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小姑娘,你也是女孩子,你覺得她怎么樣?”王教授轉頭問南檣。 “非常優秀?!蹦蠙{由衷的贊美,“能在帝國政治經濟學院念書的女孩子,很出色了?!?/br> 牙科主任點頭,面帶驕傲:“是啊,但是我侄女都管那兒叫大倫敦金融技校?!?/br> 大家又開始哄堂大笑。 南檣也不無附和的微笑著,直到她轉過頭來,看見杜立遠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尖如冰刃,刮得她的臉頰都開始疼起來。 飯局結束,杜立遠已經頗有些醉意,南檣將他的suv開出來,坐上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車廂里一片安靜,只有向前行駛的聲音。 “什么時候學會開車的?” 倚在靠背上小憩的杜立遠忽然發問。 “大學暑假?!?/br> 南檣手握方向盤,神情平靜。 “不是家庭條件不好么?怎么還有心情去學車?” 杜立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 “做兼職掙了筆錢,老師說會開車好找工作?!?/br> 南檣的答案聽起來非常合理 杜立遠沒再說話,只是疲憊的閉上雙眼。 本以為他會就這樣睡過去,然而很快杜立遠又再度睜開眼睛,雙目炯炯。 “你怎么知道照片里的是帝國政治經濟學院?”他單刀直入的問,“你去過?” 南檣微微一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 “啊,那兒是我向往的學校,我曾經看過很多資料?!?/br>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輕松,答案也是滴水不漏。 杜立遠轉過頭去,似乎是被她說服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做上圣心的院長嗎?” 他望著行駛的路面,神情有些恍惚:“我這個年紀,本來應該在三甲醫院熬資歷的?!?/br> 南檣沒說話。 “我不是富二代,家里也沒有背景,我是憑自己成績實實在在考進醫學院第一名畢業的?!倍帕⑦h喃喃說著,“學車是在研究生階段,因為之前就算學了也沒錢買,而自費去英美留學,那更是想都不敢想?!?/br> 南檣眨了眨眼睛。 “既然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應該懂我的意思?!倍帕⑦h笑笑,神情有些自嘲,“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算有夢,也不敢做的太大?!?/br> 他甚至連自費留學的資料都沒有去拿過,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要砸鍋賣鐵才能提供這筆資助,他的人生必須要靠自己去創造。 “我有個從小長大的朋友,我們本來特別好,什么話都說。直到有一天,她家里突然變得很有錢?!?/br> 杜立遠望著遠方,聲音飄忽,仿佛陷入了往事回憶里。 “我曾經的理想是給她買套帶花園的大別墅,直到我發現,我一個月的工資還夠不上她一晚酒吧的酒錢?!?/br> “我辛辛苦苦攢的首付,不過是她家里幾天的理財收入?!?/br> “她隨隨便便買一條項鏈,我要不吃不喝存上大半年?!?/br> 喉頭滾動一聲,杜立遠揚起臉,把過去的苦澀吞了下去。 南檣還是沒說話。 “抱歉,我想抽根煙?!?/br> 杜立遠伸出一只手,打開了副駕的抽屜。 幾乎是立刻的,南檣注意到副駕的抽屜里有一張塑封的照片。 照片中央站著一位穿著學士服的女孩,女孩笑靨如花,她身邊簇擁著幾位同齡人,猶如眾星拱月。而其中一位,正是青春而意氣風發的杜立遠。 “你認識她嗎?” 杜立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張照片,眉頭緊鎖,點燃香煙,狠狠抽了一大口。 南檣搖搖頭。 “她很有名?!倍帕⑦h朝天吐出一大口眼圈,神情疲憊,“很多人都知道她?!?/br> “這位女士很漂亮?!?/br> 南檣斟酌了一下用詞,按照杜立遠如今的年紀推算,稱呼照片中的女孩為女士可能更加妥當。 “是啊,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倍帕⑦h咧開嘴,滿是苦澀的笑了,“她和你名字一樣,也叫南薔,只不過,她的薔是薔薇的薔?!?