高大些的男生,不得不側著身子,盡量遠離兩邊。 一行人就這樣小心翼翼順著小徑,一路向山坡上去,雖然是短短的路程,雖然連融合體都沒有任何異動,完全沒有出現,但每個人都無比緊張。 湯豆時不時回頭看看平安有沒有跟著??傆X得如果有它在,自己遇到什么危險還是會有一線機會。 等終于爬上山頂,順著小徑向下延伸的方向望去,所有人都不由得發出低呼。 在坡下的一個小盆地中,有一個巨大的圖案。 而繪成這個圖案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人——他們坐在焦土之上,穿著奇怪而統一的大袍,盤腳就地而坐。雙手相互交握,一個連著一個。 湯豆一行人不能走近,遠遠地只看清這些尸骸大小不同,所以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年齡一定相差很多。 并且小孩和少年們所穿的袍子并不合身,可見這些袍子并不是量身定制的。 雖然尸骸已經干癟,而袍子卻還并不因為處在露天之中多年而變得破舊。它們看上去,雖然不是簇新的,可也只是“被人穿過的”那種略為陳舊的感覺而已。 在袍身上布滿了字符。 “和廣場上那本書上的字是一樣的?!毕奈恼f。 湯豆看著這個巨大的圖案,卻在想,這個圖案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 席文文見她怔怔的,問“怎么了?” 湯豆心跳如急鼓“我知道這是什么?!彼偷乜聪蛲閭儭拔乙娺^?!?/br> 那是某一年的夏天,二叔回家避暑。 爸爸還笑話二叔,說“人家都去山里避暑,你怎么跑到城里?” 二叔說因為山里沒空調——她是一年四季都穿得很厚實,但卻是非常怕熱的人。 “我放學回家聽說二叔回來了,就沖上三樓去找她。三樓是二叔住的地方,她不在時,爸爸都會把上面鎖起來,平常是不給人去的。然后我就看到了二叔背上的這個字?!?/br> “字?”席文文不解“怎么會有字筆畫復雜成這樣,完全像是很多的字拼在一起的?!?/br> “是字?!睖拐f“二叔說那是一個字?!?/br> 一個字卻占滿了她平常不用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 “那這是個什么字?” 湯豆搖頭“這個字不是用來讀的?!?/br> 二叔說,不是每個字都是用來讀的。有一些字代表著非常復雜的意思,如果正確地使用,會有驚人的力量。 “那是用來鎮邪的?!?/br> 她回頭看向村子的方向——所有的茸草都是因為這個村子才存在的。 它們不是在保護它。 而是在努力地隔絕它。 第37章 出去 而是在努力地隔絕它。 “鎮邪……”大家面面相覷。 “邪到底是什么?”席文文問。 湯豆以前也曾這樣問過二叔“從古至今,所有我們不理解的東西,都會被稱為邪?!倍迨沁@么回答的。 “所以這些人是想鎮壓住什么東西,但沒有成功。廣場死去的那些人,是趕來支援的,為了阻止那些東西蔓延,便有了這一片茸草海?”付子安皺眉“難道茸草海里所有的滲入物,是從這里出去的?”那這可不只是個滲入點,這完全是個大窟窿。 并且這事明顯已經過去幾年,茸草海里還有那么多活著的滲入物,說明這個大窟窿并沒有被關閉,還開著,不停地有滲入物往外跑。 “那個大窟窿一定就在他們坐的地方?!毕奈恼f。既然是鎮邪的東西,當然是要鎮在邪物上。 湯豆凝視著那些尸骸的方向,因為距離有些遠,很多詳細的情況無法看清楚。并且現在燈也不能用。 “先回去廣場。晚上再過來查探?!?/br> 浮島。 黎川靜靜坐在床沿上。 這房間很小,只有十步見方,單人床固定在墻上,馬桶在床尾,有一個洗漱臺,一個一次性杯子,里面放的牙刷沒有桿,是戴在手指頭上硅膠套,牙膏也只有小指頭那么大的一小支。床上只有簡單的被褥。床對面是個金屬門,外面有綠草萋萋的小院。四周用四米高的鐵柵欄圍著。 這就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呆的地方。 房間的小桌上有很多書,是他進來的時候,工作人員送進來了,但沒有筆。