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哪怕是被這么狠狠地捏著耳朵,司徒器都覺得要開心死了好嗎!這還是他和祁和除了意外擁抱以外,身體接觸最長的動作呢!祁和的手可真軟,指腹上一點老繭都沒有,有的只是說不上來的綿軟,還帶著香氣,像藥香,又似茶香,帶著苦盡甘來的雪松凜冽的氣息。 村里的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著既然連公子和都這樣了…… 那自然是一個重新抄起搟面杖,一個抬起一腳就取下了自己的鞋子,就這樣準備原地男女混合雙打地教訓孩子。這小男孩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看就是個皮實的,根本不怕爹娘,跳起來就跑,和個鉆天猴兒似的,一蹦三里,抓也抓不住。 等好不容易抓住了小男孩,爹娘的“武器”還沒挨著他的皮呢,他已經大聲號啕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的,好像真的怎么地他了,讓他的爹娘無可奈何。 祁和看了看還在那老老實實等著他放下耳朵的司徒器:“……” 司徒器還在賤兮兮地表示配合:“是不是手不舒服了?要不我自己來吧?保證捏紅捏疼了!不給你添麻煩?!?/br> 祁和:“……”你特么是個抖m吧?! 最后這事也只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在司徒器寫了整整十頁檢討,深刻反省了突然冬泳的種種危險之后。他保證他以后絕對不再這樣莽撞了,也不會攛掇其他孩子跟他一起。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祁和冷笑了一聲,呵,成年人可不會和小孩子去拌嘴。 “那是情不得已,是為了維護你的名聲!那小子竟敢說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好的人?!”司徒器那必須不能忍。 祁和也是哭笑不得。 司徒器還把這一經歷記錄在了他的小記里,成為了后世創作以他和祁和為藍本的大ip電視劇時不可或缺的素材。 祁和還被做了個生無可戀的表情包——“我怎么早沒發現你是個沙雕.jpg”。 當事人表示很后悔,特別后悔。 又一日,村里的小男孩和司徒器再次狹路相逢。司徒器當時正在和祁和遛狗,檸檬到了塢堡之后心就徹底野了,一天不遛個兩三回,它是不會善罷甘休了。最主要的是,哪怕它已經學會了自己遛自己的強大技能,卻還是更喜歡讓祁和遛它,上躥下跳地表達著開心。 檸檬的鄉村生活可比祁和豐富多了,這一路不是攆雞就是追鴨,哪怕被兇悍的大鵝啄了,依舊能勇敢地的二次去和對方戰斗。真是一條厲害的小狗,戰斗力約等于0.5只鵝。 小男孩懷里也抱了一只寵物,是只用小魚聘回來的貍奴,也就是貓。就是很常見的三花母貓,戰斗力那是貓中都少有的可怕。野性難馴,哪怕是它的鏟屎官讓它不開心了,也會分分鐘讓對方接受貓貓拳的制裁。 小男孩一臉驚喜地對著檸檬道:“阿呀,這就是阿和嗎?” 祁和:“???” 司徒器:“?。?!” “來,互相認識一下,這是花娘哦,超厲害的!”小男孩還渾然未覺,抱著花娘蹲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和檸檬認識一下。 一貓一狗,同時拱起了背,警惕地看著彼此,想要確立自己的大佬地位,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而司徒器在對上祁和笑瞇瞇的眼睛后便知道了,自己涼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點都沒聽出來那小孩說的“花娘”是只貓??!他清清楚楚聽到他說,花娘是最好看的“人”了,這才下的場??!不對,他真的說過嗎?說過吧?還是沒有?突然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等花娘的事情告一段落,謝望的信也終于輾轉從雍畿寄來了塢堡,由女天子到太子,再從太子到司徒器,最后到祁和這么一條鏈地傳遞了下來。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宸王這個神經病在線發瘋,要殺了司徒品。 謝望在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同時,也設法告知了司徒品,要他盡量保證自己的安全。 司徒器這個當弟弟的也不是吃素的,當下就有了個更加神經病的想法:“我先去殺了他!”這話聽起來很危險,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然后…… 第二天,就從雍畿傳來了消息,確實有人死了,但不是司徒品,而是魯王。 魯王是女天子同父異母的弟弟,不是個什么好弟弟,也不是個好王爺,甚至沒有個好腦子,但他畢竟是聞氏皇族的親王。他于清晨被守夜的仆從發現,吊死在了房梁之上,仆從慌得六神無主,可以說是直接就被嚇破了膽子,翻來覆去地只會說一句話:“我只是去了一趟茅房?!?