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寧大學士盯了姜淮好一陣,實在沒想到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竟有這般厚顏的一面,也不知姜煜那個豐神俊秀的后生,是不是也和他的父親一般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臉皮。 …… 休沐日,姜煜將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聽寧姒說寧大學士不喜別人送古董玉石,若是字畫還能討得了好,而姜煜也是個喜愛收藏字畫的,對其中的高下優劣很能鑒賞,思量之后將一副前朝古畫妥善裝好。 送禮不是難事,心里卻免不了緊張。 從前寧大學士只當他是欣賞的后輩,每每見他也是笑容滿面,自從撞破了他和寧姒之間的事,寧大學士再見他便面若冰霜,往日的和藹消失得無影無蹤。 姜煜倒不覺委屈。因為寧姒十歲便與他相識,如兄妹般相處,寧大學士夫婦甚至沒想著防他。如今關系轉變,寧大學士一時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且兩人還有意瞞著寧大學士,他會生氣也在意料之中。 姜煜上了馬車,在車上便想,若他不是在寧姒很小的時候便認識她,若他年紀與寧姒相近,寧大學士絕不會給他多少臉色看。 在寧府門口碰見了寧澈。 姜煜尋思著他可能要挨一頓揍,只是馬上要見未來丈人,他真不想留了青紫痕跡在面上。 而寧澈正要出門,見姜煜下來,笑著問他,“阿煜怎么來了?若是想一起出去玩耍,怎不提前告知我一聲?我今日都有約了,不好陪你?!?/br> 姜煜一聽便知,寧大學士并未將事情告知寧澈。 “姒兒meimei這幾日還好嗎?” 寧澈覺得奇怪,“什么好不好的,該吃吃該喝喝,和往常一樣,只是學管家學得累些。怎么?” “無事,隨口一問?!?/br> 寧澈道,“好吧,我要去找晚晚了,好不容易從大營里出來,我要去放松放松?!?/br> 他看著姜煜,心里生出點得意來,“阿煜啊,你也是有姑娘的人了,怎不見你和姑娘約見?不瞞你說,和喜愛的女子約會,那和兄弟好友喝酒是渾然不同的滋味!” 姜煜短暫地沉默了會兒,開口問他,“若是我有事瞞著你,你會有多氣惱?” “哪種騙?若是晚晚喜歡我,而你知情卻隱瞞不說,我怎會怪你?姑娘家的心意,說與不說要看姑娘家的意思?!?/br> 姜煜聽到最后一句,勾起唇笑,“當真?姑娘家不愿告訴你,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瞞著?” “那是自然,阿煜,你怎得婆婆mama起來?說了不怪你,便是不怪你。行了,我要走了?!睂幊簱]了揮手,抬腿上了馬車。 姜煜收回目光,進了寧府。 府中家丁領他進了花廳,又給他上了茶。 寧府的花廳在常氏父子離京后重新修整過,墻壁上掛著寧大學士親筆字畫,還有一面面屏風隔斷了內外院,瞧著風雅許多。 姜煜飲茶等待,直到茶水涼了,寧大學士才姍姍來遲。 “等得久了?”寧大學士說著,在主位穩穩坐下。 “寧伯伯,這是晚輩該等的?!?/br> “你莫怪我晾你,昨日你父親還說罰你不吃不喝,我瞧你卻是精神得很,想來你父親舍不得罰你??蛇@不代表你沒做錯!嘟嘟年紀小也就罷了,你也跟著她一塊胡鬧!”寧大學士沉聲道,“哪有越過父母長輩就定情的,甚至事后還隱瞞不報?” “寧伯伯,晚輩很早就告知了父親,伯父這邊,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br> 聽聽,和姜淮如出一轍的口吻。 寧大學士氣道,“怎么沒有時機?我看要不是正好撞見,指不定要瞞到什么時候!” 姜煜如實道,“姒兒meimei說親之時,晚輩怎么也不會瞞著了?!?/br> 這時屏風后人影微晃,寧大學士余光瞥見,卻默許了。 “好,那你告訴我,你們什么時候定情的?” 姜煜答,“今年正月十四?!?/br> “哦?就是上個月的事?我怎么覺得,應當在更久以前?”寧大學士出聲質疑。 “確實是正月十四,晚輩不會再欺瞞伯父?!?/br> 寧大學士又問,“你說,并未有越禮之處,可是實話?” “千真萬確?!苯险Z氣篤定。 “我再問你,對我們嘟嘟有幾分心意?” 姜煜誠懇答,“晚輩心愛她,想要娶她,惜之重之,絕不相負!” 寧大學士眼神溫和下來,“可有一句虛言?” 姜煜斬釘截鐵,“若有半句虛言,叫晚輩……” 寧大學士打斷,“不必發毒誓與我聽,我不愛聽?!?/br> “若有半句虛言,必大風過堂,畫屏橫倒,以示天神之怒?!?/br> 這時寧姒聽得心情澎湃,貼著屏風的手一時間力道一重,生生將屏風推倒在地。 “啪嗒”一聲,露出屏風后的寧姒。 ☆、姜煜吃醋 寧大學士和姜煜二人一齊望著她。 