墻上的鋼化后面有嵌合在墻壁里的顯示器,里面有很多影片,他可以通過聲控來切換。 但他這么多天,從來沒有去拿一本書,也沒有打開過任何影視節目。 他每天早上六點醒來,疊好被子就靜靜坐著,七點吃早飯,十二點吃午飯,晚上七點吃晚飯,九點準時睡覺。 因為許久不見陽光,皮膚要比剛進來時白了很多,也顯得更加瘦弱,導致脖子上的黑色的手印格外醒目。一開始醫務人員總來檢查他的傷,似乎想弄清楚,為什么這個手印不消失,但后來一直也沒有結果,就倦怠了。 而最初,賀知意是以讓他養傷的理由,將他安置在這的。 可后來再也沒有人提過讓他出去的事。 最開始他有些焦躁,但后來不會了??梢膊辉傧褚郧澳菢?,表現得積極而正直?,F在他臉上甚至都很少有表情。 因為他知道現在這套已經沒用了。從湯豆被抬進重癥監護之后,卻并沒人來找他問話,導致他那一套說辭,根本無處可用時,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后來雖然有幾個看似官員的人來找他問過一些話,但他知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能那些人以為他什么都不懂。 但他從那些人提出的問題中就明白,他們真正關心的并不是他做了什么,他們關心的是能抓到諸世涼和賀知意的什么把柄。 看,他很聰明。 結果是他什么也沒有對那些人說。那些人實在太傻了,在做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 大概因為這個原因,負責看守的工作人員對他比一開始好了很多,也不再把去院子的門鎖起來,讓他隨時都可以自由地走到外面去,摸一摸草地,看一看天空,聞一聞外面自由的空氣。 但他什么也不做。 每天就這樣靜靜坐著。 他不想讓那些人從他看什么書、看什么影視節目、在外面站多久、注視著哪個方向來判定他在想什么,這樣就誰也不知道他那些晦暗的想法。 有時候他會感覺到自己手上有血腥味傳來,摸上去粘粘的,什么東西滴滴嗒嗒地從手指上滴落。 但他從不低頭去看——那只是幻覺而已。 哪怕夢中出現那張慘白的、正在失去生氣的臉,他也不會感到恐懼,更像是一個冷靜的第三者。 有時候他會在快死亡的女孩身邊蹲下,看著她的臉出神。 他知道,湯豆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看。 有好幾次,他在上學的路上,聽到她和席文文說話,她們低聲討論班里誰最好看,誰不好看。相互打趣。她顯然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可卻不想讓人知道。 但他想,那是她對自己的誤解。 她很好看。 特別是明明很氣,卻努力保持平靜的樣子?;蛘吒械轿窇?,卻做出無謂時的樣子。甚至坐在車上因為家人沒有來送,想哭,卻努力不哭的樣子。 還有,每天凌晨,她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出神的樣子。 他坐在這里,有時候會回想這些。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他知道只要足夠有耐心,就一定有機會離開。 在幾天前他無意聽到兩個送餐的工作人員說,諸世涼已經不在浮島了,賀知意也不知道原因地被撤職。 這個消息雖然令得他十分意外,他們這樣兩個人竟然會敗在內斗上,但同時也感到高興。 因為,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很快他就能出去了。 但雖然是這么認定的,在鐵門終于被打開的時候,他眼角還是不自然地猛然跳了一下。 工作人員催促他“走?!辈]有告訴他是帶他去哪里。 他也沒有問,站起身,跟在他們身后,邁出了門欄。 在腳踏出去的一瞬間,他每個毛孔都感到無比的舒暢,雖然這里的空氣并不比那房間里的空氣更好,也完全比不上院子里的空氣新鮮,但他卻發自內心地聞到了一股甘甜氣息,那是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