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網到了1036培養皿的死墻附近。

    他僵硬地抬起手腕，可惜走石號的普通交流信號撐不過這么遠的距離。

    “余先生，又見面了?！?/br>
    那個眼睛清冷漂亮的年輕人朝他伸出一只手。一只鐵珠子正窩在他腳邊，沖那張網大聲吠叫。

    “這網還挺刺激的，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軟：其實用戶體驗極差。_(:3」∠)_

    鐵珠子表示贊同。

    糖：？？？很好玩的

    ——

    下一章是本卷最后一章xddd

    內容提要沒有錯字，故意的（……

    第57章 體溫

    余樂在網里咽了口唾沫。

    從這里可以看到遠處的廢墟海, 這個距離的確在網兜的捕撈范圍內。然而蹊蹺的是, 他想不通這個姓阮的年輕人是如何做到把自己撈出來的。

    憑借撒網工具的沖力和軟墊，把另一套撒網工具連人投擲過來是可行的。算算時間勉強夠, 可問題在于其他因素——

    先不說對方如何在這樣遠的距離鎖定到自己。如果他的車門沒有被石頭撞開, 網兜會固定住車內的自己, 連車一起扯走。哪怕有炸彈的煙霧遮掩，近在咫尺的秩序監察肯定會發現。自己去沖擊飛行器的路線也是臨時規劃的, 聰明如涂銳也不可能一早將炸彈送到指定地點……這還是在涂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前提下。

    也就是說, 這個新人以及他背后的勢力——無論是哪方勢力——在這短短十來分鐘之間確定了自己的意圖, 并且把器材和人手投擲到這個地點, 又在合適的位置引爆了炸藥，確保自己的車剛好能飛到網兜能網住的范圍。

    聽起來像個笑話。

    余樂煩躁地掙脫黏在身上的大網，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可他沒發現自己想象中的支援部隊。面前只有那個阮立杰, 以及嘎嘎亂叫的鐵珠子, 甚至連那個通常黏著面前人的唐亦步也不在。

    “姓唐的小子呢？”

    “他得確保秩序監察確定你死了, 把成年男性的尸體丟進車里。幸虧極樂號那邊有不少, 爆炸的穿梭劑會徹底破壞人體組織，不用擔心?！比铋e把網口拉開，余樂狼狽地順網口爬出。

    走石號船長身上還帶著紙質雜志的殘片。那瓶酒被他下意識摟在懷里, 倒沒有磕碰壞。

    “你們背后有多少人？情報哪來的？”余樂顯然沒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悅, 他第一時間拉下臉, 緊盯阮閑的眼睛?！熬任易鍪裁?？走石號上就是一群沒啥用的普通人，包括我?！?/br>
    “只有我們倆, 情報的話……涂銳知道船頂倉庫放著改裝越野車，你也不像是會狼狽逃跑的類型。除了拿車沖擊秩序監察，你還可能直接沖向湮滅點自殺。但等你啟動車子，揚起車頭，可能性就只剩那一個了?！?/br>
    阮閑將網收拾好，扯著余樂鉆進當初被唐亦步扯得七零八碎的極樂號船只殘骸。

    “至于我們的目的，會有人幫我解釋?！?/br>
    “兩個漏洞?！庇鄻返哪樔匀豢囍?。他斜了眼故意遠離尸體的阮閑，大大咧咧在蜂窩化的尸體旁邊坐下?！拔覀儾幌裰刃虮O察，能掃描廢墟海追蹤特定人員。你們不知道我會進倉庫，唐亦步也不可能將炸彈快速布置在合適的位置?！?/br>
    阮閑扯扯嘴角。

    雖說他完全可以用s型初始機的能力探知一切，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余樂精明得很，他們不會蠢到一開始就暴露自己的全部能力。

    “所以涂銳才會呼叫你，沒有主腦強大的掃描系統，簡單的通話定位還是做得到的。至于唐亦步……考慮到我們之后不會再次接觸，你不需要知道我們這邊的設備狀況?！?/br>
    “設備？”余樂嗯了聲，不置可否。

    “你沒有道謝的必要，我理解?！比铋e把還在沖余樂大叫的鐵珠子抱在懷里，輕拍殼子安撫?！拔乙矝]有交代家底的義務?！?/br>
    余樂勉強笑了笑，他伸出手，搓著尸體旁的泥土，整個人陷入沉默。阮閑沒有搭話套近乎的打算，他舒適地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就在空氣因為無盡的沉默開始變粘稠時，不遠處又一陣響動。余樂機警地站起身，阮閑只是嘆了口氣——那個會把一切都攪亂的仿生人到了。

