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姜煜見她羞惱,本想老老實實給她上口脂的,只是指腹一碰觸到她的唇瓣,感到了柔軟彈韌的觸感,忍不住多按了幾下。 寧姒惱得張嘴咬他,卻舍不得咬得重了,一邊叼著不放,一邊抬眼打量他的神情。 這模樣太像一只貓兒了,姜煜好笑地揉了揉寧姒的后腦,她便松開了他的手指。 “阿煜哥哥,我還是有點擔心……大將軍在邊疆,自然是由謝夫子來請婚期,可是方才我又將她得罪了……” 她這是擔心謝夫人不滿之下一拖再拖,遲則生變,因而有此隱憂。 姜煜無奈笑道,“姒兒meimei,母親早就探過寧伯伯的口風,他的意思是你過了十七再談?!?/br> “???”寧姒一想,又覺得這很符合寧大學士的作風。 “不過還好,離你十七也只有兩個月了?!苯线呎f,邊把玩寧姒的手指,“你若實在擔心得罪了母親,我等會兒就寫信給父親,讓他多催一催,他對此事急切得很?!?/br> 此時正是十一月,蘭央的及笄禮在即。 只是蘭家、楊家都氣氛低迷,大好的日子也籠上一層陰云。 那日寧姒和謝林晚都去了,然而蘭央的未婚夫楊邵卻無奈缺席。 寧姒和謝林晚在及笄禮上碰見了沈煙蘿,便知道沈楊兩家的親事還沒有告吹。 沈煙蘿再見謝林晚,已沒有最初的意難平,只當謝林晚是一個尋常的賓客,待寧姒也疏遠有禮,只對蘭央親近些,畢竟日后二人會是妯娌。 笄禮過后,楊家上書請罪,宣遠侯以教子無方為由自請降爵,自此,宣遠侯降為宣遠伯,楊邵當日便被釋放出來。 京兆府外,楊鄲騎著馬耐心等候,見楊邵出來,目光往他身上逡巡了一番。 楊邵并未受皮rou之苦,在獄中得以保留世家貴公子最基本的體面,“哥,你怪我嗎?” 楊邵生得文弱清瘦,從不與人動武,見有人欺負蘭央,第一反應不是上去與人面對面打一架,而是尋了石塊將他敲暈,沒想到出了人命……這幾日楊邵翻來覆去地想,他走到如今的地步,還拖累了家族,都因為自己的不謹慎。 楊家謹記祖訓,幾代以來都沒有教出張揚跋扈的子弟,這才得以維持如今的風光,而現在一時不慎,被圣上抓住了把柄,硬生生剝了一層皮下來。 “哥,都怪我……”楊邵無顏見家人,更不敢迎上楊鄲的目光。 因為楊鄲是嫡長子,削去的爵位本該由他繼承。 “不怪你?!睏钹惓聊蜒?,這話已算是安慰了,“上馬,回家?!彼纳砼?,一匹馬兒正磨著蹄子等待他。 是啊,回家。他被關大半個月,度日如年,早就想家了。 …… 時近年關,大將軍又往寧府寄來一封信。 寧姒以為如姜煜所說,是來請婚期的,于是抱著竊喜的心情躲到屏風后,想聽聽爹娘商議的結果。 “什么?!澈哥兒受傷了!”常氏驚呼一聲。 寧大學士沉默著點頭,“為了救沈二公子,被敵人砍了一刀?!?/br> 寧姒大驚,不管不顧地從屏風后沖出來,“真的?哥哥傷得中嗎?” “嘟嘟,你先回屋?!?/br> “不!我想知道!”寧姒見寧大學士神情凝重,越發提心吊膽,哀求道,“爹爹,你就告訴我吧!” “爹也不清楚,姜淮寫信的時候你哥哥正昏迷著,也不知現在如何?!?/br> 寧姒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那一刀,傷在哪兒?” “……正中心肺?!?/br> 淚水一瞬間涌上眼眶,寧姒抱著常氏,將嗚咽聲埋進她懷里。 寧大學士站起身,將母女一并抱入懷中,“擔心無用,先等消息?!蹦呐鲁隽诉@樣大的事,寧大學士仍舊面色沉靜,讓寧姒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嘟嘟,將這個消息帶給謝大姑娘,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應該知道?!?/br> 寧姒擦了眼淚,重重點頭。 仿佛有了使命一般,淚意也壓了下去。 離開正堂之前,寧姒隱約聽見寧大學士說,“也算是還了沈家的債了……” 只是代價比想象中的要重。 寧姒的眼淚再度涌出來,當初哥哥耽誤了沈姑娘幾個月,如今要用命來還么? 直到馬車停在謝府,寧姒仍舊恍恍惚惚,腳步輕飄。 她雖常常與寧澈吵吵鬧鬧,與他的感情卻極深,寧澈出事無異于在她心上撕下一塊rou來。 “姒兒?”此時謝林晚出現在寧姒的眼前,見寧姒淚眼朦朧的模樣,又驚又憂地拉住她,“怎么了?” 謝林晚的手心涼涼的,動作卻輕柔極了,她為寧姒擦了眼淚,溫聲問,“發生什么事了,姒兒?” “哥哥……”寧姒碰上謝林晚關切的眼,一時哽咽不停,話也說不出來。 “你哥哥?他怎么了?”謝林晚神情緊張起來,畢竟寧澈人在戰場,發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他……受傷了……”寧姒強迫自己止住淚意,卻發現難極了,“昏迷不醒……等消息……” 謝林晚怔愣當場,隨即指尖輕輕顫抖起來,“什么?” 她強作鎮定,甚至還試著安慰寧姒,“沒事,你哥哥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币膊恢钦f給寧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而且他離京之前,我還給他送了平安符,所以一定不會有事!”