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忙好,忙得太好了。 顧皎禮節走到,算是交差了,趕緊往外面走。 走到莊口,柳丫兒憋出來一句話,“不要臉?!?/br> 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是不要臉嗎?新人剛來,自然是相親相愛,人知常情。 然走出去,才發現自家門口居圍了一圈人。長庚,幾個年輕的管事,辜大和一幫子巡邏隊的人,滿臉苦相的周志堅,手足無措的柴文俊,以及站在人群中央的朱襄。她手執長劍,劍尖對著盧士信,“士信哥,咱們今日便來比試?!?/br> 盧士信無奈道,“妹子,咱們怎么比?” “你和李恒怎么比的,咱們就怎么比?!?/br> “我一個大男人——” “不敢嗎?” 不是不敢,是不想做泄憤的靶子啊。盧士信到處看,想找人求救,然李恒不知去處,周志堅又是個木頭。他自嘆倒霉,早知道就該抓著顧瓊跑馬。等等,顧瓊?他兩眼發光,道,“昨日顧老二帶咱們去看了夜戲,我這會子沒精神呢。你要比,找他去?!?/br> 顧老二?朱襄立刻懂了盧士信的暗示,原是顧老二起的頭。她厲聲道,“他人呢?” 顧皎心生不妙,人群里到處看。不想柳丫兒輕輕拉了拉她,指了指小莊圍墻的轉角處。顧瓊整個人繃成一張弓,緊貼在墻壁上,悄悄地往后面挪著走。 慫貨,差辦砸了,想跑。 她又是氣,又是笑,只好走出去,按住朱襄的手,“郡主,咱們邊上說話?!?/br> 朱襄見是她,稍微客氣了點兒,將劍丟在地上。 盧士信見狀,也松了口氣,要走。 “不準走?!敝煜宓?,“你,還有志堅,咱們一道去役所?!?/br> 說完,她又看著柴文俊,“郡馬,你也來?!?/br> 顧皎曉得她是要內部處理,不欲去,朱襄卻不放手。她連連推拒,正糾纏的時候,柳丫兒喊了一聲。 “夫人,顧老爺和溫夫人來了?!?/br> 真是救星啊。 顧皎道,“襄姐,我爹娘來了。娘還病著呢,應是來送她生日宴的請帖?!?/br> 朱襄抬頭,見不遠處的路上果然停了輛馬車,顧青山站地上,伸著手要接車上下來的一個老夫人。她咬牙,道,“我曉得你不想卷進來招禍,不過咱話放前頭。你是我認了的小嫂子,就絕對不能和那賤婢交好。要被我發現了,連你的院子也砸。還有,李恒那王八蛋,想不到在這事上居然那么慫地躲出去了。你轉告他,這遭的賬,我記下了?!?/br> 顧皎笑道,“一定的?!?/br> 送走煞神,顧皎滿頭大汗,周圍看熱鬧的才慢慢散了。 顧青山扶著溫夫人來,后面還跟著兩個面生的丫頭和管事。他見那許多人,奇怪道,“可是有甚事?” 顧瓊不知從哪兒鉆出來,拽著顧青山的胳膊,欲哭無淚。 “爹,娘?!鳖欚ń辛艘宦?,“你們怎來得這么早?” “你家里有客呢,要是來得晚了,就不合適了。咱們早辦完事,早走,也不耽誤你?!鳖櫱嗌揭娙疹^高了,“進屋吧,你娘耐不住曬?!?/br> 顧皎見顧青山態度和藹,溫夫人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和羞愧,眼中卻有許多未盡之意。她心知肚明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些金子管用了,心又安了一分。 顧瓊幾乎是要真哭了,卻叫了一聲,“爹?!?/br> “怎了?”顧青山大奇。 顧皎欲說,又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憋得有些笑。 顧瓊見狀,更委屈了,拉著人進了莊子,直拐著去了東院。柳丫兒開院門,將茶桌擺在回廊下,泡茶并上點心,最后出去守著院子門。