    “墊子有點漏氣?！碧埔嗖秸麄€人被煙熏得臟兮兮的，雙手滿是血跡。他擠進殘骸，毫不避嫌地在阮閑身邊坐下。阮閑的白外套瞬間被蹭臟了一大片。

    余樂眼中的警惕加重了幾分。

    “手受傷了？”阮閑瞄了眼唐亦步被血染成暗紅的雙手。

    “如果我說是，你會親我一下嗎？”

    余樂眼中的警惕有點變味。

    “……不會?！比铋e干巴巴地回應道。

    “好的，這不是我的血。只是搬尸體的時候弄的?！碧埔嗖綊吡搜蹘撞酵獾挠鄻?，有點失落地承認?！暗业拇_被爆炸的穿梭劑弄出不少腐蝕傷……嗯，情緒不太好。你真的不要再考慮考慮？”

    “夠了?！庇鄻饭麛啻驍鄬υ?，“我在等你們的解釋，阮立杰。老子不想被晾在這，如果秩序監察發現我沒有死……”

    “我不會把尸體放錯位置。況且對他們來說，你只是一只個頭大點的臭蟲，他們不會對被穿梭劑毀掉的尸渣太上心?！碧埔嗖焦鼗貞?。

    “那我需要知道走石號的狀況?！庇鄻凡[起眼，“這件事有涂銳的一份，是嗎？”

    “當然?！碧埔嗖綇谋嘲锾统鲆粋€罐頭，小心地打開，隨后鄭重地放在阮閑的大腿上?！斑@是糖水桃子，阮先生。你可以吃完了再吻……”

    “夠了！”余樂忍無可忍，“媽的，你們要親熱趕緊的，老子要談正事！”

    阮閑把罐頭蓋喂給鐵珠子，見那小東西開心地嚼起金屬皮，他毫不客氣地吃起糖水桃子，朝唐亦步點點頭。

    “好，我這就告訴你走石號的狀況?！?/br>
    時間稍稍調回一點。

    三十分鐘前，極樂號主艦。

    收到投票的赤紅光屏在馮江面前消失。他的心臟砰砰跳動，指尖還停留在余樂名字的位置。被掛在走石號后方的極樂號一路上更不安穩，馮江撞傷了一條胳膊。他把自己卡在某個櫥窗前的架子里，這才避免了傷勢惡化。

    他原本打算依照指令，將那致命的票投給周大暉?？啥坞x離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不去，他就是按不下光屏前的那只手。

    段離離太過友好，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扇缃袼呀浻眯悦C明了自己——顛簸之中，那可憐姑娘的尸體滑落到一樓。那雙失去生機的漂亮眼睛大睜著，臉上滿是懼色。她的胸口破開了個不小的血洞，不知道是哪里的暴徒做出的事。

    他不該懷疑的，誰能讓秩序監察在這等恐懼中死去呢？

    段離離只是個不幸的女孩子，而他沒來得及把她帶離這艘要命的船，哪怕她救了自己的性命。馮江心里一陣發酸，他剛加入反抗軍不久，就遭遇了反抗軍史上最大的潰敗，自己似乎注定無法保護任何人。

    排隊時站在他前面的男人正滿嘴臟話，往余樂的名字上一通猛戳。馮江痛苦地閉上眼，垂下手，趁船身變得平穩，他向段離離尸體的方向爬去。

    “對不起?！彼麑λf，顫抖著伸出手，將那雙沒有瞑目的眼睛合上。

    “你認識我jiejie？”一個聲音突然從他身后響起。

    馮江猛地回過頭。

    一個瘦削清秀的年輕人正站在他幾步之外，他的臉上滿是倦意和悲傷。赤紅的光屏仍在他身邊浮動，這個人還沒有投票。

    “段離離是你的jiejie？”馮江的聲音發干。

    “是的，我找了她很久，昨天才到廢墟海?！蹦贻p人聽起來無助又無措，眼眶通紅，眼看就要掉下眼淚?！八麄兏嬖V我jiejie在這里，我以為……她會安全……”

    他清清嗓子，壓下了聲音里的哭腔。

    “我叫段風?！蹦乔嗄甑拿佳酆投坞x離有五六分相似，“末日前是藥劑師，本來想著等我來了，能用這手藝讓jiejie過得更好……”

