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后被殿下擰斷脖子……”霍瀾音聲音小小，卻是實話實話。不過兩句話，她說完覺得嗓子更疼了。

    衛瞻嗤笑了一聲，扯過枕頭平躺下來，沉著嗓子說：“給我唱曲兒?！?/br>
    霍瀾音摸了摸自己的喉間。嗓子有些疼，可是若哼唱幾首眠謠能把衛瞻哄睡著，她倒是樂意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衛瞻睡得好好的中途被吵醒，再想入睡變得很難?；魹懸艉叱撕芫?，他也毫無睡意。

    霍瀾音覺得自己的嗓子火辣辣的，難受極了。

    昏暗的屋內不知時辰，霍瀾音實在唱不下去了，試探著說：“殿下，時辰好像不早了，要不……起了吧？”

    “轉過去?！毙l瞻煩躁地說。

    霍瀾音心里隱隱有了個猜測，倒也不敢多說別的，溫順地依言轉過身去背對著衛瞻坐在床側。她聽見身后的衛瞻起身的聲音，緊接著，身后的衛瞻推了她把一把，手掌壓在她的肩上，將她壓在床上，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裙子。

    霍瀾音的頭發亂了，垂在臉側，堆在床榻上。她的手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唇也抿得緊緊。慢慢的，她攥著被褥的手無力地松開。

    嗓子疼，頭也疼得厲害，好像要炸開了一樣。眼淚落下來，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可是她好像看不清。

    她晃晃頭，神智好像也變得遲鈍。

    吱呀晃動間，她好像飄在死氣沉沉的海面，隨時能墜入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唇齒間一絲血腥味兒，嘴唇被她咬破。

    她終于哭著出聲：“殿下，求求你……”

    她忽然哭出聲來，讓衛瞻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衛瞻立刻停下動作。

    霍瀾音聽見了衛瞻的問話，她張了張嘴，可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衛瞻頓覺不對，他握著霍瀾音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拉起來，貼近自己的胸膛。他伸手去摸霍瀾音的額頭，手掌摸到她的臉，摸到了滿臉的眼淚。衛瞻的手掌停頓了一下，才向上移覆在她的額頭。

    霍瀾音額頭guntang。

    “來人！”衛瞻喊人，“讓老頭兒過來救人！”

    喊完，衛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在漆黑的床幔里摸了摸，尋到霍瀾音的裙褲，一一給她穿好。

    江太傅還沒來之前，衛瞻低頭，看著昏倒在他懷里的霍瀾音，暴躁地罵她：“沒腦子的蠢貨?！?/br>
    霍瀾音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她隱約聽見身側鶯時和姚mama小聲說話。

    “姑娘怎么還不醒過來？”

    “說是用了助眠的藥，能讓她多睡一會兒?！?/br>
    “一定是前天夜里姑娘光著腳跑回來的時候著涼了，哎……這才幾日，姑娘都瘦了一圈……”

    后來鶯時與姚mama又說了些什么，霍瀾音卻是沒聽見了，她又次沉沉睡著了。等她徹底醒來，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睜開眼睛，望向窗戶的方向，落日的光影照在窗戶上。

    “居然睡了這么久……”她一開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分明先前只是嗓子火辣辣得疼，聽不出異常來，如今卻是徹底沙啞了。

    “音音，你醒了！”姚mama剛巧推門進來瞧霍瀾音。她轉頭喊外面的鶯時端粥進來，然后滿臉堆笑，快步走進來，在床邊坐下。

    “我已經悄悄過來看了幾次，這次終于醒了?！彼龑⑹仲N在霍瀾音的額頭，“果然已經不燒了。殿下身邊的那個大夫果然厲害得很，就說你會這個時候醒?，F在覺得怎么樣，可還難受？”

    霍瀾音搖搖頭，有些尷尬地詢問：“我、我是怎么回來的？”

    霍瀾音可還記得昏迷前的情景。她可不希望姚mama瞧見她當時衣衫不整淚水漣漣的狼狽樣子。

    “是那位宮里的嬤嬤說你病了，讓我拿件你的棉斗篷過去接你。我過去的時候，你已經昏了過去，躺在床榻上。林嬤嬤在一旁給你用冰敷著guntang的額頭，那位頂厲害的大夫在一旁給你寫方子?！?/br>
    霍瀾音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寬松的白色寢衣，裝作隨意地問：“是阿娘給我換的衣服嗎？”

