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盧士信領著朱世杰往外走,不想剛走得幾步,一個捧著貨架子的貨郎撞過來,許多零碎的玩意撒了一地。那貨郎一副吃驚的模樣,拽著盧士信的衣裳不讓走,便要賠償。盧士信不耐煩和人講道理,一把將他推開。他力氣大,貨郎沒防備,直接跌坐在地上。盧士信笑一下,從口袋里抓出一把銅子,撒貨郎衣裳上,“夠你做一月生意了,別來啰唣,壞了爺好心情?!?/br> 貨郎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只顧著撿錢去了。 兩人繼續往外走,和等著的侍衛匯合,牽著馬上官道。 剛走出去沒幾步,卻見一駕馬車從夜色里來,掛在前面的兩盞精巧油燈發出蒙蒙的光亮,小鈴鐺脆響的聲音,還帶著一陣兒清淡的香氣。有人呼喝著讓路,這邊還來不及防備,徑直撞上了。 馬驚,昂立而起,馬車被斜斜地掀起來,緊接著便是年輕女人驚恐的叫聲。 盧士信挑眉,轉頭看向朱世杰。 朱世杰眼睛也跟著亮了亮 ,嘴角勾了勾。 “大哥?!北R士信摸了摸下巴,“這個點兒,女眷還能出行?那馬能撞得這么準,也是難得呀?!?/br> “可見,這窮鄉僻壤也有有趣之人吶?!敝焓澜茴H有些自得。 “你且去救美,兄弟們在后面幫你清場?!北R士信怪笑一聲。 李恒找著顧瓊的時候,他拿著一本戲冊子和班主說得手舞足蹈,二傻子還當真是來看戲的。他伸手,拽著他的衣領就往外走。 顧瓊掙扎,“妹夫,等等,我還有一折戲沒看?!?/br> “走了?!彼?。 顧瓊哀怨,“半夜三更把人折騰醒了,伺候你們半晌,看個戲也不清凈呢?!?/br> 李恒懶得聽他廢話,埋頭走,出了人群,遠遠看見自家的馬隊站在路邊。他們舉著火把,將周圍照成一片白地,因此又看見路旁歪歪的馬車。他丟開顧瓊,疑惑地走過去,“這是甚?” 盧士信擠眉弄眼上來,“且看好戲?!?/br> 另一個偏將玩笑道,“來撞路的?!?/br> “大哥當真好運道,大半夜的,還能有個艷遇?!?/br> “這才是野趣呀?!北R士信道,“咱們等會,別去壞了他好事?!?/br> 顧瓊聽得半懂半不懂,脖子伸得長長的,從人縫里見著一輛外觀頗熟悉的馬車。他皺眉,擠過去,湊得更近些,見著了車角上掛的銅鈴。隱隱約約地,還有年輕女子的響動聲音。 他‘啊呀’一聲,目瞪口呆,言語不能。 “二傻子,咋啦?認識的人呢?”盧士信問。 顧瓊抓了抓頭發,半晌才緩過氣,壓著嗓子道,“那好像是王家的馬車呀?!?/br> 王家呀,人前擺譜,做出自家有規矩,很高潔;人后卻到處鉆營,要給他保媒,又要給顧皎找個貼心的侍妾,還要幫城守弄個外什么的。沒成想,居然當真被他們摸到正主這兒來了。 他十分篤定道,“我要沒想錯,那車里的,肯定是王家正經的小姐?!?/br> 李恒皺眉,伸手打向顧瓊后腦勺。顧瓊冤枉,“你打我作甚?” “叫你跟著伺候人,你貪看甚戲?若不是找你,怎能讓人鉆空子?讓王家的人鉆到世子身邊去,你說能出多少幺蛾子呢?”也是巧得很,朱世杰心里正不痛快呢,就缺這么個由頭。兩邊一拍即合,指不定就要在商會和紅薯上跟顧皎叫板。 盧士信怪笑兩聲,顯是想得明白了,說了一句,“真是樂極生悲?!?/br> 一場夜戲,看得人喜樂自知。 李恒回院的時候,顧皎在外間留了盞燈給他。他輕手輕腳去沖涼,披了寢衣上床,剛躺下,軟綿綿的人體便滾過來了。他環抱著熱乎乎的人,就著昏黃的等看她光潔的面龐??吹闷?,頗為忍耐不住,將她給按了下去。 顧皎無力地掙扎著,撒嬌一樣地拳打腳踢,還是沒掙得過。她便有些兒委屈,“人家好不容易才睡著,又被你吵醒。