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姜煜并不意外寧姒會察覺到,遂坐起身,“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你聽說我起了疹子,卻毫不意外我是裝的,說明你知道晚晚jiejie也是裝的!”寧姒氣道,“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和我說?!?/br> “說了這些只會污了你耳朵?!?/br> 寧姒搖頭,“我想知道,我什么都能接受!真的?!?/br> 姜煜瞧了她一陣,還是將計劃全盤告知于她。 “……報復那一家子不難,難的是怎么把自己摘出去,所以我們找了個合適的替罪羊。到時候狗咬狗一嘴毛,一定十分精彩?!?/br> …… 謝家二房確實被鬧得雞飛狗跳。 大房的下人甚至不愿路過二房,仿佛那里有層層霉云籠罩似的。 短短的時間里,二房的男丁女眷接連出事,暗地里有人傳,這是被下了降頭,要么就是做了壞事遭了報應。 楊氏帶著面紗,哭哭啼啼地抱著謝清的胳膊,“夫君,我們家里一定是出了家賊了!不說崖兒的腿,單單我用的那盒胭脂,一定是被誰調了包!還請夫君徹查此事,還我一個公道??!” 謝清拿不定主意,“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的家仆都是做了幾年的老人了,難不成有人被收買了?怎么查,從你屋里的丫鬟一個個搜起?” 楊氏哭得梨花帶雨,“夫君,我屋里都是好的,哪里會有害人之心?其他院子里的人就說不準了?!?/br> “誰會害你?那幾個妾室通房都老實本分?!敝x清嘆道,“你便直說了吧,你懷疑哪個?我定會替你做主!” 楊氏抹了眼淚,“夫君,大姑娘房里那幾個……” “她才喪母,華家送來幾個家生子伺候她,你還懷疑她們不成?”謝清這回難得的沒有聽楊氏的話,“晚晚自己的臉也不成樣子了,華家送來的人難道還會害她?你真是氣糊涂了!你說有家賊,那姑且算是有家賊,可哪里有這么多家賊?一個害了崖兒,一個又害你,還有一個去害晚晚?那是不是還得有一個來害我?” 楊氏說不出話來,眼淚啪嗒掉。 原本哭起來是美的,如今謝清卻能透過面紗隱約看見她臉頰上的潰爛處,一時連心疼也少了,別過眼去不看她。 “對了,如今晚晚她娘過世了,不是暫且由你管事嗎?”謝清頓了頓,“你幫我張羅幾個妾室,身世清白好生育就行?!?/br> 楊氏一聽,原本嬌怯的哭泣頓住,不敢置信地抬眼看謝清,“夫君,你是徹底放棄崖兒了嗎?你是不是要再生一個兒子,取代崖兒繼承二房家業?” 謝清嘆了口氣,“不是我要放棄他,是謝家必須要有健全的繼承人,崖兒站不起來,還怎么行走交際,怎么入朝為官?二房的前程不能斷送在他這里,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沒有辦法!甄甄,你要體諒我的難處啊?!?/br> 楊氏定定地看著他,心里生出無盡的埋怨來,卻又強行忍住沒有發作。 …… 謝華已經能夠做到對二房的災難熟視無睹了。 這天又將謝清的生辰八字交與老者,心里卻開始躊躇,畢竟二房血親的生辰八字都交了出去,還剩下兩個人選,只能在大房里找。 謝清在新納的妾室房里度過了一段美妙的日子,再見楊氏那張留了疤的臉,竟覺得興致全無。 美中不足的是,新妾的肚子里遲遲沒有動靜。不過謝清并不放在心上,畢竟他那方面本就不算強,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只有一個兒子了。 相比謝清的愜意,楊氏則愁苦無望,一想到謝林崖的腿,便要垂淚半天。 原本覺得日子灰暗,兒子摔斷了腿,又尋不到仇人,連即將翻身成為正室也無法帶給她一絲一毫的喜悅,楊氏在短短的時日里,仿佛老了好幾歲。 這日,楊氏卻突然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說謝華為了官途,給二房下了降頭,人偶娃娃藏于床底。若不能及時破除,則有性命之憂。 楊氏想不明白為何謝華會和二房的霉運扯上關系,但看到最后那句“性命之憂”,哪里還敢猶豫,立馬便去尋了謝清,哭著喊著求謝清去搜一搜謝華的屋子。 謝清哪里肯應,“華兒是謝家宗子,你卻是一介妾室,大哥會允你搜嫡長子的床底?” 楊氏心里涼了半截,沒想到她與謝清相識相愛這許多年,謝清卻可以不留情面地說她“一介妾室”,不配搜宗子的房間。 “夫君!此事非同小可,不只是攸關我與崖兒、霜兒的性命,更和夫君也有關系!若大公子當真如信中所說,為了官途下我們降頭,我們這些婦孺哪里有夫君更值得他費心思?” 謝清心頭一凜,覺得楊氏說得在理。 若此類厭勝之術當真有用,那自己無疑是二房里頭最有分量的,謝華沒道理繞開他。 這般一想,謝清只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起來,這里癢那里癢似的。 謝清畏死,當即去尋了大夫檢查檢查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出什么毛病。 末了大夫不認同地看著他,“這位大人,就算你不想再有兒女,也不必喝這么大劑量的絕子湯吧?” “絕子……絕子湯?”謝清眼前一黑,“我哪里喝了絕子湯了?我沒有!沒有喝!” 那便是家宅斗爭了,大夫笑而不語。 “怎么治?你告訴我怎么治?” “大人原本就有脾腎虧虛的毛病,又飲下了絕子湯,此后算是與子嗣無緣咯!” 