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李恒暴戾,顧皎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居然直接扛住了他給的壓力。雖然最后體力不支暈倒了,但真真換了她的敬佩。拜堂一事起爭執,好幾個叔伯憤憤,只說顧家養了這么好的女兒,居然被李恒挑剔嫌棄,很是為她不平。她在外間想了許久,顧皎此時病重,最怕憂思,養病外的雜事便不去惹她煩心,因此,未完全拜過天地一事便不提了。 “有飯的呀?”顧皎見含煙托著一個木盤,盤中一小碗黑色的湯藥,一小碗稠粥并一碟子小菜,忍不住饑腸轆轆起來。又見她她垂頭屏息,但還能看得出來眼睛紅腫著,想必偷偷哭了許久。 “今天嚇著啦?”顧皎有氣無力地安慰,“過了這一關,后面應該沒大事了。別怕——” 海婆取了粥,坐到床邊,“你自己還病著,居然就關心起人來了?也不想想,昏過去大半天,多嚇人?” 說完,一勺子就遞嘴邊來了。 顧皎自有記憶來,第一次被喂食。她道,“我自己能吃?!?/br> “你手能用嗎?”海婆搖頭,“皮全皸了,還腫。之前稍微抹了些膏子,明兒再讓丫頭好好給揉搓起來,不然就糙了?!?/br> 她只好張口,慢慢地吃了。 一口粥,一口小菜,不一會兒便完了。 只是那個藥,著實太苦了。顧皎在顧家的時候嘗試過威力,現下就有些抗拒。海婆不許,硬讓她喝了,末了才從懷里摸出一小塊油紙抱起來的麥芽糖塞她口中。 普通極了的糖,可這時候吃,幸福極了。她慢慢地舔著,沖海婆一笑,“好甜?!?/br> 海婆摸摸她的手,沒說話。 這邊兒剛弄得差不多,門被敲了敲。含煙過去開門,怯生生地問了一聲。外面答了,是來收拾浴桶并給將軍送洗澡水的。門開,果然有兩個仆婦抬著熱來,放在了外間。 新房頗寬敞,進門是外間,放了案桌和塌幾等物,方便吃飯和閑事;穿過博古架和屏風才是安放床和妝臺的內間。床側還有個小通道,連通了床后的箱子間。 海婆便讓含煙幫忙挪屏風,跟著去看各種洗漱用的東西,問換洗的衣裳在何處。 仆婦忙著來回將熱水弄桶里,沒功夫和嬌滴滴的姑娘客氣膩歪,很不客氣道,“姑娘,咱們將軍行軍慣了,沒那么講究。沐浴的時候也不喜歡有人伺候,也不喜歡有人打攪。你問的,咱通不知道。要不等會兒將軍來了,你自問他去?” 哪兒敢去問將軍? 含煙被說得臉紅,糾著衣服角什么也答不出來。 海婆湊到顧皎耳邊,小聲道,“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且忍一年半載后,讓含煙去伺候就好?!?/br> 顧皎停住了吃糖,看著海婆。 海婆又拍拍她的手,道,“好生休息,身體重要?!?/br> 她動了動唇,“再說吧?!?/br> 海婆點點頭,還欲說點什么,仆婦們卻叫起將軍來。原是李恒,又進來了。她立刻閉口,起身退出去伺候著。 顧皎曉得海婆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有點擔心地張望起來。果然,海婆等仆婦們送完水告退口,便主動開口了,“將軍,房中無人伺候也不方便,不如沐浴的時候——” “出去?!崩詈愕穆曇舨惠p不重,卻仿佛利劍出鞘的那一聲咔噠。 沒人敢反駁,乖乖出去,好好地將門關上了。 房間又安靜下來,帶著一些熱水的味道。 李恒轉到床后面的箱子間,一陣兒響動,又去了屏風里面。片刻后傳來水聲—— 顧皎用力嚼著麥芽糖,剛降下去的熱燒起來。她趕緊將糖硬咽下去,用床邊留著的溫水漱口,然后躺下。衾被裹起來,眼睛閉得緊緊的。 半晌,出水的聲音,仆婦進來收拾殘湯。 有冷冷的潮氣接近,停在床邊許久。 李恒的視線是有穿透力的,顧皎再也裝不下去。 她睜眼,不想李恒散著長發,穿著白色的寢衣盤在踏板上。他胸口半敞著,腰上垮垮地系了帶子,肌rou結實但不夸張,特別是被擋住的那點胯,相當之修長有力。男人白得太過難免文氣,可他肩、胸和腰上又有各種傷痕,生生地透出些凌厲來。 這就有點有點刺激大發了。 簡直不能好了。 她張口,喏喏道,“我病了——” 就不信了,他還能對著個死魚樣的有興趣? 李恒扯了扯嘴角,支了支下巴,“你床里面去,別占著我睡覺的地兒?!?/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張機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瓜子、sylvia19932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活不過冬天 顧皎睡不著,即使眼皮在打架。 她抱著被子角縮在床內側,這和溫夫人教的不一樣啊。 婚前教育,溫夫人特別提了諸多房中事。她問她睡覺的位置如何安排,她想當然就說,男在外,女在內。溫夫人搖頭,連說不對。男人們白日忙累,晚上若是睡不好,次日便什么都干不成,因此,得睡里面。 她不懂,問為什么。 溫夫人說,女人得負責夜間換炭火,倒水,使喚丫頭,早起處理各種家事等等。睡外面,起床的動靜小些,不必打擾他們。 可李恒怎么不講規矩?