再說了,這又不是正日子?!?/br> 他暗笑一聲,“死板板地按日子來,有甚樂趣?” 明日還有個大驚嚇,只怕她沒心情應付他,且先享受了再說。 顧皎不知他要弄甚,輕飄飄地打了他一拳,沉迷其中。 次日一早,顧皎起床,院中已經無人。她只以為李恒出去辦事,便自己換了衣裳,梳頭洗臉,準備去吃朝食。 然剛推開院子門,朱襄便鐵著一張臉沖進來。她兇巴巴地問,“李恒呢?” 顧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襄姐,這是——” “李恒那王八蛋呢?跑哪兒去了?”朱襄推開她,沖院子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 她驚得不能反應。 柴文俊滿臉尷尬地站在門外,對她道,“小嫂子,真是對不住了??ぶ魉@會子氣上頭了——” “個王八蛋!我只當他是個好的。結果呢?跑出去看甚夜戲?看了小半夜,就他娘多了個丫頭出來。一大早巴巴地站我院門口,叫我妹子!什么地方跑出去的阿貓阿狗,居然想當我嫂子?我正經嫂子在青州,是渤海孫家的大小姐!” 顧皎聽得迷糊,但隱約又有些方向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柴文俊。 柴文俊半袖子擋臉遮羞,解釋道,“世子昨夜出行,在官道上巧遇著王家小姐的車側翻了。他也是好心,將人救了。只孤男寡女,同車相處了大半夜,小姐的名聲也是毀了,只好收進來——” “柴文俊,你放的什么屁呢?幫他遮的什么掩呢?那是孤男寡女嗎?那是巧遇嗎?那就是他娘的jian夫yin婦!” 柴文俊閉嘴,清了清嗓子,嘆口氣,“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吶?!?/br> 第94章 鬧劇 王家啊, 居然又是王家! 顧皎不得不佩服,他們想走她的門路給李恒塞人,沒走得通后, 居然鉆世子那邊去了。 而且,還給搞成了。 她暗暗咬牙,朱襄明明提醒了,沒想到居然來得這么快。以朱世杰的為人, 必定要將王家扶起來和她打對臺。 真她娘的憋氣。 王家小姐?印象中仿佛見過幾次, 模樣算得上好看, 性情不知如何,但話有些少的樣子。 朱襄將東院前前后后翻了一圈, 沒找到李恒,氣急了踹一腳墻,留下個大腳印。 顧皎這才知道,她和世子妃要好, 居然氣成這模樣。如此, 前幾天提議什么將含煙送過去討好世子,根本就是假意的。她清了清嗓子,道, “襄姐, 延之好早就出去了, 沒在呢?!?/br> 朱襄咒罵一聲, “昨夜他明明在, 怎地就不攔著?” 這樣事, 攔得住嗎?朱世杰的□□上又沒拴鎖,得空一兩刻鐘,什么好事都辦完了。 柴文俊摸了摸鼻子,勸解道,“阿朱,事已至此,人你也打過了,就算了吧?” 打人? 顧皎有些艱難道,“襄姐,打誰了?” “誰?jian夫□□,都該打!本來心情好好的,一開門就晦氣。沒見過的小女娃子,居然沖著我叫妹子?我只當是你家的什么親戚,結果有個丫頭說是世子的新夫人。新夫人?無媒無聘,父母知嗎?天地拜過了嗎?從小門里抬進來的都不是吧?誰給她的狗膽呢?有命當我嫂子嗎?老娘當場就下不來氣,一巴掌打出去,還沒打第二下呢,她就倒下去了。不過,這巴掌打的是她癡心妄想,根兒是在我哥身上,就去他院了。他居然心疼那賤婢,說人家懂禮,曉得一大早來拜見我。我不接受那賤婢,便是我不懂事。氣得我——” 柴文俊不好意思道,“拔劍就砍,壞了你家許多家具,真是對不住了?!?/br> 顧皎咂舌,朱世杰住的正院打理得尤其精致,里面的家具都是好木頭做的,工也細得很。