寧姒無辜地舉著手, “爹爹, 你們繼續啊, 我這就走了?!?/br> 走之前還不忘小心翼翼將畫屏扶起。 寧大學士輕咳一聲,“那個……我們方才說到哪里了?” “……”姜煜沉默了一瞬,才答,“說到晚輩絕無半句虛言?!?/br> “哦對……”寧大學士憋著笑, “暫且信你?!?/br> 姜煜順勢起身行禮,“請求伯父將姒兒meimei托付于我?!?/br> 花廳內一片寂靜。 姜煜埋著頭,聽見寧大學士慢悠悠道,“若是我要留她兩年,你可等得?” “晚輩愿意等?!?/br> “到時候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家里人也愿意?” 姜煜抬頭,“姒兒meimei幼時去過邊疆, 父親對她頗為喜愛,而母親則是姒兒meimei的夫子, 更是待她親近。若晚輩能與姒兒meimei喜結良緣,雙親自然樂見其成?!?/br> 寧大學士這才滿意, “來,陪我下一盤棋?!?/br> 姜煜便知道,這些長輩又來了,又來考校他的品性了。 他既下得出顧老夫子的高風亮節, 也能模仿出申首輔的儒雅大度,甚至是謝夫人的靈慧機巧,但他心知寧大學士并非要找一個棋藝多么高超的才子, 而是一個放心托付的女婿。 姜煜想到了程錚,程錚的棋風光明磊落又不至于木訥呆板,仁慈寬厚卻不至于優柔寡斷,對敵人留有一線,對己方不到關鍵時刻不會犧牲。 于是采用了程錚的路數與寧大學士對弈。 他生怕按自己的棋風來,寧大學士會將他趕出府去。 …… 寧姒不敢直接問寧大學士,便去尋了常氏。 常氏坐在梳妝鏡前,正在搗鼓些什么,見寧姒過來,笑道,“嘟嘟快來,娘新得了一盒口脂,這顏色太鮮艷了,娘覺得給你用更合適?!?/br> 寧姒搬了個圓凳在常氏身邊坐下,瞅了瞅常氏掌心的口脂,“這顏色,好像蔻丹花啊?!?/br> “來,試試?” “回頭再試吧,娘親,我來就是想問你,爹爹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常氏笑著點她鼻子,“就知道你心里想著這件事。放心吧,你爹松口了?!?/br> 寧姒大喜,“真的?那阿煜哥哥何時來提親?” “你才十六,提什么親,就這么急著離開爹娘?” 寧姒立馬挽上常氏胳膊,“哪里呀,我只是想快點定下來嘛,婚期當然是爹娘說了算?!?/br> “你爹大概還要再看看,要是有更好的……” 寧姒急忙反駁,“怎么會有更好的?沒有更好的!” 常氏失笑,“你??!這么喜歡他?” 寧姒有些不好意思,卻重重點頭,“娘親,嘟嘟好喜歡他?!?/br> 常氏眼神溫柔,“再喜歡他,也莫要失了自我,知道嗎?” 寧姒彎眸,“娘,我知道,我會過得好好的,不叫你們擔心?!?/br> 常氏看著寧姒,只覺得她從小小的女孩兒長成即將及笄的大姑娘,只用了短短的一瞬。仿佛再那么一眨眼,她就要離開自己。 “哎,現在說這些做什么,嘟嘟還得陪爹娘好一段時日呢?!背J喜辉付嗾f了,急忙轉移話題,“聽說詩社又招攬你進去?你怎么想的?” 寧姒嬉笑,“娘,我去詩社做什么,晚晚jiejie說很是無聊,里頭的人不過是為了博取才女之名。晚晚jiejie連自己也一塊兒嘲諷,可能有些言過其實,但也差不離了,應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br> “可是娘不是說了嗎,嘟嘟長大了,便要多多與人交際,不能只局限于現在這個小小的圈子?!?/br> “可是我已經有了阿煜哥哥,現在的好友也夠,還認識那么多人干什么?” 常氏敲了敲寧姒腦袋,“傻嘟嘟,你以后成了官夫人,少不了見這個見那個,你總不能因為覺得無聊,便不與她們打交道吧?” 寧姒眨了眨眼,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聽娘親的,多結識一些人,準沒有壞處?!?/br> “好吧,去便去?!?/br> 上半年的詩社在謝家集會,由謝林晚主持。 二月底,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寧姒換上新做的春衣,坐上馬車去了謝府。 到了謝府一瞧,到場的姑娘有的熟識,有的只有幾面之緣,有的連名字也叫不出來。姑娘們一個個打扮得爭奇斗艷、盡態極妍,在只有女子的場合,不見硝煙的廝殺竟不弱于各種名目的相親宴。 寧姒走過來時,不少姑娘都瞧了過來,或暗暗打量,或光明正大地審視。 見她雪膚烏發,紅唇帶笑,眉眼間靈氣逼人,行走間步態輕盈優雅,初次見到寧姒的人便給她加了個除“寧大學士之女”以外的印象,美人。 謝林晚看見寧姒,對她笑了笑,隨即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各位詩社的姑娘,這是寧大學士之女,寧姒,以后便也是我們詩社一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