顧瓊忍不住地叫出來,“爹,王家人不要臉,故意送了個女兒守在路上堵世子?!?/br> 顧皎‘噗嗤’一聲笑出來,滿臉通紅。 溫夫人大奇,顧青山的表情卻凝重起來。他問,“皎皎,可是當真?” 顧皎點頭,“真的。他們昨晚上去看夜戲,二哥帶的路,不知怎的讓人摸透了行蹤,上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當場,也就是在路邊,成了好事。不知是那姑娘好膽識,還是世子格外愛重,一大早去郡主院子門口,等著要認meimei??ぶ髦挥X受了奇恥大辱,打了她不說,還追著世子砍。這會子都沒鬧明白呢?!?/br> 溫夫人倒吸一口氣,半晌道,“那王家,當真是,沒規矩?!?/br> 顧青山皺眉,道,“王家有意,世子有心,怕是還有后招呢?!?/br> 第95章 選馬 顧皎自然曉得世子在打什么主意, 不過, 她并不是狠擔憂。 顧青山分析一通后, 只冷笑,“王家人啊, 養得嬌滴滴的女兒都舍得送出來, 妻不妻,妾不妾, 連個丫頭都不如。他們打的什么主意,我知。但必是不能得逞的,畢竟咱們是將軍正經岳家,也可以和世子論親戚。他家呢?不過是個暖床賤婢,還是倒貼錢的貨, 不可相提并論?!?/br> 顧瓊跟著點頭稱是,卻被溫夫人好一通說,“你妹夫讓你跟過來伺候世子, 要的就是你學本事, 長見識。你不機靈就算了, 居然讓王家人這般行事, 確實該罵?!?/br> 他冤枉得不知如何說, 但仔細論起來,好像也是他的錯。 顧皎喜歡他老實的個性, 開解道, “有心算無心, 縱然防得了一時, 也防不了一輩子。爹娘就別罵二哥了,他已經很難過了?!?/br> “是,昨夜妹夫已經將我教訓一通了?!?/br> 顧青山見他垂頭喪氣,道,“你去外面散散,好好反思?!?/br> 顧瓊起身,趕緊走了。 人一走,老兩口對視一眼,起身,對著顧皎作長揖。 顧皎早有心理準備,連忙起身將二人扶起來。 顧青山自然道,“以前是被女婿嚇怕了,才做了錯事;后來是心知對不住你,怕你生怨恨,所以不敢信你。仔細想想,都是咱們的錯。皎皎,以后咱們一家人相依為命,絕不負你?!?/br> 溫夫人也道,“我小氣,思慮又重,既怕又愧。見了你,實在自愧不如。我也知自己沒那個資格,可你若是能真心將我當娘待,我也絕不負你?!?/br> 顧皎被說得有些軟了心腸,紅著眼圈。 一家三口,剖開真心互相表白,看起來也是其樂融融的樣子。 至于溫夫人的生日酒,送過來的七八張請帖,則帶著去一一送了。 忙碌的一個早晨過去,終于安靜下來。 顧皎松了口氣,在院子里散步喘息。她突然問柳丫兒,“將軍走得那么早,沒說出去做什么?” 柳丫兒搖頭,沒有。 “有說去哪兒了嗎?” 還搖頭,更沒有。 奇怪了,難道是真跑出去躲災了? 她疑惑著,去灶間看了午食,吩咐勺兒還是盡量給那位王家小姐做她喜歡的東西。勺兒同意著,將菜單給她瞧了。她沒看出什么問題,又出去。 恰逢朱襄和柴文俊回來,她看著怒氣消散了一些,但還是很不痛快。 “李恒呢?回來沒有?”朱襄問。 顧皎搖頭,“沒呢?!?/br> 朱襄冷笑一聲,“枉我敬佩他是個英雄,結果區區小事就逃了,一點擔當也無?!?/br> 顧皎道,“他出去自是有事,必然和這無關?!?/br> “無關?”朱襄是不信的。 柴文俊附和顧皎,“延之不是那樣人,你想多了。這事,對他沒甚好處?!?/br> “我知對他不利。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他盡可直接和大哥說這般做事不妥??伤裁炊疾徽f,還不見了人,那就是上心了。