謝林晚輕輕抱住寧姒,“姒兒乖,回家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沒幾天就接到消息,你哥哥安然無恙?!?/br> 寧姒感覺到了謝林晚內心的強大,頓時有些自愧不如,硬生生將淚意憋回去,點頭道,“好,我有消息就來告訴你?!?/br> 寧姒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謝林晚立馬收拾行裝,準備去邊疆見寧澈。 她對這個家已沒有留戀,寧澈出了事,她半分猶豫也沒有地選擇離家出走。 寧姒再回到家中,看見姜煜在府門口等著她,見她下馬車,立馬抬腳走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一把將她抱入懷里。 “姒兒meimei?!苯陷p輕拍了拍她的背,“阿煜哥哥陪你一起等消息?!?/br> 寧姒緊緊抱著她的腰,仿佛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當晚,姜煜在寧家留宿了。 以前姜煜也曾在寧家留宿,只是那時候他是作為寧澈好友,如今成了寧家的準女婿,留宿反倒有些不合規矩,如今寧大學士念著寧姒心情不佳,才破例留了姜煜下來,且安排在寧澈的院子里。 寧姒難以入眠,便與姜煜對弈,你來我往地下到了夜半。 姜煜也不催她睡覺,只默默地陪著她,直到寧姒來了困意,趴在棋盤上睡著了,月色灑在她面上,姜煜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疲憊。 遂伸出指尖,輕輕地按揉她的眉心,將她打了結似的眉心揉散。 “哥哥……”寧姒咕噥一聲,眼睫上漸漸染上淚珠。 姜煜輕嘆一聲,起身走到寧姒這邊,將她輕輕擁住,溫柔地接話,“哥哥在……” 寧姒面上神情果真平和了些。 大概覺得姜煜懷里溫暖,便嬌嬌地往他懷里拱。 姜煜縱容著她,將她擁得更緊,擋盡了外頭的寒風。 翌日,寧姒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哥哥的床榻上,本該睡在這里的姜煜卻不見蹤影。 她一拍腦門,想起姜煜今日還要去翰林院點卯,這個時候定然已經在翰林院了。 寧姒想到這里,又有些后悔昨晚拉著姜煜下了半晚上的棋,也不知他今日在翰林院會不會沒有精神。 這兩日最叫人津津樂道的莫過于高門大戶也會“不合禮數”,先是姜家的狀元郎留宿了未來岳家,后又出了謝家大姑娘千里尋夫的事跡。 謝林晚這事顯然更令人瞠目結舌。 由于世俗對女子的約束更多,有些人已經開始用隱晦的言語以及蔫壞的笑容來說此事。 直到謝林晚離京前留下的話語流傳了出去,“晚晚母孝在身,爾等yin者見yin?!?/br> 原先說得起勁的人紛紛閉了嘴。 ☆、情敵相見 姜煜見到寧姒的時候, 她正在擺弄一個燈籠架子, 聽見聲響抬起頭來看他, 鼻尖上還沾了點紙漿。 “在做燈籠?” 寧姒點頭,“我想做一盞孔明燈,為哥哥祈福?!?/br> 姜煜蹲下身來,捉過寧姒的手, 細嫩的手心已經泛紅。 “怎不找阿煜哥哥?忘了我曾送你一盞花燈么,這燈籠我也會做?!?/br> “我……聽說自己做的比較靈,就來試試?!睂庢⑹殖榛貋?,繼續搗鼓燈籠架子,“阿煜哥哥,晚上你跟我一起放吧?” 姜煜笑道,“那豈不是又要留宿在你家?” 說起這個寧姒就煩惱, “外頭那些人怎的這么閑啊,一點風吹草動也要說個半天?!?/br> “身在世家, 本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晚晚這回,沖動了?!?/br> 寧姒反駁道, “我倒很佩服晚晚jiejie,她能做到這一步,將名譽也拋到了腦后,那些取笑她的人都比不上她!” 姜煜輕嘆, “我沒說她不好,只是她本有更好的法子,不必將自己置于這般尷尬境地?!?/br> 寧姒眨眨眼, “什么法子?” “她尋個人假扮她,假稱紅疹復發,然后便可以幃帽遮面,足不出戶,自己則離京而去。就算被家里人發現了,也會替她隱瞞。這樣豈不少了許多流言蜚語?” 寧姒緩緩點頭,隨即道,“事已至此,只有幫她除去這些后顧之憂?!?/br> “那些話是你放出來的?” 寧姒不奇怪姜煜會發現,“我聽說她離京去找哥哥,心中震撼,卻不料有人那般臆測她,氣死我了。阿煜哥哥,晚晚jiejie明明身在孝期,怎么會如那些人口中一般?是那些人心里太臟了?!?/br> 隨即伸手輕輕扯了扯姜煜袖角,“阿煜哥哥你也幫幫忙吧,我不想晚晚jiejie回京之后還能聽見這些糟心話?!?/br> 姜煜笑容溫柔,伸手將寧姒發上一絲木屑揀了去,“姒兒meimei長大了?!?/br> 寧姒聽見這仿若長輩說的話,沒忍住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