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他可還沒忘記不久前園長在辦公室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不懂事、逼著自己給方耀道歉的“仇”呢!說他就算了,但誰要是敢說阿青不好,他第一個就要跳出去給阿青撐腰! 卓青笑了笑,風衣外套一裹,將義憤填膺的小謝往懷里帶帶,護得嚴嚴實實。 她說:“沒關系,mama會處理好的?!?/br> 而后,園長,英英老師站一頭,卓青抱著小謝站一頭。 雙方就像約好了似的各據一方,等著據說“即將抵達”的方耀小朋友及其家(靠)人(山)。 直至上午八點。 早已過了上學的時間,馬路對面,復才終于隱隱走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倆人,順帶溜著個小胖墩。 沒看錯的話,身后似乎還跟了四五個黑衣保鏢,瞧著架勢頗為唬人。 小謝一直盯著那方向,此刻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指著胖墩便喊:“方耀!” 他拽拽阿青的袖口,輕聲說:“還來了一個大胖子,和……和一個瘦高瘦高的人?!?/br> 卓青聞聲,跟著抬眼看去。 哪怕是挺著個大啤酒肚、氣勢洶洶拖著自家侄子走來的黃培,也不敢爭先,極盡下屬之謙卑的,落后身旁人半步。 那人穿著一身休閑服,衛衣運動褲,看著就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看似平易近人,依舊無比打眼,不少路過身旁的女孩走出幾步,復才后知后覺地一扭頭,滿面羞怯地和同伴指著男人討論著什么。 “……!” 等等。 這是。 卓青看了看對面,又側頭看了眼還完全狀況外、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小謝。 靠?。。。?! 剛才還表現得無比英勇,仿若女壯士般的卓某人,此刻也不顧不上小謝已經戴上口罩,瞬間一個小雞護崽的,把他腦袋埋到自己頸窩。 她托著男孩的雙臂,不受控制地打著顫。 小謝掙扎了一下,問:“阿青……?” 她復又騰出一只手,按住小謝后腦勺,“小謝乖,別抬頭?!?/br> 和那天雨中告別時的無奈又或失落不同,這一刻占據她大腦感官的,只剩下一種即將被就地處決般的慌亂感,幾乎退無可退的倉皇。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甚至偏偏挑在這時候? 所以,紀司予知道了多少,紀家知道了多少,上次什么都沒提,究竟是裝作不知道小謝的存在,還是故意就等著這一刻? 無數的陰謀論論調不受控制地涌入他腦海,如鯁在喉的窒息感,幾乎逼得她險些轉身就逃。 一旁的園長瞧出她瞬間面白若紙的神情變化,當即開口刺道:“懷瑾mama,這就是您要的結果,您說您沒事找事,非得把事情鬧大,現在雙方家長都來了,您滿意了?” 他說著,便起身往馬路對面迎,路過她身邊時,冷冷撂下一句:“這個時候道歉還來得及,不要搞得大家都難堪?!?/br> 這話說得,小謝險些氣到直接蹦起來揮拳頭,又被卓青及時按回原地。 然而園長說了什么,她實際根本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所有的想法繞到最后,只剩下一個念頭:她不能讓紀司予看到小謝。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謂的感情范疇,一旦小謝被認定是紀家的子孫,毫無例外,那個龐大且缺少后代繼承人的的家族體系,只會對這個孩子的未來勢在必得。 這甚至不一定是紀司予能夠控制的事,遑論是此刻已經脫離了紀家的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螳臂當車,不值一提。 卓青不住深呼吸。 對面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臉色不佳,堪堪停住腳步,止步于馬路對面。 一街之隔。 她抱著小謝,而紀司予無聲地望向她。 還對此情況不明所以的黃培怔了怔,低頭,看著大老板攔在自己身前的手,令人羨慕的骨節分明,卻不知為何,又過分的青筋畢露,乃至微微發顫。 “……老板?” “閉嘴?!?/br> 在紀家人面前,黃培一向比鵪鶉還鵪鶉,當即乖乖站好,半字不敢吭,連帶著,也把身旁方耀的嘴給一捂。 紀司予定定看向那個埋頭于阿青頸邊、背對自己的孩子。 半晌,微微側頭,他問黃培:“那邊的女士,就是你今天要去找的小朋友家長?” 頓了頓,也問跟在后頭、被他驀地沉郁面色嚇得有些不安的小胖子:“你,是跟那個她抱著的小孩打架了?” 方耀得了舅舅眼神的暗示,當即結結巴巴開口解釋:“那個,叔叔,不、不算是,我跟他不算是打架,是他先找我的麻煩!然后我就輕輕、特別小心的推了他一下,都沒有摔得很嚴重!