咱們一般兒長大,情誼還在,能為了那賤婢壞情份?”朱襄又氣了,“皎妹子,你知不知,剛那賤婢的父母帶了許多東西和大夫來,什么做派?” 顧皎驚了一下,“來客了?怎地沒人來通報?” 柴文俊更不好意思了,“撞上郡主了,被——” 被趕走了。 顧皎張了張口,倒是真喜歡上郡主了??梢?,她不僅僅對李恒有點兒意思,確實是重視青梅竹馬之誼。她想了想,道,“郡主多慮了,此事雖然會讓我略有煩惱,但無傷大局。延之也并沒放在心上,他昨夜回來,一個字也沒提起過,想是體諒世子的。再則說,世子收個人在身邊——”難免,她用上了顧青山的話,“連丫頭也不如,能有甚用?” 這句話,倒是把朱襄逗笑了。她點頭,“確實,連郡馬身邊的碧鴛也比不上?!?/br> 郡馬鬧了個大紅臉,“阿朱說甚呢?” 朱襄伸手拉著他,“算了,不提那糟心的玩意了。鬧騰一上午,我也累了,咱們回去休息休息?!?/br> 柴文俊自然是愿意的,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自去了。 顧皎站后面看了好一會,發現小兩口志堅的氣氛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她嘖了一聲,男女□□,果然是能改變人。 午食,大家都沒心情聚餐,各自送房里吃的。 顧皎等了李恒許久,他還沒回來。她吃不下去,讓柳丫兒去找周志堅問問,到底知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柳丫兒一溜煙跑走,出了莊口,奔役所去。 役所大敞開著,門口好幾匹馬,皮色錦緞一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柳丫兒力氣大,性子活潑,又被顧皎縱容得膽大妄為,但到底是有點怕周志堅的。她眼珠轉了轉,沒從正門走,反而去后門。后門是役所的灶間和雜物間,圍墻稍微矮些。她四處尋摸,搬了些石頭墊腳,蹬在著石頭墻壁上,翻墻而起。后院有個看守的衛兵,立時見了她,她嚇得一跌,那人趕緊將她撈起來。 “你作甚?”那兵士知道她是夫人的小丫頭。 柳丫兒不好意思地伸舌頭,“我來找周大人?!?/br> “怎地不走正門?” “周大人臉黑,又不耐煩見我。每次我來,他都關門,還不答人話。我就想著從后門進來,抓著他才好說話?!?/br> 兵士被她逗笑了,但軍規便是軍規,馬虎不得。他從旁邊拿了一根繩索,“小丫頭,對不住了,不管你是誰的人,來干啥的,只要是翻墻就得捆起來?!?/br> 柳丫兒裝哭也不行,撒嬌也沒效果,攀關系更是動搖不了對方。她只得嘆氣,“哥哥,求你捆松些?!?/br> 那兵士拍拍她小肩膀,“成。我再幫你一個小忙?!?/br> 因此,柳丫兒被推著,去了前院的廳外面,進出的必備口子上。若是周志堅在,總是能看見她的。 柳丫兒謝了兵哥哥的好心,乖乖被綁在前面柱子上。確實是個不安份的丫頭,扭著身體到處看,便見除了門口幾匹馬外,院中還停了一駕車,車上坐了個黑小子,臉上還有一道刀疤,幾乎將整張臉割成兩半。黑小子顯然是發現柳丫兒的目光了,眼睛看過來,銅鈴一般,嚇煞人。更怕人的是,他身上似乎帶著某種酷烈之氣,隱隱散發著血腥的味道。 柳丫兒畢竟年紀小,只看得心驚,趕緊將視線挪開。 然周志堅不知是當真不在,還是有別的甚事,許久都沒出來。她等得煩了,頭也偏得痛了,又偷偷去看那男子。不想,又被抓個著。她忙裝無視,低頭,開始后悔翻墻的事了。 不想,那黑小子居然下車,一步步沖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