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指不定朱能可以正好拿著去集團大炒特炒,下杜立遠一城呢。 “你真是……”小曾看笑語盈盈的南檣半天,差點兒找不出形容詞詞來,“具有豐富的斗爭經驗?!彼罱K下了判斷。 南檣笑著沒接話,嘴巴上唉聲嘆氣,轉移了話題:“我覺得那個人遞給我的應該是h家的皮夾子吧,不知道什么顏色皮質,反正價格肯定夠我幾個月工資了。唉,命苦啊,也就隔著盒子摸摸感受一下了?!彼e起手放在鼻子邊聞了一下,表情陶醉:“真香啊,這是一般人聞不到的奢侈味道,趕緊多聞一下?!?/br> 小曾被她的唱作俱佳逗得大笑,抓過她的手眼睛發光,“真的是h家的呀?快快,給我聞一下!這高檔的味道!” 兩個年輕人說說笑笑走到大廳門口,卻見前臺有位衣著樸實的婦女面帶焦急四處張望著,似乎和工作人員起了爭執。 “都跟你說了,我們不認識肖度醫生,這里沒有肖度醫生!”前臺妹子的神情已經不耐煩起來。 “他們跟我說可以來這里找他的!”那位婦女不依不饒,一看就是經歷了風吹日曬的勞動人民,皮膚黝黑滿臉皺紋。 “沒有就是沒有!你回去吧!”前臺妹子被這口齒不清的大姐拖得不能按時吃午飯,一肚子怨氣,“你拿著這些東西也都帶走!把地面都弄臟了!” 兩人定睛一看,原來那婦女腳下還有一個水泥編織袋,上面挖了兩個洞,露出倆傻乎乎的的雞腦袋。另外還有一個竹籃子,外面蓋著黑黝黝的雨布看不真切。 大姐著急又說了幾句,沒人聽清楚她說了些什么,只留下她獨自在原地面紅耳赤的爭辯。 “小曾,你帶了現金沒有?”一邊觀望的南檣忽然出聲。 “???帶了一點?!毙≡緛碚诳礋狒[,還沒回過神來。 “帶了多少?都借給我,下午還你?!蹦蠙{轉頭看她,一臉嚴肅。 “沒帶多少,就三百塊,現在都移動支付了,誰還帶現金呀!”小曾滿臉疑惑的打開工卡,從卡套里摳出三張毛爺爺,“你干嘛?” 她順著南檣的眼神看過去,不由得面色一變:“哎呦不是吧,你要搞現場愛心慈善活動???不至于吧!” 南檣接過她手里的錢,笑瞇瞇回了一句:“午飯就不陪你吃了,明天中午請你去下館子賠罪啊?!?/br> 她說完這句話,三步并作兩步朝大廳里走過去了。 這天杜立遠從南創總部開會回來,已經接近下午下班時間,經過大半天的拉鋸戰會議,他滿身疲憊。 蔣仁對他的方案多方刁難,咬死不松口,他知道是朱能在中間搗鬼。而且不光是蔣仁,集團的其他元老也不買帳,他的改革方案困難重重。沒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想把圣心做大做好,大家都認為他只是借著天降的遺產乘機撈一票,好處夠了就走。作為一名毫無實績沒有靠山的空降兵,實在步履維艱。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卻見小助理面帶笑容坐在座位上,正在專心致志的擺弄眼前的果盤。 這一幕讓他覺得冰冷的人間稍許有了點煙火氣。 “院長回來啦?”南檣起身迎接他,笑容就像眼前的葡萄一樣青翠鮮嫩,“快來嘗嘗葡萄,還有新鮮核桃花生,都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好貨!” “哪兒來的?”他勉強一笑,打算徑直回去辦公,“沒胃口,你自己吃吧?!?/br> “是您的病人送的?!比欢蠙{的下一句成功挽留住他朝前邁動的步伐。 “我的病人?” 杜立遠停下了腳步,轉回頭看了南檣一眼。 “是呀,您的病人。確切的說,是您以前的病人?!?/br> 南檣笑盈盈站起來,把葡萄捧到他跟前,粉紅的面頰和翠綠的氣息撲面而來。 原來今天那大廳里的農村婦人是杜立遠以前病人的家屬,她感激杜立遠救了自己的兒子,康復以后特地來醫院表示感謝,沒想到杜立遠已經離開了原來的醫院。她根據醫院同事留的地址輾轉找到了圣心,一天之內,什么交通工具都坐過了,就是為了送點特產給曾經在困難時期幫助過他們的好心醫生。南檣接待了她,留她吃了一頓飯,收下了她的禮物后才把她送走。 “他們家很窮的,你收什么禮!” 杜立遠想起那對貧寒老實的母子,忍不住沖口而出,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責備南檣。 然而南檣卻仿佛對他的反應早有準備。 “您別急,我給她送了一個咱們療養院的紀念畫冊,說是您托我給她的。里面塞了一千錢,她回去的路上應該就能看到了?!鄙倥樕鲜且蝗缂韧奈⑿?,波瀾不驚,“足夠買下她的雞和水果,應該是市價的兩倍有多?!?/br> 杜立遠怔住,他是徹底的說不出話來。 “您就別怪我了,還是吃點葡萄吧,人家說了,是今天清晨剛摘的,大老遠送過來就是希望您吃個新鮮?!?/br> 南檣笑瞇瞇得看著他,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杜立遠低下了頭,捻起一顆葡萄放在嘴里。 “是挺新鮮?!?/br> 他輕輕說了一句。 在這個刀光劍影寒流涌動的日子里,他終于在這盤葡萄里找到了一點點動力和支撐。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立志成為醫生救死扶傷的那一天。 那時候的少年是如此高尚,充滿了理想與沸騰的熱血。 華燈初上,窗外已有繁星點點,冷清碩大的院長辦公室因為小助理桌前那橘黃色的燈光平添了幾分溫暖。 杜立遠和南檣再也沒說話,就這么默默的分食著桌前的葡萄和干果。 “應該多給些?!?/br> 安靜的辦公室里,忽然響起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知道,但是我就這點兒了,其中三百還是借的呢,也來不及去銀行取?!?/br> 小助理早已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 “要不,您考慮給我漲點兒?” “……” 第七章 投名狀 一天的會議結束,余思危坐在南創大廈頂層的獨立辦公室里,翻看意向收購的公司近期財報。 宋秘書拿著一個文件夾走進來,臉色有點奇怪。 “怎么?” 余思危瞟他一眼。 “余總,圣心那邊的調查有結果了?!?/br> 宋秘書遞上文件夾,似乎想再補充一句,卻欲言又止。 “說?!?/br> 余思危并沒有去翻開文件夾,他對宋秘書這種反常的期期艾艾十分不耐煩。 “也沒什么,就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太巧了?!?/br> 宋秘書撓頭,想他一介鋼鐵直男,面對大老板雖有八卦的心,但也沒八卦的膽啊。 “是這樣的,杜立遠院長新聘請的助理,名字……名字和太太很像?!彼掏轮?,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余思危的頭唰的抬起來,雙目雪亮。 “都……都叫南檣,只不過是檣櫓飛灰湮滅的檣?!泵鎸习暹瓦捅迫说臍鈩?,宋秘書下意識吞了口唾沫,顫抖著指向桌面上的文件夾,“那、那里面有照片,您可以看看?!?/br> 余思危放下手中的財報,翻手立刻打開送來的文件夾。 一張白凈清秀的臉龐躍入眼簾,素未蒙面。 文件夾里有著南檣所有的信息,包括了面試時提交的簡歷和入職圣心時登記的資料。年齡,籍貫,身份證號碼,學歷,背景,家庭信息,那是一份看起來完美的找不出瑕疵的檔案,非常真實。 平平無奇的長相,略顯寒酸的背景,大江大河中一顆普通的水滴,過目就會遺忘。 一項項逐次看下去,余思危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那張硬筆書法《黃庭經》選段上,超過了十五秒。 宋秘書頓時一個機靈。 王牌秘書的直覺讓他立刻在大腦里調出這張照片的相關信息。 “有個事比較奇怪,人力部袁總監說,這姑娘本來報的是余老太太的看護?!彼_始麻利的補充相關資料,“后來杜院長看到了這張書法照片,讓那姑娘現場寫了一段,然后就當場拍板讓她去做助理了?!?/br> 余思危聞言,濃密的眉毛向上一挑。 “搶我這兒的人?”他搖了搖頭,似乎在心底嗤笑杜立遠的螳臂當車。 “不自量力!”宋秘書趕緊補充老板沒說出口的話。 “字寫得還算不錯?!?/br> 余思??赐曩Y料,最終也只給了這么個評價。 “您看要不要給人力打個招呼,弄回來?”宋秘書牢記老板方才“我這兒的人”的說辭,心中已將南檣劃為己方陣營。 沒想到余思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為什么?這姑娘有什么特別之處需要破例嗎?”他斜睨宋秘書一眼,神情冷漠。 “杜立遠為個名字犯傻,那是他的事情,我管不著?!?/br> 雙肘置于桌面上,十指交叉,余思危臉上掛起嘲諷的微笑:“上帝想讓一個人滅亡,必會先使其癲狂?!?/br> 宋秘書點點頭,安靜的退到一旁。 老板有時候好陰險啊,他心里如是想。 另外一間辦公室里,袁方望著手里的資料原件,有些分神。 剛才宋秘書過來找她說要南檣的簡歷,她被嚇了一跳,沒想到余總已經開始主動查起這個姑娘了。她心底隱約的擔憂成了現實。 借機和宋秘書說清楚來龍去脈,她也順便為自己當初放走南檣的事做了解釋:“這姑娘沒有海外留學背景,不符合老板要求,我看杜院長要人要得著急,也就沒有多說什么?!?/br> 宋秘書笑道:“袁總監不用擔心,老板應該只是隨便了解一下?!?/br> ——如果只是隨便了解,那當然沒關系,就怕了解以后,不愿意隨便了。 袁方心里吐槽一句,臉上掛出如釋重負的假笑。 重新看回手頭的簡歷,華梨,女性,二十六歲,美國南加畢業,身高一米六八,體重九十六斤,簡歷上的照片哪怕只有一寸見方,也擋不住畫中人的美艷不可方物,而且眉眼間總讓人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袁方嘆了口氣,翻開簡歷背面的小貼條——果然,這是集團副總蔣仁推薦過來的人 全世界都在著急給老板續弦??!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嘆道。 說不清是第幾個了,自從得知老板同意停止在澳洲的搜索救援后,大家似乎都默認了太太的死亡,只等著從失蹤到正式宣告法律死亡的時間點。而這期間,她陸續收到了許多各色人士推薦過來的簡歷,目標都是總裁辦,它們的共通點都是——年輕美貌,受過高等教育,背景良好的女性。 而這其中,最典型的莫過于有幾位通過高層輾轉推薦過來的人,那風格,簡直和太太如出一轍,柔順光潔的波浪長發,白如秘瓷的肌膚,嫣紅如血的花瓣唇。 這些人在想什么,明眼人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無論如何貼近,卻總也沒有太太在世時的那份明媚,難免有東施效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