/br> 他就離開了魯王這么一小會兒,再回來時,魯王就沒了,任誰都會精神崩潰。據說魯王死的時候仍睜著雙眼,舌頭吐得老長,一看就是要變厲鬼的架勢。 誰殺了魯王,成為了雍畿當下最新鮮熱門的話題。 這場大型狼人殺,也隨著魯王的出局而再一次被攪了個天翻地覆,僵持的局面徹底崩盤,誰看誰都像是在看狼。 代王與田王雖然很防備魯王,但是在魯王死后,他們卻好像突然想起了魯王的好,發誓要為盟友復仇,并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夜游未歸的東海王嫡子的頭,就被掛在了東海王府的大門上,伴隨著一聲震顫整個夜空的尖叫,拉開了正式戰爭的帷幕。 人們高喊著血債血償,實則不過是為了滿足內心中名為“欲望”的野獸,誰都想入主皇宮,坐上那張全天下最尊貴的椅子。 女天子作壁上觀,眼中一片冰冷,她已經有了覺悟,在某個雨夜拋卻了她全部的良知與善意。 她現在只想他們全都給她死! 從后世的角度再來看這場被稱為“十日變”的流血事件,所有后世的人都會覺得這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怎么會只是因為死了一個王爺,就能亂成那樣?幾乎所有盤踞在雍畿內的小集團都在三天之內絕跡了,有一小部分逃了,但大部分都把命永遠地留在了雍畿。雪水都沖刷不掉連日里刺鼻的血腥味。 小集團的覆滅,也就正式宣告著,雍畿里只剩下了四大集團之間的對抗,不對,五大,還要算上宸王這個根本無所謂與誰結盟或者敵對、一心只想殺人的瘋子。 “他們就不擔心這樣被人漁翁得利嗎?”有學生上課提問。 之前的那么多年都忍過來了,怎么現在突然就殺紅了眼。 其實研究這段歷史的教授也不太能夠理解,專家對此眾說紛紜,有從心理學上分析的,也有從內因外因上分析的,甚至還有人覺得是環境影響??傊?,在多種多樣的情況下,才有了那瘋了一樣的十天。 雍畿城中百姓緊閉門戶,蜷縮擁抱在一起,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雖然有著不動手無寸鐵的百姓的規矩與默契,但誰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呢? 歸根結底還是魯王的死。他的死就是直接導火索,把一切都串聯在了一起。魯王不一定有多重要,但他的死卻很重要。換個角度說,那一晚不管死的是誰,只要是個藩王或諸侯,那么這場雍畿內的蠱毒之戰就不可避免。 王賢自認為是雍畿的主人,乃至是半個大啟的主人,他絕不能允許有人在他的控制范圍內做出這種超過常規的事情,發誓要找到真正殺害魯王的人。 但卻在調查了一番后發現,想要找到兇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大家都有證據,都在互相指責。 首先就是代王與田王,他們毫不猶豫地懷疑殺了他們盟友的人是東海王,也就只有東海王能夠干出這種卑鄙又惡心的事情。他們要讓東海王付出代價,但東海王老jian巨猾,根本抓不到他落單的時候。 東海王痛失愛子,也有點受不了了,但他卻并不覺得代王與田王有那個能力可以殺了他的嫡子,他更加懷疑是有其他勢力介入。 好比王賢。 由此類推,甚至有可能就是王賢或者司徒老將軍殺了魯王,好引導他們互相猜忌。當然啦,哪怕知道這些,也不影響東海王假裝不知道,并以此為借口,徹底吞并代王和田王。 “也許”才是混亂的根源,誰也不相信誰,誰都想讓對方死,而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會讓他們覺得,與其坐以待斃等著別人殺死自己,不如自己先借此機會殺了平日里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這是一場心理與整體環境的博弈。 野心家們輸得一敗涂地。 卻詭異地沒有人懷疑過是宸王動的手,即便他有這個動機、能力以及作案時間,但是大家就是默契地不想拉宸王下水。 但宸王卻主動跳了出來攪局,今天與這個打打,明天與那個殺殺。 是個純種的神經病沒錯了。 謝望都感覺自己有點控制不住宸王了,在幾個集團拼了個你死我活,代王痛失愛弟、王賢折損了一半以上的人、司徒老將軍更是直接攜妻帶子地消失在了雍畿之后的現在,宸王已經徹底紅了一雙眼睛。 有趣,真有趣,人類這種生物啊,殺起來就是比動物有趣多了。宸王的臉上甚至被劃了一道,卻不僅沒有破壞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反而讓他整個人都增添了一份更加妖冶的氣息。 “目前來說,我們的對手只剩下東海王了。殺了東海王,再不會有人成為你宏圖霸業的阻礙?!?/br> 宸王在磨刀,一下又一下,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謝望的話,或者聽到了只是懶得回應。直至他把刀磨得可以吹毛立斷之后,他才在一道寒光閃過后,對謝望笑嘻嘻地說:“謝望君,你覺得誰才是殺害了魯王的人呢?” 謝望一臉詫異:“我們不是之前就討論過了嗎?嫌疑人太多,根本沒有辦法排查,而且,魯王的死并不重要。