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司徒器這一回很爭氣,努力忍住了害羞,對祁和發出了邀請:“要……出去走走嗎?這里晚上很漂亮?!?/br> “好?!逼詈凸硎股癫畹鼐痛饝讼聛?。 祁和與司徒器并排提著燈,走在田埂上時,他才驚覺,小學雞談戀愛的既視感怎么這么強烈!祁和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身邊不知道何時已經長得高大可靠的司徒器,嗯,這位還像個皮實少年,正在描述著他小時候去司徒老家上房揭瓦、下海撈魚的有趣童年呢。立刻,什么戀愛不戀愛的顧慮就都統統從祁和的腦海里消失了。 沒有人談戀愛會這么談的! 不一會兒,他們便從一片寧靜,走到了另外一方天地。 司徒器帶著祁和走到了塢堡之上人跡罕至的高處,身下是萬丈懸崖,仰頭卻能看到夜空繁星。一望無際的漆黑幕布上,綴著億萬光年之外的繁星點點。 古人不知道那之外是宇宙,卻已經明白了俯仰天地如浮游的事實。 “看?!彼就狡鳛槠詈椭噶艘活w最閃亮的星。 他不為別的,只是想讓祁和意識到,無論在何時何地,他總能為他找來打發時間的快樂,就像是當年那朵花。司徒器總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帶來細微的感動。 司徒器扶著祁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高處。 越高的地方越冷,更不用說是在初冬的山間,哪怕祁和穿著厚厚的披風,用毛邊擋臉也不例外。他只能和司徒器抱團取暖,卻傻乎乎地想不到要離開這里。 因為沒有受到過污染的夜空真的很美,壯麗宏大,讓人心曠神怡。 祁和哈出一團白氣,正與司徒器準備開口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彼此不分地交融到了一起。祁和笑了,司徒器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自己到底要說什么。 “我們rou眼看到的星辰,也許在億萬年前已爆裂死亡,此刻它們的光芒到達我們的瞳孔,是最神秘的意外——”既然司徒器不說,那祁和來說也是一樣的,他既是作者,也是讀者,記不住自己寫過的東西,是因為他覺得它們充斥著功利與索然無味,但他卻能記住大師之作的每一個字,他說,“這是《小王子》里說過的句子?!?/br> 謝謝你帶給了我這樣的神秘意外,即便也許你并不知道。 司徒器不愧他直男的身份,思考了一會兒,跳過了詢問《小王子》是什么的環節,緩緩道:“你是說,我們現在看到的,其實是星星億萬年前的尸體?” 祁和:“……”行吧,他真的再一次確定了,這肯定不是談戀愛。 但是莫名地,祁和看著司徒器認真又努力在理解的傻樣子,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笑。 只是覺得這個哪怕是坐下都比他高上不少的少年,是如此可愛。 可愛到他在晚上睡前想起這一幕時,唇角都在控制不住地上揚。他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司徒器,司徒器的呼吸,司徒器的成熟以及司徒器比夜空還要閃亮的眼。 祁和突兀地就想起了一句土味情話。 ——我覺得你的眼睛比星星還要閃亮好看,但我覺得我的眼睛比你的更好看,因為……你在我的眼里啊。 第二天,祁和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又一捧花,那是很小很小的白色的花,一大捧湊在一起,像極了昨夜的星。它們就這樣被放在了祁和的眼前。 去月說,那是司徒少將軍一大早小心翼翼送來的,生怕擾了公子好眠,放下就走了。 司徒少將軍與花一起放下的,還有一摞連夜默寫出來的東西。 那都是司徒器在皇宮里看祁和寫過的手稿,有已經被祁和廢掉的稿子,也有祁和正在進行的部分,除了最后祁和被王賢軟禁起來時司徒器沒能參與的部分,司徒器把他知道的,都寫了出來,送到了祁和眼前,為祁和解決了最大的困擾。 祁和驚喜地看著宣紙,他甚至都不知道司徒器還有這樣過目不忘的本事。 司徒器帶著甲士遠遠跑過祁和的小院,眼睛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往小院看去,也不知道祁和醒沒醒,有沒有看到花,有沒有看到紙。司徒器最煩讀書寫字了,他也沒什么過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只是…… 祁和對他真的很重要,如是而已。 無論是有關于祁和的什么,他都會記得。 第39章 花式作死第三十九式: 之后的每天, 只要司徒器在塢堡,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路過”祁和的小院,為他送上一捧鮮花。那肯定不是全世界最美的, 亦有可能不是整個塢堡最美的,但它們一定是司徒器拼盡全力能夠尋找到的當日最美。 