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謝夫人意外于屋里還有旁人。 寧姒一步步走出來,迎著謝夫人的審視,語氣堅決地說,“謝夫子,你是阿煜哥哥的母親,為何要這般傷他?” 顯然是將謝夫人說的話還了回去。 “你說不出他偏愛的吃食,兩個月只來這里兩次,只關心他的聲名,不在乎他的情緒。為了侄子,堵上門來質問他,一句句傷人的話從你口中出來,逼他豎起渾身的尖刺。謝夫子,我敬你為夫子,只是你,沒做好母親?!?/br> 寧姒頭一回這樣頂撞長輩,鼓起了渾身的勇氣將話說完,末了連眼眶也紅透了。 ☆、寧姒護夫 姜煜很少被人這般維護, 且這個鼓起勇氣維護他的人, 身子單薄、神情倔強, 像狂風下纖細的草莖。 “謝夫子,你能不能站在阿煜哥哥這邊哪怕一回?”寧姒走出門,直到姜煜身邊,離謝夫人一步之遙。 謝夫人大概覺得荒唐, 冷笑道,“我沒做好母親?你連及笄也不曾,就知道母親該怎么做了?” 寧姒沒有后退,反而站得更加筆直,直視著謝夫人,“我娘做得比你好,所以我知道好的母親是什么樣的?!?/br> “那是因為你父母都在你身邊!你娘只要對你溫柔一些就夠了。煜兒呢, 他爹常年在外,我只能連父親的責任也擔負起來, 教導他如何為人處世?!?/br> “可是大將軍不會偏心謝家的人,你會!大將軍不會讓阿煜哥哥一忍再忍, 你會!大將軍瀟灑爽朗,只會叫阿煜哥哥快意恩仇,而你卻親手逼他帶上一層層面具?!睂庢π乜谄鸱?,眼眶泛紅, “謝夫子,你該慶幸阿煜哥哥沒有被你教成一個唯唯諾諾又憤世嫉俗的小人!” 謝夫人眉頭緊蹙,只覺得寧姒在胡言亂語, “你懂什么?年紀輕輕大道理不少。煜兒沒有成為你口中說的那種人,說明我沒有錯!讓他隱忍,只是修正他的脾氣,所謂偏心謝家就更好笑了。謝家是我娘家,難道嫁人之后就能對娘家不管不顧?寧姑娘,等你嫁了人,難道就不管寧家的事了?” 這時候姜煜出聲道,“母親,你一點錯也沒有,你的人生完美無瑕,可惜嫁了個不愛的夫君,生了個不愛的兒子,僅此而已?!?/br> 姜煜十分冷靜,“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又何必再爭?” “誰說娘不愛你?!”謝夫人情緒激動起來,“就因為娘和寧夫人那樣的母親不一樣?”莫大的委屈淹沒了她,謝夫人看向寧姒,“你還未嫁進門,倒先把煜兒的心勾走了,讓他對這個家沒有留戀了?!?/br> 這話不好聽,寧姒開口反駁,“阿煜哥哥不是被誰勾走了,而是你,在將他往外推?!?/br> 姜煜將寧姒的手拉住,“母親,我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從你口中說出,若無它事,請你離開?!?/br> 這話倒是提醒了謝夫人,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姜煜身上,“娘最后問你一遍,華兒那事,你都動了什么手腳?” 姜煜笑道,“母親就這么篤定是我做的?一點分辯的余地也不給我?” “是,因為娘了解你?!?/br> 謝夫人又看了眼寧姒,仔細分辨著寧姒面上的神情,“寧姑娘一點也不驚訝,想來也知道不少了?” 寧姒清晰地感受到謝夫人棕色的瞳孔鎖定著她,那雙眼里情緒翻涌,最后化作了無奈與失望,謝夫人道,“煜兒倒是不瞞你,你也覺得他做得對?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最是柔軟善良,怎么如今也對他人的遭遇無動于衷了?” 話里連寧姒也一并指責了。 “謝大公子因為巫術一事壞了名聲,顯然,若他沒有起壞心思,是不可能動用巫術的,我以為,這也算他罪有應得?!?/br> 寧姒將最后四個字咬得重,叫謝夫人想起姜煜曾說謝華多行不義必自斃,頓時氣得面皮漲紅,“他這是被人下了套!” 話音剛落,目光便落在姜煜身上,“就因為幾次口角,春獵上的粗心大意,以及一個被摔壞的硯臺,就狠得下心將親人推入深淵!煜兒,娘為了你,在兄弟侄兒那里都替你瞞著,你還要娘怎么做?鼓掌為你叫好?!” “母親,你這空口無憑的,也沒辦法給我定罪啊,說了還會敗壞兩家交情,自然說不出口了?!