然后他就要我們賠錢什么的,肯定是因為他是個娘娘腔啦,就是……一點小事就要哭著找mama那……” 年紀雖小,但這精明的小胖子也能感覺到面前“叔叔”的眼神不對,大抵因為心虛,后頭的話也跟著越說越低。 黃培及時輕輕拍了他背一下,把小胖墩拽到身后。 “紀總,我家小侄子一向都很乖的,哈哈哈,耽誤您時間了,您不是說要到這來逛逛,看個朋友,那我們就先直接去對面幼兒園,您、您覺得呢?” 說話間。 紅綠燈時間已過,園長過了馬路,走到幾人面前,熱情地和黃培握手 “這位就是黃先生吧,方先生給我交代過了,方耀小朋友的事,我們這邊一定會妥善處理,盡量讓您能滿意,”老人視線一轉,看向一旁穿著相對隨意的紀司予,“方便問一下,這位年輕……” “是我老板,我老板?!?/br> 黃培趕緊打住對方問話,以免用詞不妥,倒不忘在自己這多拍個馬屁:“紀氏基建,響當當的一把手,我們紀司予紀總,您應該聽過的吧?” 開玩笑,都已經知道黃培了,有心往上攀附,能不知道比黃培還高了n個量級的紀家人? 園長臉上登時愈發堆笑,這個咖位的大領導都到場,他心里門兒清,當即已經是給馬路后頭、那倆還呆在原地的母子判了“最重刑”。 “當然知道!幸會了,幸會,紀總,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他話音一頓,看著自己伸到對方面前,卻毫無回應的右手,尷尬地往回收了收,“我是這邊附屬幼兒園的園長,免貴姓劉,劉正德?!?/br> 然則,紀司予壓根就沒有理睬面前這倆馬屁精的意思。 面色沉凝。 他幾乎能很清楚地看見,馬路對面,卓青緊繃的唇角,不住漂移躲閃的眼神。 她在害怕。 這是他唯一止步不前的理由。 為什么害怕,怕自己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嗎? 害怕自己……侵害到屬于她的,新的家庭? 原來所謂的【家里有事】,指的大概率就是眼前這檔子事,而不是他預想中的…… 如今,所有的猜測,包括阿青的反應,都指向他最不愿意見到,也是早有預料的那一項。 沉默間。 黃培順著自家老板的視線看去,同樣望向對面馬路,靜靜抱著孩子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女人。 有些臉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在哪呢? 默默地,他只得又和同樣有些不尷不尬的劉正德對了個眼神,交換信息:那女人什么來頭? 劉正德也是云里霧里,搖搖頭, 當下,反倒對這紀先生的立場略感模糊起來。 可他們誰也不敢先開口,唯恐打攪了莫名喜怒不定的紀總心中所想。 直至紀司予收回眼神,氣氛方才看似有所緩和。 他問園長:“那孩子,傷得怎么樣?” “您說謝懷瑾嗎?嗨,那、那也不算什么重的,就是輕輕腦門那刮了一道血印子,磕到個小尖角嘛,小孩子家家打打鬧鬧是難免的,”劉正德當著黃培的面,自然是幫著方耀講話,“倒是方耀小朋友,以前倆人就有不愉快,方耀被謝懷瑾又撓又咬的,留了不少傷呢?!?/br> 紀司予聞聲,垂眼看向方耀:“……” 這肥的流油、臉上倒是干干凈凈的小胖子,瞧著哪里有什么被欺負了的影子。 估摸著,就這小孩一個胳膊,就得有那邊謝懷瑾大腿厚實。 方耀被他看得一抖擻,小山似的肥rou晃了晃,往黃培背后躲。 至此,黃培也終于回過味來,看了一眼那邊卓青的臉色,又看看自家老板。 完了,這語氣,這打量,八成就是舊相識??! 能跟紀家人,尤其是眼前這如日中天的紀家掌權人做舊相識,哪里會是什么尋常人家?自己這是攤上事了! 越想越深,越是沉默,他腦門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層汗。 也沒和園長對個口供,他當即“大方”讓步:“那,那個,紀總,其實我是在想,這小孩子嘛,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也不要對面道歉了,就直接求個和解就好了,是吧?老呆在這,還耽誤您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br> 話音剛落,輪到劉正德傻眼了。 這不是說好了要上門找麻煩,討公道,怎么這會兒也沒個預兆,就又突然變卦了? 還沒等他細想。 紀司予瞥他一眼,“劉園長,你的意思呢?” 這位紀總瞧著如月似玉,清冷溫文,不說重話。 然則看似詢問,那雙鳳眼淡淡掃過,生來天成的凜冽威嚴,卻已足以壓得人不敢半句二話。 劉正德雖然尚未反應過來緣由,也知道自己這是大事不妙,定了定神,急忙對著眼前人不迭點頭。 “當然當然,我當然同意黃先生的看法,既然他都愿意讓步,我們怎么會添油加醋呢,您放心、您一定放心!” 可到底讓紀司予放心什么,謝懷瑾又憑什么讓這紀總放心,他到底是沒能想出來個說服自己的道理來。 無論如何,這場所謂劍拔弩張的雙方拉鋸,似乎就在紀司予冷冷清清三言兩語里,暫時宣告落幕。 摻雜其中的人,大都還沒有預料到即將到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