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寧姒咬上他下巴時,除了疼痛,也有柔軟。 像極了那日“狗狗”的吻。 …… 接下來寧澈明顯察覺出,姜煜狀態不大對勁。 給自己斟茶都能溢出來,聽寧澈說話時眼里也少了幾分專注。 寧澈不滿,“阿煜你今天怎么了?總是走神?!?/br> 姜煜眼眸一動,重新活泛起來,笑道,“我在聽,你繼續?!?/br> “那你說我剛才說了什么?” 姜煜眨了眨眼,“你在說姒兒meimei……” “?。?!”寧澈驚呼,“這都多早以前的話題了?阿煜,你睡傻了吧?” 姜煜唇角微扯,卻找不到什么說辭。 寧澈盯了他一陣,發現這個平日里八面玲瓏的好友連周全都忘了,就這么垂著眸,陷入沉默。 “發生什么事了?”寧澈肅容問道,“說出來,一起想法子?!?/br> 姜煜張了張口,見寧澈關切的眼神,吐出一口氣來,“有一個小姑娘,她可能,喜歡我?!?/br> “我當什么事呢,喜歡你的姑娘多了去了,你要是為這個煩惱,可有的你愁?!睂幊郝犓@話,連挺直的脊背都放松了些。 可姜煜明白,寧姒和其他姑娘不一樣,所以他才這般無所適從。 寧澈見姜煜仍舊眉頭不展,問他,“你究竟在猶豫什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見你這般為難,應當是有些喜歡那個姑娘的?” 姜煜輕輕撥著腕上的手珠,一顆接一顆。 想著的卻是寧姒為了他送的手珠跳湖,淚痕未干時還記掛著要請他吃飯。 聽說皇上可能要為他賜婚,急得快哭。 平日里也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她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還有上元節那一聲委屈心酸的“姜煜”。 寧姒在他面前愛哭、愛笑、愛臉紅,他怎么如今才想到這些,還在不久之前問她喜歡的人是不是姓江。 “她很好,真的很好,我甚至覺得沒有哪一個男子配得上她?!苯衔⑽⒋鬼?,語調舒緩,藏著溫柔。 “她瞞得也好,也不知我有多少無心之語會給她帶來傷害?!?/br> 寧澈見姜煜眼角一絲薄紅,倒是對他口中的姑娘產生了點好奇,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能讓姜煜的情緒這般起伏。 “阿煜,這么說,你喜歡這個姑娘了?” 姜煜伸手遮住眼,“……我不知道?!?/br> 寧澈驚奇,“你都說到這份上了,竟還不知道喜歡與否?” “阿澈,你不明白,她……”她是他看著長大的,差了這么多歲數,姜煜心里有道檻。 畢竟一直當作meimei一般,設想與她做更親密的事都會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而且,一旦他選擇邁出這一步,他們之間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她還小,要是她再長大些就后悔了怎么辦? 她是否真的清楚愛戀與婚姻是怎么一回事? “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好糾結為難的?哦,莫不是那女子身份上有點兒什么問題吧?”寧澈眼珠子一轉,猜測道,“難不成是有夫之婦?罪臣之后?” 姜煜移開遮眼的手,無奈地看寧澈一眼,“她年紀太小了,我下不去手?!?/br> “多???” “……”姜煜看著寧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還未及笄?!?/br> “那又怎么了?!睂幊盒ζ饋?,“我還道有多小呢。你表妹十四五歲,也還未及笄,家中不是已經在為她物色夫婿了么?這個年紀的姑娘你下不去手,年長些的姑娘又大多訂了親。阿煜,你怕不是想一個人過吧?” 姜煜伸手碰了碰下巴上的牙印,陷入了沉思。 他會覺得謝林晚年紀很小嗎?不會。 可謝林晚也就比寧姒大上幾個月,且兩人身量還差不多。 還未及笄。等她及笄不就行了? 他為什么單單覺得寧姒年幼? 就算年紀尚小,不能與之親密,總可以先定下婚約吧。 辦法有很多,他偏偏心里亂糟糟,一時間都不像他了。無論在學問上,還是為官上,他都沒有這般為難過。 “阿煜,你再好好想想吧,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不過,猶豫太久,可是會錯失良緣的?!?