祁和什么都不缺, 但司徒器依舊還是想要盡己所能地帶給他快樂, 哪怕只是看見一朵花而怦然心喜的瞬間。 少年的愛總是如此炙熱、赤誠,又沒有辦法遮掩。 司徒器可以假裝自己不喜歡祁和, 以防祁和直接拒絕他, 讓他連這樣就跟在祁和身邊的機會都失去, 但司徒器卻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去對祁和好。 ——這簡直有違我的天性。 司徒器在后來的個人小記里曾這樣提到。寫下這些時,司徒器只是出于一種想要宣泄的目的,他絕想不到, 在幾百年后,這些小記與他的感情會因為一項歷史研究而公諸于世,大白在每一個現代人的眼前。 看的人是目瞪口呆。 震驚的點不在于司徒器對祁和的感情, 而是大家沒想到史書上有名的狠厲異姓王,在陷入戀愛時會是這幅模樣, 他竟然還有少年懷春的一刻。 研究大啟這段歷史的專家, 更是忍不住在私人微博上發起了牢sao——【研究個歷史,還要被古人強行喂一嘴狗糧, 請認清自己的人設定位好嗎?我的異姓王絕不可能是個戀愛腦!以及,這個祁和到底是有多好看啊,才能讓大家都這么喜歡他!】 甚至有影視公司起了要開發“司徒器x祁和”這對cp大ip的心。 而促使司徒器開始寫小記的起點,就在于他和祁和在塢堡里相處的這段日子。 祁和在終于找回了他的手稿后, 就馬不停蹄地重cao舊業開始了寫書生涯,這樣他自然也就不會再感覺到無聊了, 對生活重新燃起了激情,看誰都心情好得不得了。 哪怕是面對太子聞湛,祁和也是盡量……笑著拒絕對方。不管如何他還是會堅定立場,死命拒絕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為了什么給對方希望,那都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祁和寧可自己回家的目的達不成,也不想這么對被自己視為家人的表哥聞湛。 但聞湛深受宸王那個神經病影響,無論祁和怎么說都一時接受不了。當然,聞湛也沒有特別激進地要和祁和當下就發生什么,他只是迷之自信的覺得自己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與祁和就這么耗下去。 祁和…… 祁和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覺得這樣僵持著也還行,早晚有天太子會不得不放棄的。畢竟女天子看樣子會活得比歷史記載的要久很多,她肯定能制服太子。 而且,哪怕是在塢堡里聞湛也很忙,他要忙一切有可能會讓女天子太過勞精耗神以及不方便出面處理的事情,并不比在雍畿的時候輕松多少。哪怕聞湛接受不了祁和的冷淡,他也沒有多少時間總是來找祁和“處理問題”。 祁和勉強能夠接受如今這樣小頻率的sao擾。 除此之外,祁和的大多數時間,不是在小院里寫書,就是夸三夸來給他送花的少年司徒器了。 不知道何時,司徒器已經長得比祁和要高出許多。 明明只是過了不到半年的光景,曾經還與祁和差不多高的司徒器,一下子就變成了祁和眼中的巨人。這個巨人身材還很好,穿衣顯瘦,脫衣有rou,已經初步脫離了少年的青澀,有了成年人的棱角。不過真正讓祁和意識到司徒器已經不能再用“少年”來形容,還是司徒器手下的甲士看司徒器的眼神,以及他們對司徒器令行禁止無條件服從的樣子。 在這些甲士眼里,司徒器就只是司徒器,是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老大,是讓他們敬畏如天的戰神。 早晚有天,他們會在他的帶領下,所向披靡! 哪怕是最刺頭的甲士,聽到司徒器的名字時都會有所顧忌,有一次祁和帶著去月走過訓練營時,親眼看到一個前一刻還“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兵痞,正一邊扒拉衣服一邊耍無賴,但是在聽到有人喊了句“司徒少將軍來了”之后,他嚇得連手上的褲子都忘記提,就撒丫子狂奔跑走了,讓人忍俊不禁。 甲士們是那么怕司徒器,又是那么敬司徒器。 但讓這些甲士瞠目結舌的是,他們看到他們的司徒少將軍在祁和面前一秒變臉、如沐春風的模樣。不管何時何地,只要祁和出現,司徒器的全部注意力就再裝不下其他,整個人都像是換了個芯子。變得像飴糖一樣甜膩膩的。 甲士甲戳了戳身邊的甲士乙:“那真的是咱們老大?” 甲士乙揉了揉眼睛,猶如夢游般:“也沒聽說老大有什么雙生兄弟啊?!?/br> 總之,為了能長時間有理由靠近祁和,司徒器在訓兵的百忙之中,還是以“喜歡聽祁和講書”為由,穩穩地扎在了祁和身邊。 為了向祁和證明自己有努力在聽,司徒器就動了每次寫聽書心得的想法。 結果,寫著寫著,根本控制不住地,司徒器就會一邊陷入祁和娓娓道來的夢幻場景里,一邊信筆由韁的寫下對祁和難以抑制的喜歡。當司徒器回過神來時,已經滿紙都是祁和的名字,或者是他想對祁和說的荒唐話了。 這樣的聽書心得,自然是沒有辦法給祁和看的,但司徒器又舍不得毀掉,人總是需要一個宣泄渠道的,司徒器可以騙過所有人,卻不想再欺騙自己。