他睡外面了,她半夜燒起來要喝水、起夜,怎么辦?難道都憋著? 另外,他不喜歡丫頭伺候,難道以后房中穿衣、脫衣諸多雜事,都得她親自來?按理說,好像妻子是得親自照顧丈夫,可是,她干不好這活兒。 顧皎呼吸困難,鼻子塞得不行,只好慢慢地翻個身,臉對著墻壁。半晌,縮得累了,又緩緩地再翻個身,卻對上了李恒的背。 房中的燭火滅了大半,但仍有幽光,能見到他白色寢衣淡淡的邊緣。他睡覺十分安穩,呼吸也趨近于無,整個人幾乎不動彈的。 她睜著眼睛,研究他垂在肩膀上的一縷長發?,F代的時候,也有男人留長發,但好看的畢竟燒。不想李恒束發好看,放下頭發更好看些,特別發質還好,既濃且黑亮。據說他母親是胡人,才得了白皮膚,立體五官和藍眼睛。不知他母親又該美成什么樣了?怪不得他喜歡帶個鬼面,在戰場上,他的臉確實太沒有威懾力了。 “別動來動去?!彼蝗婚_口。 顧皎嚇了一跳,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怎么還有意見?想了想,還是平睡更容易些,又慢慢將身體放平。 李恒猛地坐起來,側頭看著她,眼睛在暗夜里發光。 她忙用塞在枕頭下的手帕擦了擦鼻子,悶聲道,“我身體很痛,不是故意的?!?/br> 其實在腹誹,若真不好睡,可以另外去找房間。她就不信,他堂堂一個將軍,難道找不著安睡的地兒? “睡不著?”他很不懷好意地問。 顧皎頓了一下,“馬上就能睡著,真的?!?/br> 說完,她立刻將眼睛閉起來。 人失去了視覺和嗅覺,眉間的第六感便十分敏銳起來。她感覺得到他湊得很緊,鼻息弱弱地打在臉頰上。他似乎在端詳,也在衡量,到底要不要張口吞下她這弱雞。半晌,一只手落在她下巴上,順著頸項往下。 顧皎咬著牙,強行控制自己別發抖,可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李恒在她正發育的位置,不緊不慢地撩了一把。 她忍不下去,睜眼,“將軍,我還病著?!?/br> “害怕?” 這不是害怕或者不害怕的問題,畢竟還算是陌生人,又剛被他欺壓了一陣,任誰也心有芥蒂吧?不過,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就是得罪人。她只好憋著,呼吸困難的摸樣。 李恒應是無聊了,呵了一聲,“身無二兩rou,且養胖些再說?!?/br> 手,便抽了出去。 顧皎咬牙,是,確實是個骨瘦如材的黃毛丫頭,最好一直都沒rou。 顧皎死里逃生一般,數著數兒慢慢吐氣出來。才第一天晚上,已經這么難熬了,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難道真讓含煙頂上來?大爺喜歡不喜歡另說,主要她自己膈應。含煙可是個嬌滴滴的姑娘,也是個人呀。她肯定沒有多余的選擇權,難道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被別人這樣定了? 她要想得更清楚一些,卻再也頂不住累和病,沉沉睡去。 這次的夢又更殘酷,除了被巖漿灼燙之外,還有高山重壓著她,動也不能動。 顧皎努力掙扎,想要擺脫束縛,結果越掙越纏得緊。她張口就要罵,發燒就得了,怎么還來鬼壓床? 這一罵,便叫出聲音來,徹底醒了。 窗外月色襯著雪色,將房間里照得一片雪亮。 李恒雙手抱胸,坐在床邊凝視她,而她整個人斜躺著,霸占了大半張床。 這是,把他給擠開了? 顧皎立刻將手腳縮回去,規規矩矩貼著角落??刹坏昧?,怎么睡著了還去招惹煞神? 李恒在黑暗里瞪著她,顯然是在壓火。 顧皎捂嘴咳嗽兩聲,弱弱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br> 實在習慣了單人大床,旁邊有東西礙事本能就要踢走。 靜默了許久。 顧皎卻覺得喉嚨干裂起來,呼吸也帶著火氣。她稍稍坐起,軟軟地道,“將軍,我想喝口水?!?/br> 能讓讓嗎?能別擋著下床的路嗎? 他悶了會兒,沒動靜。 顧皎無法,頭暈腦脹想挪出去,盡量別沾那煞神的衣角。 結果一聲嗤笑,他撩開帳子,伸臂將旁邊溫著的水端進來。 顧皎低頭看看水杯,再抬頭,卻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 “不喝?” 當然要喝。 她立刻接了水,一飲而盡。甘泉入喉,立馬舒坦了。她嘆息一聲,順手將杯子還給他,“謝謝?!?/br> 李恒用力將水杯放回去,但又似乎睡不著了。他下床,站在踏板上,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徑直去箱子間,一番倒騰,不知搞些什么名堂。顧皎側耳聽了一回,然耳朵嗡嗡亂響,也聽得不是很清楚。 又半晌,人走出來,將一床衾被丟在踏板上,鋪平。所有動作十分干脆利落,沉默中帶著較勁的味道。 顧皎心下有所覺,忙主動道,“擾著你睡覺了?明日你忙的事多,要不我睡踏板,你睡床?” 李恒不搭話,將枕頭扯下來,直接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