    “是啊?？偛荒茏屇愦┲庖滤?。那多不舒服吶。林嬤嬤還提醒了我，讓我給你準備幾套寢衣放在殿下那邊，宿在那兒的時候也能睡得更好些?！?/br>
    霍瀾音仔細瞧著姚mama的神色，悄悄松了口氣。

    霍瀾音猜測林嬤嬤做事穩妥，既然姚mama過去的時候，江太傅已經在那邊了，那么給她穿好衣裳的人應當是林嬤嬤了。

    鶯時端著熱粥進來，濃郁的香味兒充盈鼻息間?；魹懸纛D時覺得餓了，吃了好些。她還沒有吃完，林嬤嬤親自過來，帶著熬好的風寒藥。

    “這是太傅開的方子，夫人會好得更快一些?！绷謰邒叩?。

    “多謝嬤嬤，嬤嬤費心了，也是麻煩太傅了?！?/br>
    恰時錢mama帶著宋氏送的藥過來，姚mama皺著眉迎出去應對。屋子里只剩下霍瀾音和林嬤嬤?；魹懸粲殖粤艘豢谥?，才說：“多謝林嬤嬤?！?/br>
    “夫人剛剛已經謝過了?！绷謰邒卟黄堁孕?。

    “不是。是……謝謝先前在殿下那里的時候，林嬤嬤幫我整理……”

    林嬤嬤眼中閃過一絲訝然，問：“整理什么？”

    霍瀾音怔住了。她輕輕咬唇，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還是自己沒有說清楚。

    林嬤嬤問完之后，立刻反應過來。她說：“殿下喊我過去的時候，夫人衣物整潔，連鞋襪都穿得好好的?！?/br>
    霍瀾音懵了。

    林嬤嬤看了霍瀾音一眼，猶豫片刻，又開口問道：“夫人是不是很怕殿下？”

    雖然林嬤嬤從來沒個笑臉，可霍瀾音莫名對她印象不錯。也覺得林嬤嬤是個聰明人，她若說謊話也瞞不過她。于是誠實地點頭：“是?！?/br>
    “我見過很多京中權貴公子，英才豪杰。不管是武藝精湛，還是才學逼人。在我所有見過的公子中，唯有一人不藏鋒芒不失儒雅氣度非凡，真正的無暇謫仙人?！绷謰邒哳D了頓，“正是大殿下?！?/br>
    霍瀾音臉上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林嬤嬤還是第一次見霍瀾音臉上露出這種真實的表情，不由笑了一下。

    這下換霍瀾音驚奇萬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林嬤嬤笑。

    不過林嬤嬤很快收了笑，板著臉將攪了許久的風寒藥遞到霍瀾音手中。她嘆息了一聲，輕聲道：“以前的大殿下?！?/br>
    霍瀾音眼中浮現茫然，她低下頭慢吞吞地喝藥。

    以前的大殿下？那衛瞻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霍瀾音莫名覺得林嬤嬤沒有說謊話。她又一想，如今衛瞻被廢，身邊仍有人不離不棄陪他流放，想來他先前必有過人之處，讓旁人心甘情愿地追隨。

    外面忽然響起爭執聲，緊接著是鶯時的一聲尖叫。

    第9章

    外面忽然響起爭執聲，緊接著是鶯時的一聲尖叫。

    霍瀾音頓時變了臉色。必然是錢mama又找事欺壓姚mama。

    錢mama和姚mama積怨已久，自從發現她與荷珠被抱錯，錢mama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陰陽怪氣地嘲諷。明顯把打壓擺在了明顯上。先前她是府里得寵的千金，姚mama身為她的乳娘，錢mama即使恨透了姚mama，也不敢放肆。

    可現在不一樣了。整個府里不知道多少人幸災樂禍，更別說和姚mama有舊仇的錢mama。

    霍瀾音哪里還顧得上喝藥，趕忙把藥碗往床旁的小幾上一放，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雖然江太傅醫術高超，可也沒有半日就痊愈的道理?；魹懸魟倓傁铝舜?，雙腳踩在地面，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更是一陣眩暈，險些站不住。