苯蠈χx夫人的隱瞞沒有半分感激。 謝夫人見姜煜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只覺得心寒,再看一心維護他的寧姒,又道她是年紀小,是非不分。 “煜兒,娘說的話,你是不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姜煜沉默。 “寧姑娘,是不是煜兒要去殺人,你也給他遞刀?”謝夫人又看向寧姒。 “夠了?!苯蠈庢ν砗罄?,“母親,你聽聽自己說的都是什么話?!?/br> 寧姒卻掙開姜煜,從他身后站出來,“謝夫子,我來告訴你你究竟偏心在哪里。你說謝大公子也曾和阿煜哥哥嬉戲玩耍,但那是幼時的謝大公子。如今的謝大公子虛偽善妒,是他不念表兄弟的情分,率先為難阿煜哥哥的,這個時候怎不見你站出來主持公道?謝夫子最會講道理的人,怎不將道理講給謝大公子聽聽,勸他兄友弟恭?” 姜煜垂眸看著寧姒,只覺得心里被填得滿滿的,恨不得將這個護崽一般的寧姒揉進懷里。 寧姒只顧著反駁謝夫子,“謝夫子只會將所謂的大道理說給阿煜哥哥聽,叫他一忍再忍,退一步海闊天空,叫他念著兄弟情分,叫他兄友弟恭。春獵那次我也在場,謝大公子差點射中我們,若非阿煜哥哥反應及時,只怕兩條人命就這樣去了。而在謝夫子的口中,只是輕飄飄一句‘粗心大意’。至于那方硯臺……謝夫子是不是沒有愛過人,所以不懂珍惜二字?阿煜哥哥送我的禮物,我都妥善珍藏,常常擦拭觀賞,我送阿煜哥哥的禮物,他也會好生保管,不容他人毀壞?!?/br> 寧姒沒有發現姜煜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溫柔,自己倒是說得臉頰泛紅,“我可以理解阿煜哥哥為何會對謝大公子忍無可忍,也能理解阿煜哥哥如今對謝夫子的冷淡態度,唯獨無法理解謝夫子的理直氣壯?!?/br> 若非一口氣說完,而是再三思慮斟酌,或許寧姒說不出這般尖銳的話。 謝夫人嘴唇輕顫,寧姒的話仿佛巴掌一般扇在她臉上。 她有無數的理由,譬如她只是謝華的姑姑,不好出面說教他,只好約束著姜煜,譬如姜煜一忍再忍之后,她可以借此向謝家討點好處,為姜煜爭取更多。 這么多理由,敵不過姜煜成了形的原則與性情,姜煜不可能活得如她設想中那般窩囊。 “你們二人是不是都不信,我是愛著煜兒的?”謝夫人輕聲問。 姜煜的目光移到謝夫人面上,看見她仿若孤立無援的神情,神情仍舊冷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因為謝夫人一句軟話就笑臉相迎。 “謝夫子,不是心里愛著他就足夠的,若這份母愛沒有被感受到,和不愛沒有區別?!睂庢σ娊喜徽f話,便替他開了口,語氣緩下來,“謝夫子,我小時候很貪心,且常常感到不安,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關愛,只要少了一點點,我就委屈難過,以至于哭泣不止,我的爹娘則會加倍地對我好,讓我一遍遍確認他們心里裝滿了我?!彼凉u漸露出一個苦笑,“若我是阿煜哥哥,實在難以想象該怎么過下去了?!?/br> 她幾乎不忍去想姜煜的童年。謝夫子一次次偏心謝家的孩子,姜煜一遍遍更深地認識到母親不夠愛他,從不甘憤怒,到委屈難過,直到徹底接受。 “謝夫子,若你有一天能忘了自己是謝家的嫡長女,只是阿煜哥哥的母親。以前的、現在的種種事情,你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br> 然而在場的三人都知道,不可能。謝家已經成了謝夫人骨子里的烙印,無法抹去。 “我……”謝夫人神情幾經變換,似乎要說出一句什么話來證明自己的母愛,姜煜卻張口打斷了她,“母親,請回吧,希望下一次你來我的院子不是為了謝華?!?/br> 姜煜拉著寧姒進屋,然后將房門合上。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聽見謝夫人腳步聲遠去。 寧姒眼也不眨地看著他,心知他還是在乎謝夫人的。 “阿煜哥哥,我那樣頂撞她,是不是顯得沒有禮貌???”