這么憋下去,他怕自己先瘋了。 就這樣,司徒器就慢慢養成了寫小記的習慣,并維持了很多年。 這一日祁和又在給司徒器講書。 祁和的思維很跳躍,有些時候講的是自己準備寫的書,有些時候又是現代他看過的書。最常說的,就是那一晚他們在山頂看星星時提到過的《小王子》。一起看億萬光年外的星星尸體什么的直男發言,讓祁和想忘了都難。一想到這里,他就想笑。 四舍五入約等于,一想到司徒器,祁和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每每看到司徒器如約到來,敲響小院的木門,看見對方那一頭濃密烏黑的長發的時候,祁和都會忍不住勾起微笑,甚至期待起以后的每一天。 “《小王子》里說,大人好像對數字情有獨鐘。如果你為他們介紹一個朋友,他們從不會問你‘他的嗓子怎么樣?他愛玩什么游戲?他會采集蝴蝶標本嗎?’,他們只會問‘他幾歲了?有多少個兄弟?他的父親掙多少錢?’。他們認為知道了這些,就了解了這個人?!逼詈统踝x小王子的時候,年紀還很小,長大以后回想起來,才發現那本童話書里處處都是道理。 當祁和第一次聽到司徒器的名字時,別人對他介紹的也是司徒器的爹是誰,司徒器的娘是誰,司徒器的大哥是誰,他會繼承什么爵位,可以得到多少家產。 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司徒器不喜歡讀書,但喜歡練武;他是個被寵壞了的紈绔,卻也有紈绔的底線,是個連罵人都不怎么會的小可愛。 司徒器則想到了他第一次知道祁和時的情景。 當別人都在告訴司徒器姜家的這個表少爺有多可憐的時候,司徒器滿腦子都在想的是,和表哥會喜歡懸崖上的那朵花嗎?希望他會喜歡,希望他能夠開心。 在祁和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粉圈在粉頭去月的帶領下,發展出了一個全新的、奇怪的群體。 ——cp粉。 其中粉頭去月,粉的是祁和與司徒將軍司徒品;霜月不忘舊主,覺得公子最終肯定還是會和謝生在一起。太子的主要支持者則來自塢堡內部的人,畢竟他們到目前為止只見過太子,而太子在外面的口碑一直不錯,很會維持他平易近人的形象。 至于宸王…… 變態不配有粉。 但是最近粉頭去月的內心開始出現了動搖,雖然自家公子與司徒品算是兩情相悅的官配,可她卻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公子提起司徒品時,與提到其他幾人是沒什么分別的。反倒是當祁和在說起司徒器的時候,表情才是鮮活的,是快樂的。 就好比此時此刻,祁和在講這個什么《小王子》的時候,他明顯想到的是司徒器,而也只有司徒器才明白祁和為什么會笑。 去月忍不住有一點點想站邪教。 最主要的當然還是在去月苦心排查后,她發現其他配對的候選人,大多都不是公子的良配。 太子殿下對公子是有感情的,可是這份感情怎么看怎么不單純,摻雜了太多的野心與政治目的; 謝望對公子應該也有些與眾不同,但當事人自己都不愿意承認,還總是打著為公子好的名號,做一些公子并不喜歡的事情; 至于宸王,去月甚至不覺得宸王喜歡公子,哪怕有喜歡,更多的也就是感興趣,像是在對待玩具。 司徒品……也是讓去月最近有些一言難盡的一位,按理來說,司徒將軍什么都好,嚴肅內斂、成熟可靠,哪怕是殘疾了,也是瑕不掩瑜??墒撬约簠s反而因為殘疾的事情,不斷地拒絕公子,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但還是有些傷人。這樣的人真的值得托付嗎? 以及,是的,去月就是這么雙標,自己公子拒絕別人,那就是不拖泥帶水,不玩弄感情;別人拒絕她家公子,那就是十惡不赦! 最諷刺的是,去月在心里道,明明她曾經最不看好的司徒少將軍,現在有點異軍突起了。司徒器過去在去月心中的印象分真的很低:不學無術的紈绔,腦子還不太好,連吵架都會小孩子似的先哭上一哭。這樣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歡的?拿來當兒子養,都會嫌棄對方太熊好嗎? 但是現在,她卻徹底真香了。 低開高走,誠不欺我。 當然啦,司徒器本質還是那個司徒器,還是個幼稚鬼。就在當下下午,去月就看到這位少將軍蹲在田埂上,與塢堡村里的孩子吵架。 兩人吵的是那種很沒有技術含量的架,既沒有罵人的詞,也沒有什么具體的舉例,反正一聽就是小孩子的發言。 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倔強小男孩說:“花娘才是這里最好看的!” 司徒少將軍非要一板一眼地糾正:“阿和才是?!?/br> 小男孩不甘心,抬手表示:“花娘性格好,可好可好了?!?/br> 司徒少將軍立刻說:“阿和性格更好?!?/br> 小男孩撇了撇嘴,又道:“花娘很有本事,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