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馬車在寧府停下,姜煜下了馬車,卻見一女子拎著裙擺迎上來。 “表哥!”是謝林晚。 姜煜意外地挑眉。 “表哥,我去找你,聽說你不在府上,便來寧府等你?!边@么迫不及待,可見她是有急事要說。 謝林晚左右看了看,然后上了姜煜的馬車,留著車簾未放下,“表哥,上來與你說?!?/br> 姜煜好奇謝林晚這般神秘是為哪般,依言上了馬車,“發生什么事了?” 謝林晚眼睫一顫,極力壓制著顫抖的嗓音,“表哥,我娘親之死,好像有隱情。表哥我求你,幫幫我,幫我查一查……” 姜煜沉默不語。 “表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謝林晚沒有聽到料想之中的追問,于是緩慢抬眼,輕聲問姜煜。 聲線飄渺得好似要隨風散去。 姜煜只說了一句,“楊氏的父親起復了?!?/br> 謝家二房貴妾楊氏,屬楊家旁支偏房,原本家境尚可,但其父被卷入了一樁貪墨案,流放一千里,這才甘為妾室。 如今,楊氏的父親洗清了污點,重新得到朝廷重用。 大臣之女,不能為妾,楊氏勢必要除掉華氏這塊絆腳石,鋪好自己的正妻之路。 謝林晚怔怔地看著姜煜,眼眶倏爾紅起來,“表哥,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表哥,你怎么不早些告訴我?” 姜煜沉聲道,“晚晚,你冷靜些,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br> 謝林晚連連搖頭,“表哥,你是首輔門生,這樣的消息怎么瞞得住你?” “楊氏的父親是什么大人物?老師根本不曾關注他?!苯隙ǘǖ乜粗x林晚,倒沒有怪她不由分說責怪自己。她現在的思緒必定一塌糊涂,哪里能冷靜思考? “對不起……”果然,謝林晚很快為自己方才的誤解道歉,“表哥,對不起,我不該臆測你?!彼贿叺狼?,一邊控制不住地嗚咽起來。 “無礙。晚晚,你要盡快冷靜下來?!毖垡娭x林晚哭得不能自已,姜煜卻沒有半分動容,沉著得有些殘忍,“你生在這樣的家里,早就練出一身的本事,大概是近些年和寧家走得近,叫你一時安逸了些,心性也跟著倒退了?!?/br> 謝林晚怔怔抬眼。 “若是那個孑然一身的謝林晚,面對此種情形會如何做?短暫地哭過之后,她會立馬坐下來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是隱忍還是報復?!?/br> 他說得不假。寧姒的溫暖可愛,寧澈的單純真摯,將謝林晚一顆冰冷的心解了凍,卻叫她難以再適應那個屬于她的冷酷環境。 她一日未出閣,便一日屬于那個黑暗冰冷的地方。光明可以肖想一時,不能長久沉迷。 謝林晚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冷聲道,“我要報復,我要他們生不如死,要他們通通下地獄!” 話里含著切齒的恨意。 姜煜這才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 “表哥!求求你幫幫我!”謝林晚噗通一聲跪倒在姜煜腳邊,“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內宅尚可以勉強應付,外頭的事卻萬萬辦不到。求表哥助我一臂之力!” 姜煜并未急著扶她起來,而是說,“我只有一個條件?!?/br> “表哥請說?!?/br> “無論如何,你的復仇之路不應牽扯到寧家兄妹?!边@時候,姜煜的偏愛便顯而易見了。 他直言不諱地告訴她,他要護著寧家兄妹,萬事不能沾他們身,哪怕事關謝林晚的命運。 “表哥,晚晚怎么會牽扯到姒兒與寧哥哥?” “你還記得你方才失去理智的模樣嗎?”連姜煜這個她唯一能捉住的稻草也不留情面地責怪起來。 謝林晚鄭重應下,“表哥,晚晚答應你?!?/br> 而后,謝林晚戴好幃帽,下馬車離開了寧府門口。 姜煜掀開窗簾瞧了眼她的背影,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 不到十六歲的少女,肩負了多少仇恨,然而這條路只能她一個人走。 以后的更新時間改到中午12點,0點的晉江太抽啦,好像都沒有更新提示的? (為了發個公告加更一章) ☆、無恥之尤 寧姒知道姜煜來了, 立馬對著梳妝鏡收拾, 妥當后才出門。 在去花廳的路上碰見了寧大學士。 “爹爹, 你……也要去?”寧姒猶豫著問。 寧大學士瞧她一眼,“不然?爹是一家之主,來了客自然要去會一會?!?/br> 寧姒小聲嘀咕,“可阿煜哥哥也不算是客了吧?” 進了花廳, 見姜煜一身玄色勾銀邊的錦袍,比平日里少了溫雅,多了氣勢。寧姒暗暗猜測姜煜在此之前還去了別的地方,因為他來寧家從來都會穿得溫文爾雅如翩翩君子。 姜煜見了寧大學士,立馬起身行禮。 寧大學士卻徑直走到上首,坐下,“姜公子來我府上貴干?” “伯父, 晚輩來看姒兒meimei?!苯弦呀浤茉趯幋髮W士的冷臉前應對自如了。 寧大學士瞧了瞧姜煜,再瞧一旁悄悄看姜煜的寧姒, 沒好氣道,“看嘟嘟?