寧姒有些不安地問姜煜。 “不會?!苯蠈庢нM懷里,“你說那些話的時候,美極了?!?/br> 寧姒仰頭看著他,眼里亮晶晶的,“當真?” “千真萬確?!苯闲θ轀厝?,“若非母親在場,我那時便想親你了?!痹捯魟偮?,便垂首輕輕碰了碰寧姒光潔的額頭,動作輕柔地像羽翼拂過。 見她闔上眼,吻又往下落,貼著她的眼瞼。寧姒有些緊張不安,眼睫直顫,撩得他嘴唇微癢。 姜煜心里柔軟,輕輕笑了笑,伸手捧起她的臉頰,嘴唇貼了貼她櫻粉的唇,低聲問她,“阿煜哥哥能不能進去???”說話時氣息輕柔地拂在她面上。 他身上清冷的香仿佛也沾染了煙火氣,變得暖融融起來。 寧姒半睜開眼,神情慌亂且疑惑,“進、哪兒???” 現在兩人都在房間里,沒有進門一說。 寧姒不知怎的想起常氏給她看的圖畫冊,更加結結巴巴,“不不、不行,還沒有成親呢?!?/br> 姜煜似乎愣了愣。 寧姒沒有察覺,面色羞紅地拒絕,“娘說了,有些事成親之后才能做,不然就是不合禮數?!?/br> 她悄悄抬眼瞧了瞧姜煜,卻見他如玉的臉頰上微微泛起薄紅,淺棕的眸子水意盈盈,當真可稱贊一句秀色可餐。 姜煜垂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移開,“阿煜哥哥不是那個意思?!?/br> 寧姒眨眨眼,“那是什么意思?” 只見姜煜微微啟唇,想要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似的。大概覺得有些口干,姜煜輕輕忝了忝下唇,染了她口脂的唇越顯紅潤起來,看得寧姒也有些渴。 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卻又不肯松開對方,就這么抱著站在屋子中央。 姜煜垂眸,看見寧姒雪白的小臉染上羞紅,貓兒眼目光躲閃,害羞又懊惱地輕咬著下唇,一點瓷白的牙從雙唇之間露出來,將下唇的唇珠擠得越發飽滿水潤。 遂決定先斬后奏。 他再度垂首吻上她,這回不再淺嘗輒止,而是撬開了她的唇齒,往更深處探尋。 寧姒大驚,舌尖碰上他的,不知該后退還是與他糾纏。 “唔……”原來是進這里啊。 寧姒又羞又窘,暗怪自己什么都不懂,將姜煜的話曲解到那里去。 可姜煜的攻勢越發兇猛,讓她心慌腿軟,腦子發懵,她從來不知道還能這樣親。 姜煜呢,只覺得寧姒的身子在往下滑,只好加大了力道撈住她,而她唇里溫軟甘甜,像鍍了一層了蜜糖似的,也不知她是怎么長的,渾身都甜,從烏溜溜的貓兒眼,到深陷的梨渦、豐潤的唇珠,從軟軟的手心,細細的指尖,到纖柔的腰,小巧的足,每一處都乖巧甜蜜。 想把她揉進懷里。 寧姒腿越來越軟,最后被姜煜帶著退到案前。 隨后姜煜一把將她抱到桌案上坐著,這下寧姒不用仰著頭,姜煜也不用垂首。 姜煜借著這個時候告訴她,“知道了嗎?進的是這里?!?/br> 寧姒羞得只想將他的嘴捂上。 ☆、不合禮數 姜煜兩手撐在桌案上, 親得溫柔專注, 寧姒則漸漸往后仰, 眼見快要倒下去,姜煜伸手將她腰扶住。 待他松開,還意猶未盡地忝唇,“和我想得一樣甜?!?/br> 寧姒本就懵懵的, 聽了這話兩頰羞紅,瞪他一眼,“那是因為你把我的口脂都吃光了,桃子味的吧?” 說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唇,果真一點顏色也見不到了。 再看姜煜,唇上越發紅潤。 姜煜愣了愣,隨即好笑地捏了捏寧姒的臉頰, “阿煜哥哥給你補上?” “你拿什么補?”寧姒眼神飄忽,落到他唇上, 又立馬移開。 姜煜笑著傾身,越湊越近, 寧姒緊張地后仰,卻見他又站直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樣東西,大概是方才在她身后的桌案上拿的。 待看清了那樣東西, 寧姒驚呼,“你連口脂也備好了?” 姜煜半點不臉紅,“學會給你梳頭, 又備好口脂,可以少挨岳父多少罵?!?/br> 所以不管怎么折騰,寧姒回家的時候還是原模原樣的。 寧姒羞中帶惱,咬著牙夸贊,“阿煜哥哥真周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