    林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道：“夫人不宜下床?！?/br>
    “多謝嬤嬤?！被魹懸艟徚艘粫?，眩暈的感覺消失，她輕推開林嬤嬤，踩上鞋子，匆匆往外走去。

    林嬤嬤皺眉，看了一眼霍瀾音沒有喝完的藥。來的時候，她是領了令要看著霍瀾音把藥喝光的，眼下她不能就這么回去。便也只好跟了出去。

    霍瀾音如今的住處狹小偏僻，身邊的人只有鶯時和姚mama。最近這兩日，霍瀾音都要去衛瞻那里。姚mama總是陪著她，鶯時也不得閑，留在家里時刻準備著熱水和吃的。于是，落在院子里的積雪很厚一層，也未來得及清掃。

    霍瀾音趕出去的時候，剛好看見鶯時扶著跌倒的姚mama起身。錢mama立在一旁，臭著張臉?；魹懸粜睦锊挥伞翱┼狻币宦?。

    她瞥了一眼錢mama的臉色，輕輕舒了口氣，朝著姚mama和鶯時緩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問：“發生什么事情了？”

    鶯時氣得臉蛋紅撲撲的，見到霍瀾音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立刻委屈地告狀：“錢mama不講理，居然打人！”

    霍瀾音走到鶯時和姚mama面前，去看姚mama的臉。

    “沒事的，沒事的?！币ama連連說道，又偏轉過臉，不讓霍瀾音看見被打的地方，嘴上不停地說：“音音，你病還沒好，穿這么少別出來?？旎厝?，快回去……”

    霍瀾音又朝前邁出一步，執意去看姚mama的臉。

    到底是一手帶大的孩子，姚mama知道霍瀾音擰起來旁人是拉不住的，倒也沒再躲，讓她看見了自己被錢mama打紅的臉。

    霍瀾音臉上沒什么表情。

    她平靜地轉身，朝錢mama走過去。院子里的積雪很厚，她小小的繡花鞋陷進雪地里，積雪濕了她雪色的褲腿兒。

    霍瀾音走到錢mama身前停下。

    錢mama如今對這對母女心中充滿了鄙夷，更是完全不忌憚，大大方方地明著欺負。這府里誰不知道這對母女落勢，錢mama必然不會放過她們。

    就連宋氏也知道，宋氏也不過是警告她不要太過分而已。

    不要太過分。過分與不過分之間的那根線哪有那么分明。

    錢mama直視著霍瀾音的目光，連假裝都不假裝，用一種傲慢的語氣開口說道：“我打她是因為……”

    “啪！”

    響亮的巴掌聲，阻斷了錢mama接下來原本要說的話。

    錢mama偏著頭，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

    她被霍瀾音給打了？被整個乳娘的女兒給打了？別說霍瀾音只是個賤奴的女兒，就算是以前，霍瀾音也不曾這般不給她臉面。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錢mama氣得紅了臉，扭頭瞪向霍瀾音直接問了出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回答錢mama的是霍瀾音又甩下來的一個巴掌。

    鶯時和姚mama這才回過神來。鶯時年紀小，懵懵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倒是姚mama急忙拉住霍瀾音的手腕，溫聲細語地說：“別，別沖動?！?/br>
    她又擋在了霍瀾音身前，給錢mama賠禮：“音音發燒燒糊涂了，你別跟這孩子計較。我替她向你賠不是，給你賠不是！”

    錢mama瞪圓了眼睛，眼中的憤怒像一把火。

    “你這個勾三搭四的狐媚子給我滾開！”錢mama一把將姚mama推開，指著霍瀾音的鼻子開罵：“果真是賤人的孩子，十六年的栽培也洗不掉你骨子里的劣性！”

    她抬起手來，就勢便要打回去。

    “你打啊?！被魹懸舻穆曇舯冗@天氣還要寒。

    對上霍瀾音毫無溫度的眼睛，錢mama愣了一下，理智短暫地回歸。

    不，她可以隨意打罵姚mama。但是她不能動霍瀾音一根手指頭，她眼下還是主子。更何況她吃了那么多的藥被培養成藥引為大殿下所用。這個時候她若出了事，周家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