那你看便是, 看好了就回去?!?/br> 姜煜也不好說他來此不是為了只看寧姒一眼。 “晚輩想帶她去茶樓用飯,還請伯父應允?!痹谖磥碓栏该媲?,連“酒樓”也要換成茶樓了。 “未婚男女,還是保持一些距離……” 寧姒聽到現在, 實在忍不住輕咳一聲,貓眼兒眨呀眨。 寧大學士便想起寧姒說要和常氏睡覺的話來,也跟著輕咳一聲, “罷了,你們去吧,早些回來?!?/br> 寧姒瞬時眉開眼笑。 兩人出了花廳,沒了寧大學士在中間,寧姒竟覺得有幾分不自在,于是看也不看姜煜,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姜煜察覺到異常,伸手拉住寧姒,“怎么了,姒兒meimei?” “沒事啊……”寧姒無法,只好慢吞吞轉過來,只是目光卻不落在姜煜面上,而是駐留在他的脖頸上,想起她曾吸出的紅印,目光又慌亂地下落,停在他的胸口。 姜煜捧起寧姒的臉頰,“嗯?都不看阿煜哥哥?” 寧姒想躲,卻逃不開他的手,只好撩起眼睫極快地瞧他一眼,“看了?!毖劬τ中唪龅卮瓜?。 姜煜便發現,寧姒的臉,在他掌心一點點紅起來、燙起來。 “到底怎么了?你不說,阿煜哥哥要親你了?!苯闲α寺?,說著便垂下頭,離她越來越近。 寧姒覺得自己這會兒像是一只想要逃竄的獵物,卻怎么也逃不掉,只能在他的掌心無力掙扎,“阿煜哥哥,你別這樣……別……” 又羞又氣,哼唧唧的。 姜煜卻越發覺得寧姒有事瞞著他,畢竟寧姒向來是喜愛與他親吻的。 于是松開寧姒,“有什么事告訴阿煜哥哥,陪你一起想法子?!?/br> “都說了沒什么事,不是要出去吃飯嗎?趕緊走吧?!睂庢α嗥鹑箶[小跑幾步,走到了姜煜前頭,轉身笑道,“要是還不走,沒準就要被爹爹攔下來,這回我可不幫你了?!?/br> 這一笑,倒和從前一般自然。 姜煜輕笑,也不再追究方才寧姒的異常。 此時卻有一名丫鬟迎上來,稟道,“小姐,二老爺帶著大姑娘來了,說是要……尋小姐要個說法?!?/br> 寧姒沉默了一會兒,對姜煜道,“阿煜哥哥,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痹捓锸茄诓蛔〉牡吐?。 “無事,我們有的是機會一起出去,只是你們二房來此,想必伯父也不堪其擾,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瞧瞧?!?/br> “可是……” “阿煜哥哥也算半個寧家人,不是嗎?”姜煜專注地看著寧姒,棕色的眼眸溫柔似水。 寧姒怔怔地點頭。 走在路上,寧姒對姜煜說起來龍去脈,“堂姐做的事,阿煜哥哥也知道了。只是叔父叔母卻咬著不放,想必是要討些好處才肯走,比如他們一直想要給堂姐尋一門好親事?!?/br> 姜煜認真地聽著。 “雖說給些好處不難,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分明是堂姐的過錯,為何要我們賠罪?就因為她被打了一頓?可那也不是我打的啊?!睂庢π忝减酒?,“如今寧家是祖母主事,爹爹早不愿意管本家的事了,說起來,爹爹還是寧家嫡長子,是理所應當的宗子?!?/br> 這類事,姜煜聽得多了,不必多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寧家將此事交與族老裁決,想必不少人哪怕不愿得罪伯父,也會想著從他這里討點好處?!?/br> “是啊,阿煜哥哥。所以有時候所謂的世家大族當真叫人無奈,就算你想要和他們斬斷關系,也是不能的。本朝也沒有這樣的律法?!?/br> 兩人重回花廳。 寧婧戴著幃帽,安靜地坐在一旁,二老爺寧逸勉則慷慨激昂地說著話,寧大學士坐在上首,聽得不住皺眉。 “大哥,就算你從未想著提拔我,也沒有想著給族內子弟一個高升的機會,但我一向敬重你……”話是這樣說,怨氣卻幾乎滿溢出來。 “可你這回,當真過了!你的女兒才十六歲,婚事便已定下,還是御賜的好親事。而我的婧兒,十七八了,再不定親,便成老姑娘了!現在是她最重要的時候,偏在這樣的時候,你的女兒,我的好侄女,竟害得婧兒險些毀容!”寧逸勉說得激動,臉頰通紅。 “她是什么心思?是見不得婧兒好嗎?她們還是堂姐妹??!哪有這樣惡毒的堂姐妹!” “夠了!”寧大學士聽到這里再也聽不下去,“二弟,你說誰惡毒?你這個做叔父的,口口聲聲說侄女惡毒?你還有一點長輩的仁慈嗎?” “仁慈?若是她沒有害我婧兒,我仁慈一點也無妨?!?/br> “二弟,你捫心自問,婧兒當真是嘟嘟害的?” 寧姒悄悄捏緊了姜煜的袖口。 她占著理,也知道怎么反駁寧逸勉。但她覺得荒唐,親叔父與親堂姐,一個將她咬成“惡毒”,一個總也見不得她好。 親緣的意義是這樣的么?連陌生人也不如。 姜煜反握住寧姒的手,捏了捏,“放寬心,事情會解決的?!蹦呐率沁@樣爭執最激烈的當口,他仍舊氣定神閑,從容地告訴她,會解決的。 寧姒輕輕點頭。 姜煜松開寧姒,信步走入花廳,無視了寧逸勉,只對寧大學士與常氏行禮,“伯父伯母,今日不便帶姒兒meimei出去,可以留待下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