一個女流之輩,居然能用劍將它們弄壞了,可見力氣之大,怒火之烈。 “我賠你?!敝煜逅斓?。 “不必?!鳖欚〒u頭,“是延之沒招待好,什么牛鬼蛇神都進來了?!?/br> “阿朱,你看,別氣——” “柴文俊,你他娘的閉嘴!你是男人,幫他說話?”朱襄氣勢洶洶。 柴文俊立馬改弦易轍,“沒有,絕對不會。阿朱,我和你一邊的?!?/br> 朱襄用力走過來,上下打量他,視線惡毒地在他腰間盤旋,“你記清楚了,要是在外面敢搞這花路,老娘讓你們柴家斷子絕孫?!?/br> 顧皎扶額,這氣魄,真不愧是上戰場的。 然柴文俊也不是普通人,立馬道,“那是自然。我柴家的孩兒,只能從阿朱肚子里出來?!?/br> 一句話,不知為啥,朱襄的氣勢卻被漏了。她臉紅了紅,卻再裝不出兇煞的模樣,只道,“總之,這事我跟他們幾個男人沒完?!?/br> 顧皎送走朱襄,趕緊去灶間找飯吃。她本奇怪丫頭們怎么不在,結果一個個的縮在里面講八卦。隔了老遠都能聽見柳丫兒的聲音,“好嚇人,說咱們家的早食不好吃,換了四五樣都不中意?!?/br> “勺兒jiejie的手藝,郡主吃了都說好,她居然挑成那樣?王家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戶?咱們也不是不知道?!?/br> “就是。那脾氣,被郡主打,活該的?!?/br> “郡主才真是有脾氣。拿著劍追著世子砍,世子不敢反抗,繞著院子跑了三圈?!?/br> “可不敢亂說,小聲些?!?/br> “丟人啊,聽說在路邊上,車里,就辦好事了?!?/br> “哪有那么巧的?她一個黃花閨女,大半夜跑夜戲場子路過?騙鬼!” “太不要臉了,沒想到王家居然這樣?!?/br> “你們知道什么呀?將軍去外面吃酒的時候,有好幾回遇著王家的小少爺,生拉硬拽非要去他家,說什么有美人。將軍每次都把人踹一腳出去。那邊沒辦法,找夫人也說了兩回——” “嘖嘖嘖?!?/br> 顧皎聽得津津有味,恨不能加入其中。想她還在現代逍遙的時候,只要有空就上網到處找八卦消磨時間,偶爾還能跟人扯得天花亂墜。來這兒就有些不好了,居然還要人前保持夫人形象,真是—— 她清了清嗓子,里面立刻安靜下來。勺兒撩簾子出來,見是她,忙不好意思道,“夫人起來了,我馬上上早食?!?/br> 忙著八卦,居然忘記夫人還沒吃飯。 于是,灶間諸人紛紛找借口散了,很有些要避禍的樣子。 顧皎進去,找了個靠水缸的陰涼位置。勺兒急忙忙地上了水牛奶,小籠包和小菜幾樣,她好奇道,“那人,現在如何?” 勺兒脹紅了臉,很不好意思。 無非是八卦,有甚不好意思的? 她抿嘴笑,道,“別裝乖,趕緊跟夫人說說??ぶ鞔蛄怂?,后來呢?” 勺兒也是憋不住了,頭伸過來,小聲道,“郡主好大力的,她臉當時就腫得跟豬頭一般,哭得很慘。丫頭只好將她送去世子那邊,又去找大夫。她說咱們家人巴不得她死,不要咱們找的大夫。世子憐惜她,說通知她家人去找。這會子,怕是在世子那兒賣慘撒嬌吧?!?/br> 顧皎也忍不住笑了,賣慘啊,所以古代人民的智慧當真不可小覷,這樣的詞匯不就發明出來了么? 她的郁氣消了一些,美美地吃了早餐,領著柳丫兒出去逛。 出院門,入夾道,路過正院的偏門。 那處守了兩個侍衛,站得溜直。 顧皎想了想,自己是主人家,不去問一聲仿佛不妥當。她便笑道,“兩位大哥可否通傳一下,就說將軍夫人想探望一下客人?!?/br> 侍衛的臉色有些精彩,面面相覷后,其中一人進去了。 許久出來,很抱歉道,“夫人,實在對不住,世子這會子正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