/br> 南檣沒有說話,只是坐著一動不動。 “她死了?!?/br> 說完這句話,杜立遠仿佛突然被煙嗆住一般,開始大口大口咳起嗽來,咳得撕心裂肺,肝膽俱損,仿佛五臟六腑都要全部吐出來。 南檣依舊坐在原地。 好一會兒后,她似乎回了神,這才翻開自己的書包,手忙腳亂拿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您好些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怯生生的。 杜立遠終于咳完,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接過紙巾,抬起頭,蒼白的臉上,一雙漂亮的杏仁眼猩紅得厲害。 “她死的很慘,到現在也沒找到尸體?!?/br> 暗啞的聲音漂浮在車廂里,繼續訴說往事,滿是無力與疲憊。 “她曾經風光大嫁,嫁給了一個看起來很登對很完美的人?!?/br> “可是她并不快樂。她和她的丈夫總是吵架?!?/br> “有一天她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得了抑郁癥,想離婚?!?/br> “沒過多久,她因為意外死了?!?/br> “臨死前,她通過一份遺囑把圣心的股份給了我,任命我為院長?!?/br> 杜立遠筋疲力盡閉上雙眼。 “你看,我就這樣平步青云了?!?/br> 南檣咬住下唇。 “啊,忘了說了,她那個老公,畢業于ise?!倍帕⑦h轉頭看她一眼,臉上滿是嘲諷,“也就是你向往的,帝國政治經濟學院?!?/br> 南檣沉默著,避開他投射過來的目光。 “我真是喝多了才會跟你說這些?!倍帕⑦h滿是自嘲搖搖頭,“雖然你和她名字一樣,但你怎么可能是她?現實生活里怎么可能有借尸還魂這么詭異的事兒?” “我只是,太想她了?!倍帕⑦h別過頭去看窗外,“我非常,非常,非常想她?!?/br> 這一連三個非常,仿佛耗盡了他所有力氣,說話間男子的肩膀都在微微發顫。 南檣心里明白,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恐怕也滿是淚水。 一路無言,車到公寓樓車庫里,已是午夜時分。 杜立遠早已靠著椅背睡著,呼吸均勻而沉穩。 “院長?”南檣輕輕叫了一聲。 杜立遠沒有回答。顯然酣夢正沉。 南檣解開安全帶,輕輕靠在椅背上。 她臉色的表情從人前的溫柔單純,漸漸轉為獨處時的滿是思索。 “小南?!倍帕⑦h忽然叫了一聲。 “是你嗎?小南?”杜立遠在夢里喃喃問。 南檣轉頭凝視著沉睡的青年,眼神清冷。 隔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開口答了一句。 “是我呀,阿遠?!?/br> 迎面而來的汽車呼嘯掠過,前燈煞白的光源打在女子晶瑩的臉上,鬼氣森森。 第五章 第一課 余思危從會議室里出來,轉頭去了客戶接待室。 秘書推開大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坐在輪椅上小口喝著紅茶,姿態優雅。 “姑姑?!庇嗨嘉W呱锨叭?,彎下腰握住老太太的手,行了貼面禮。 “好久不見,思危?!庇嗬咸π?,神情很是溫和,“你瘦了些?!?/br> “在您心里我什么時候胖過?”余思危笑笑,解開西裝扣,落座于旁邊的沙發上,瀟灑極了。 “給您找的看護怎么樣?”他端起準備好的伯爵茶喝了一口,“是人力總監親自去選的?!?/br> 余老太太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也就那樣吧,怎么可能有和你相處起來那樣舒服?” 余思危瞟了一眼茶幾上的點心碟,那上面放著來自梅森百貨的曲奇,老太太喜歡,配茶也很好,秘書處有用心。但是很可惜,老太太血糖偏高,已經被醫生要求盡量不吃這些東西。 ——就連這種小事都無法做到和秘書室提前交代,老太太不滿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余思危這樣想著,揮手讓人把點心盤撤下去,臉上帶了一點歉意:“對不起,我太忙了,剛接手南創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彼挚戳艘幌率直?,“就連這次和您見面,也只有20分鐘時間?!?/br> 身后的宋秘書使勁點頭,表示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