謝清幾乎是被小廝架著上了馬車,回府后想起楊氏的話來,頓時怒不可遏,直直闖入謝華的院子。 有家丁要攔,謝清道,“我來問他借個物件,你們讓開!” 家丁猶猶豫豫地互瞧了幾眼,還是將謝清放了進去,“二老爺,公子回來之后我們會如實稟報?!?/br> “哼,還怕了他不成?”謝清推門而入。 果真在謝華床底找到了幾個人偶娃娃,上頭貼著一道道生辰八字,朱砂寫就,觸目驚心。 謝林崖流血不止的場面,謝林晚和楊氏壞了的臉,以及自己突然沒了生育能力,一樁樁一件件,在腦子里呼嘯不停,謝華臉色越漲越紅,最后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謝華?。?!”謝清怒吼一聲,帶上了人偶娃娃,邁開步子朝外走去。 …… 另一邊,謝華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好像有什么不祥之事要發生。 下了馬車跨入府門,便見小廝迎上來,看謝華的目光很是奇怪,有些懼怕似的,“大、大公子,老爺叫你去正堂見他?!?/br> 一切都不太正常,謝華忐忑不安地抬腳跟上。 一進正堂,便好似一腳跨入了閻王殿。 謝華是那個孤零零的新鬼,站在正中央的審判臺上,接受主座上幾位閻王的審問宣判。而他犯下的錯、留下的罪證,則一件件堆放在臺前。 謝華看著地上的布娃娃,渾身都冰涼起來。 他還未大功告成,怎么就被發現了?對,當務之急是趕緊撇開干系。謝華盡量自然地開口,“父親,叔父,這是怎么了?急著喚我過來?!?/br> 先動手的竟不是謝清,而是謝沉。 謝沉幾步跨過來,一巴掌扇在謝華的臉面上,“你好狠毒的心!” 謝華被打懵了,偏著頭道,“父親,你不由分說打我作甚?” 謝沉不愿見他裝無辜,伸手點著地上的布娃娃,“這六個娃娃,有二弟一家子,還有你的兩個弟弟,你怎么狠得下心?繁兒還在戰場上,你就敢對他用厭勝之術,你是想讓他送命嗎????!” 看來謝繁的那個娃娃是徹底觸怒謝沉的原因。 謝清適時出聲,“大哥,我們一家子被害得好慘!崖兒一生都毀了!晚晚婚事在即,卻起了疹子!甄甄的臉上也留了疤!大哥,最慘的便是我,我……” 謝清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口。 謝沉望過來,“二弟,你怎么了?” 謝清仿佛吞了一口血回去,“我沒事……就是妻兒接連不幸,有些受不住……” 隨后將憋屈轉化為對謝華更深一層的怨恨,“叔父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回報的?不說叔父一家子,單說你連親兄弟也下得去手,謝華,你是畜生嗎?!” “父親,我不認得這些娃娃……”謝華猶自狡辯。 “你床底下搜出來的,還能是別人的?”謝清臉黑了大半。 眼見謝清怒火更熾,謝沉嘆道,“你……便認錯了吧,你的神色有多心虛你知道嗎?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你認個錯,給叔父一家賠禮道歉、任打任罰,這事也就過去了?!?/br> “什么?怎么能算了?”謝清急忙反對,“我們一家受了多少罪!大哥,你講講理吧!” 謝沉垂下眼,“日后家財四六分……” 謝清張口便駁,“那不成,我二房損失哪里是用錢財能買回來的?” 謝沉:“我四你六?!?/br> 謝清面上神情滯住。 謝家家大業大,原本是謝沉七、謝清三的,如今要給謝清家財翻倍,巨大的財富砸得謝清幾乎暈頭轉向。 “如何?二弟,這是雙贏的辦法,若鬧到了外頭去,華兒名聲壞了,你也得不到好處?!?/br> 謝清假作矜持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吧。不過大哥還得提拔提拔我,弟弟如今這個太仆寺卿的位置,坐得有些久了?!?/br> 謝沉暗暗哂笑一聲,“放心吧二弟,大哥會為你留意的?!?/br> 此事算是協議完畢。 謝清走出正廳,猛地頓住腳步,想起來他的獨子斷了腿,自己又無法再生育,得了那么多家財,誰來繼承?最后是不是還會回到大房手里? …… 謝家將名聲看得極其重要,絕不會傳出宗子使用厭勝之術的丑聞,一定會若無其事地將骯臟與丑陋掩埋在光鮮之下。 一切都在姜煜意料之中。 姜煜動作優雅地給自己斟了杯茶,小啜一口,而后緩慢地傾倒,茶水如一條淺黃的線,澆在土地上,姜煜笑得愉悅,“表哥,我再送你一程?!?/br> ☆、漁翁之利 入夜, 謝林晚熄了燈, 只著寢衣坐于窗邊, 晚風將風鈴吹得叮叮當當,連帶著系于其上的紅纓也輕輕飄蕩。 謝林晚伸手,紅纓撩過她的掌心,有些癢。 這串風鈴是華氏教她做的, 紅纓則是寧澈所贈。 謝林晚覺得內心平靜。等塵埃落定,謝家再也不會成為她的枷鎖,也不會成為寧澈的負累,她絕不會讓寧澈成為第二個姜淮。 而母親呢,她終是違背了對母親的承諾。她曾答應華氏不再將心思費在家宅爭斗之中,可那是在她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母仇不報, 她寢食難安。 此時的謝林晚怎么也想不到,此時此刻正有人向謝清告密。 “老爺, 奴婢當真看到大姑娘穿著丫鬟的衣裳,大晚上的去了廚房!”這丫鬟是在廚房做事的, 晚上想起面粉袋子可能沒有被系好,怕被鼠類偷食了去,便去了趟廚房。 “而且,大姑娘臉上好好的, 一點疹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