/br> 姜煜看向寧澈,“這么說,你想要我和她……在一起?” “那當然,你好不容易有個上心的姑娘?!睂幊盒Φ盟?。 …… 姜煜在寧澈走后,便開始在屋里徘徊。 因為父母的關系,他對感情與婚姻格外慎重,這才成了京城中少有的連個通房都沒有的人。 如果不確定能不能走到最后,他一開始就不會碰。 一個人的時候,姜煜坦率地直面自己。知道寧姒可能喜歡他的那一剎,他轉過千百個念頭,但他否認不了,他的心里在竊喜著。 姒兒不喜歡江臨初,喜歡的是他呢。 姜煜無法保證其他男子會不會辜負寧姒,只知道他一定不會。寧姒和他在一起,他才能真正放心,不是嗎? 他希望寧姒余生幸福,是不是由他來給比較好? …… 隔日姜煜前往申府拜訪申老。 兩人對坐于棋盤兩端。申老喜愛下棋,卻只當作閑暇時的玩樂,不曾潛心鉆研,棋藝不及顧西樓遠矣。但他與顧老夫子對弈,輸得也是酣暢淋漓,每每輸出了新花樣,還樂得哈哈大笑。 而姜煜在南下路上常常與顧老夫子切磋,他甚至可以模仿出顧老夫子的棋風。 申老頭一回見姜煜走出顧老夫子的路數,怔愣半晌,眼眶都紅了。隨后卻喜愛上了這種懷念老友的方式,還能愜意點評,“朝曄啊,顧西樓與你下棋定是讓你了,他以前下到這一步的時候根本不會留我情面,直接將能吃的子吃得干干凈凈,將我的布局破得稀里嘩啦?!?/br> 更多的時候,申老會將朝堂大勢混在閑談之中,不動聲色地提點他。 “我得到消息,高御史等主和派打算參你父親一本?!鄙昀下湎乱蛔?,“參他窮兵黷武。還拿我做筏子,說常年征戰、動費萬計,與我的惠民變法相悖?!?/br> 姜煜執棋的手頓住,“可征戰與否是皇上的決定?!?/br> “是啊,他們這也是在向皇上抗議?!?/br> “父親這一戰,六年不曾回京。如今打了勝仗還要遭人非議,高御史等人也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 “言官就靠這一張嘴過活,耿介是他們最好的名聲,怎會顧慮其他?!鄙昀蠂@了口氣,“我是不愿摻和這些的,但你是我學生,便有必要提醒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光明正大的手段,還可以見招拆招。倒是那些私底下的齷齪,你須得留意?!?/br> 姜煜鄭重應下。 公事說完,申老瞧了眼姜煜下巴上的牙印,直言不諱,“你這口印子,是女子所為?為官雖不必清心寡欲,但最好不要鬧到明面上來。這些天已經有人閑嘴了。無傷大雅,但總歸不好聽?!?/br> 姜煜點頭,“學生知道了?!?/br> “不曾聽聞你去青樓歡場,難道是家中的通房姬妾?有些不懂事了?!鄙昀险J為家宅不寧是為官大忌,這才提醒姜煜。 此時的姜煜才發覺,他不愿聽任何人對寧姒一星半點的詆毀,就算這個人是他尊敬的老師,“老師,不是通房姬妾之流,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與我鬧了點脾氣而已。錯在我?!?/br> 申老聽出他的維護,抬眼瞧過來,“心上人?” 姜煜眼睫一顫,并未出聲否認。 ☆、姒兒jiejie【三更】 幾天后, 寧姒出府時見有人在門口徘徊。 穿戴著斗笠蓑衣, 在雪地里來回踩著, 時不時往府里望上一眼。 門房欲將他趕遠些,卻被寧姒攔下。 那人見她出來便問,“可是有一位江姓公子在這里?” 寧姒點頭,“沒錯, 是有一位姓江……” 她突然怔住。 腦海里閃過江臨初嘲諷姜煜是偽君子時提到的“手帕”與“情敵”,然后又回想起姜煜問她,喜歡的人是否姓jiang。 原來此江非彼姜。 “?。?!”寧姒恍然,隨即原地跳起來,“江臨初我被你害慘了!” 那陌生人聽見江臨初的名諱,立馬點頭,“對對對, 就是他,我找的就是他!” 寧姒再也沒心思管這些閑事, 立馬吩咐門房領他進去找人,隨后上了馬車便往將軍府而去。 …… 寧姒在馬車上漸漸冷靜下來。 她若澄清了這個誤會, 必然又有新的疑問,比如她大可以當時便說不喜歡江臨初,為何等到今日。 可這個諧音的誤會又無法對姜煜道出。 怎樣才能自圓其說? 馬車逼近將軍府,寧姒卻沒有做好準備。 …… 與此同時, 那個找上江臨初的陌生人,看著眼前的少年出落得這般俊秀文雅,且聽說已是舉子, 文采不俗,便越發激動。 “小公子,你可還記得我?我是你父親的長隨,喚辛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