誰在那天死,都會導致今天的局面?!?/br> “不不不?!卞吠鯎u搖頭,“魯王的死,很重要,我也是現在才想明白?!?/br> “還請殿下不吝賜教?!敝x望躬身,卻始終處在一個可以隨時逃跑的地方,他在戒備著宸王發瘋,因為現在的宸王渾身都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是你,還是太子?”宸王并不蠢,只是瘋。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敝x望理直氣壯,“但我可以對天,不,拿祁和發誓,我從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br> 謝望就是這么一個奇怪的人,不管他做了多少事,他的手始終是干凈的。他,從沒有真正地殺過人。 “是的,你只會出主意,會建議,讓別人成為你的刀?!卞吠蹩粗x望笑了,“你這把刀當得可真是不稱職啊,怎么能讓揮刀人去殺人,而又讓自己置身事外呢?” 謝望也終于不再裝了,直起了身子:“誰殺不是一樣的呢?只要您能玩得愉快就足夠了呀?!?/br> “我確實挺愉悅的,所以你才能夠活到今天?!卞吠踉诳罩袚]舞了兩下手中的刀,“但比起當個傻瓜,我更喜歡聽你和我說實話呢?!?/br> “是,我和太子殿下聯手了,他才是正統?!?/br> “不!”宸王卻再次搖了搖頭,“你怎么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滿嘴謊言呢?我說了,你和太子是同級的?!?/br> 換言之,在謝望和太子之上,還有一個人在掌控著他們,當那個真正隱在幕后的cao盤手。 是誰呢? “有誰能讓我和太子對他心服口服呢?”謝望臨危不亂,反問道。這是個至少在目前看來無解的答案,哪怕是祁和,也不可能做到讓他的兩個情敵和平共處。那不是魅力大不大的問題,而是祁和要是真的能做到,要么他是神,要么他是一本全世界都愛他的小說的故事主角。這根本不符合邏輯。 這也是宸王始終想不明白的一點,他本指望著能從謝望口中詐出來結果,可惜…… “那么,我們就要說再見了?!?/br> 謝望終于暴露了他的武功,作為一個謀士,一個書生,謝望卻有著他完全不應該有的身手。他哪里來的時間,又是苦讀,又是苦練呢?簡直不是人。 但事實就是,謝望雖然打不過宸王,卻有著能從宸王手下逃生的驚人能力。 宸王…… 更加興奮了。 追著謝望就不管不顧地殺了起來。幸好,謝望早就為自己準備了退路,在宸王這種六親不認的神經病身邊工作,危險是很大的,他不可能不為自己準備。 謝望就這樣從宸王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宸王嘆了一口氣,但也沒有多么遺憾就是了,畢竟失去了謝望,在這個困獸場內,還有的是獵物給他玩樂。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好像只能按照謝望所希望的那樣,去找東海王玩玩了呢。 東海王此時卻在計劃著逃跑了,他不是那種一根筋兒的野心家,也許一開始受到種種原因影響陷了進去,但在兵敗如山倒的事實面前,他不會意氣用事,反而是終于想起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至理名言,他要走了,帶著他僅剩的妻妾與兒女。 “你說什么?找不到王姬和五郎了?算了,不管他們了!”東海王拉著王李的手,她腹中已經懷了他的兒子,“我們走!” 各大城門已經被王賢封鎖,但離開雍畿的途徑卻不只是一個門而已。 東海王也為自己和家眷準備了退路。 但就在他們即將看到逃離雍畿的希望時,有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 雍畿大亂時,祁和還在小院中,對此一無所知。祁和只知道司徒器今天好像不在堡里,或者說很多人都不在,塢堡是如此安靜,靜到有些不可思議。 只有檸檬陪伴著祁和。 祁和仔細想了許久女天子突變的原因,但始終沒個頭緒,直至這安靜讓他再一次回想起全家被殺時的一刻。 祁和終于福至心靈。 女天子遮遮掩掩到最后也沒有說的東西:她想為她的meimei報仇。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出于什么目的,指使那一伙兒窮兇極惡的歹徒闖入了祁家,制造了滅門慘案。 但左不離就是這些諸侯藩王的,他們想要徹底孤立天子,祁家和姜家是女天子僅剩的依靠。 “可惜朕還是不夠聰明,想了這么多年都想不到,到底是誰害死了阿妹?!?/br> 但是沒關系,既然猜不到是誰,所有人就都去死吧,反正兇手肯定是其中之一啊。女天子柔美的臉上,掛著的依舊是再人畜無害不過的笑容,一如祁和遇到她的第一天。 她站在高處,頭戴冠冕,卻笑著鼓勵他,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來。 很多年前,她好像也是這樣面對表妹的。小小的表妹怯生生地站在母親姜老夫人背后,緊張又好奇地露出了半個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