    他終于還是落下淚來。

    “馮江，剛從反抗軍回來?！瘪T江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和青年握了握手?！澳鉰iejie是個很善良的姑娘，她救了我一命?！?/br>
    聽到“反抗軍”，臉上還帶著淚水的段風露出了些許訝異。

    “我本該救她，我可以勸她和我一起離開的?！瘪T江的聲音嘶啞起來，“這事有我的責任?！?/br>
    段風沉默了幾分鐘，最終還是開了口：“現在我們怎么辦？投票給周大暉之后，我們都得上走石號，是嗎？”

    他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可是……走石號是jiejie的敵人吧?！?/br>
    “……算是?！?/br>
    段風在余樂的名字上飛快一戳，麻木地看著光屏在眼前消失。

    “不管余樂死不死，我不會去走石號?！彼穆曇糨p但堅定，“這里是jiejie想要保護的地方，我會……想辦法重建它?！?/br>
    馮江攥緊拳頭，緩緩抽了口氣。

    “我和你一起，你愿意嗎？”他說，“你jiejie的人情，我絕對要還。走石號那邊根本不通人性，這些人會經歷非常痛苦的脫癮治療。但要是我們及時插上一腳，讓這個過程更加緩和些，我想我們會得到更多的支持……忠于走石號的人也沒有那么多?！?/br>
    說著他瞄向雷哥的方向。

    “真的？”段風吃了一驚，他抽抽鼻子，鼻尖還微微發紅?！爱斎辉敢?！謝謝，謝謝你……jiejie她一定會很開心的?！?/br>
    “就像你擅長管理藥物，我擅長管理人?！瘪T江勉強笑了笑，“船長會有票死的風險，到時候我可以當你的掛名船長?！?/br>
    “我喜歡副船長這個位置?！倍物L撓撓鼻子，“和jiejie一樣?！?/br>
    他走上前，給了馮江一個大大的擁抱。馮江拍了拍青年的后背，然而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他未來的副船長瞬間收起所有情緒，面無表情。

    五分鐘前，走石號主艦。

    收到唐亦步行動成功的訊息，涂銳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他將臉埋進雙手，發出幾聲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心情的大起大落讓他全身冒汗，身體還在抖。

    “我們履行了承諾?！闭驹谒媲暗奶埔嗖桨櫚櫛亲?，似乎不太喜歡自己說出去的話?！巴肯壬?，在我也離開這里前，是時候告訴我們約定好的情報了。如果你對我們撒謊……”

    “不會的，我會給你們一個人質?！蓖夸J虛弱地擺擺手。

    “人質？”

    “往東南方向走，越過死墻，是1315號培養皿。我們習慣叫它地下聯合城，它是主腦手下人數最多的穩定培養皿之一?！蓖夸J擰開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這才徹底冷靜下來?！斑@里四周都是荒野，余樂不可能在外面長久生存，而回來的話很可能會被再次發現。地下聯合城有可以全身整容的反掃描機械，他可以選擇過段時間回來，也可以在那邊定居?！?/br>
    說罷，涂銳看了眼滿身煙灰的唐亦步。后者簡單地嗯了聲，示意自己還有耐心。

    “明天會舉行余樂的船葬，我會想辦法給你們送去交通工具。20個月前，反抗軍的總指揮部就在地下聯合城附近，這是你們要的情報?！?/br>
    “按你的說法，這是個占地極大的培養皿。我聽說過，大型培養皿有著能趕上一個小型省的面積?！碧埔嗖奖痣p臂，“這個范圍還是有點大，而且也算不上獨家消息?！?/br>
    “我和余樂聊過這個。等你們把他送到聯合城，他能帶你們去?！蓖夸J擦擦眼鏡，聲音平穩?！氨?，我得考慮你們半路拋下他的可能性。是的，我清楚這種做法可能引起兩位的不快……我會盡量提供你們想要的物資，作為補償?！?/br>
    極樂號主艦處響起一串警報聲，涂銳皺皺眉：“剩下的明天面談，我得處理下突發狀況?！?/br>
    ……

    “我走的時候，走石號那邊的情況是這樣的?！?/br>
    肚子咕嚕嚕直叫的唐亦步搶走罐頭里最后兩塊桃子，連罐頭湯一起喝了個一干二凈。阮閑撇撇嘴，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地下聯合城?！庇鄻菲沉搜厶埔嗖奖澈蟮拇蟀?，習慣性地摸摸下巴。

    “我沒什么意見?！碧埔嗖胶磺宓卣f道，把罐頭丟給在腳邊轉圈的鐵珠子?！叭钕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