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蔣璃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說,“除非她是活膩了,否則不敢。再說了,還有你倆呢?!?/br> “那是?!庇∷薨缀呛且恍?,“誰敢動你個試試,我拆了他胳膊腿兒!” 正說著,就聽蔣璃說了句,來了。 十點。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一敲鐘,有人影就從街拐角過來。 頭位就是季菲。 今天她穿得也是清雅,白裙外衣的,沒戴帽子和墨鏡,整張臉就在陽光下。不似昨天的遮遮掩掩,蔣璃就看得清楚了,季菲還真是瘦了一大圈,臉色也不好,蒼白得很。 身后跟著一人。 發福的身材,看上去四十多歲,穿的中式長袍倒是精神,尤其是那兩眼,囧囧有神,面色紅潤,手中拎著只包。 應該就是季菲口中的“王掌柜”。蔣璃眼睛尖,這王掌柜看著長相不出眾,但那目光可不容小覷,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國內不少老藥材鋪都是祖家幾代去做,能在鋪子里坐鎮的那都是經常翻山越嶺、練得一雙能識百草寶貝的火眼金睛,王掌柜就是這種人。 很快,幾人會面了。 離開了靠窗位,換了室內最角落。 蔣璃、季菲和王掌柜在一桌,印宿白和馬克在另一桌,時刻觀察這邊的情況。 季菲沒有為王掌柜介紹蔣璃的打算,只言一位朋友。 這也很正常,本來就是一錘子買賣,沒必要暴露身份節外生枝。 王掌柜朝著蔣璃點點頭,笑得似有勉強。 蔣璃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季菲沒寒暄的意思,直切主題,“王掌柜,咱們說好的配方,您帶來了吧?”王掌柜看了看季菲,又看了看蔣璃,最后目光掃了一下旁邊桌子的兩人,面色略有遲疑。季菲見狀道,“您別誤會,我這位朋友跟來沒別的意思,她只是對配方也感興趣?!?/br> 王掌柜聞言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了,又從拎包里掏出錢夾來,取出張支票,推給季菲,“季小姐,這個我得還你了?!?/br> 季菲一愣?!芭浞降氖隆隽它c問題?!蓖跽乒褚荒槥殡y說。 第405章 我還知道你當年 從昨天到今天,蔣璃的心總像是懸著的,好像是有種感覺在提醒著自己:事情不會那么順利的。 剛剛王掌柜面色猶豫支支吾吾,她的這種感覺就更是強烈。 果然,沒能如愿。 季菲一聽這話愣住了,少許后遲疑,“什么叫……出了點問題?” 這話也是蔣璃很想問的。 經過左時改良后的封痛散固然珍貴,但如果能一睹原配方,那豈不是更好? 王掌柜看起來不愿多說,把支票往季菲手旁一推,道,“就是弄不到原配方了,就這樣吧,咱們的交易作廢,不好意思,我還要趕飛機呢?!?/br> 季菲見狀急了,把支票往回塞,順帶一把扯住他,“不行不行,咱們都說好了,如論如何你都能弄到原配方,這是我給你的定金,這筆交易不能就這么算了啊?!薄澳俏揖褪歉悴坏竭€讓我去偷去搶啊——”王掌柜也是急了,聲調陡得提高,反應過來失態后,又壓低了嗓音,去撥季菲的手,“你放心,我隨時再關注著,一旦有消息還會聯系你的?!?/br> 看樣子季菲不想撒手,王掌柜急著走,兩人就當場拉拉扯扯起來。蔣璃在旁冷靜出聲,“看來,是跟王掌柜交易的人出了岔子吧?”王掌柜是個藥材鋪老板,說白了手里經營的鋪子就像是一個交易中介,收羅好貨轉手再賣,除非是對方出價極高又或者所要東西十分罕見,否則一概是只面對原料供貨商的,像是阮琦,就直接跟這種人接觸。 所以,蔣璃猜測的是,王掌柜本身想促成這筆交易,但跟他交貨的人出了問題。 王掌柜見情況被蔣璃說破,臉面上是無光,但也沒說硬挺著,坐下來,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王掌柜與季菲認識還是通過阮琦。早在半年前,季菲托阮琦找一處配方,配方的具體內容沒告知,只告知說,來自秦川。阮琦當時的心思并不在賺錢上,而且季菲想要的又不是原料,轉手就把王掌柜介紹過去了。 王掌柜當時也沒往心里去,一個沒頭沒腦的方子,還沒有具體內容,就說只要是來自秦川的方子都要,這聽著就不靠譜。結果,老天就像是突然安排好的一樣,某天晌午,打西邊還真來了那么個人到店里神神秘秘地兜售個配方,王掌柜隨口那么一問,得知對方竟來自秦川,心里陡然那么一激靈。 季菲得知此事后欣喜若狂。 這行都有交易規矩,既然配方出現,那作為中間商的王掌柜就要盤問清楚,他從雙方之間再三核對信息,直到確定就是要交易的配方后便收了季菲定金。 那小伙子承諾三日后送上配方。 “可是,三天后我沒見著那小伙子?!蓖跽乒癯槌鰪埣埥聿亮瞬令~頭汗,“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薄爸v真話,季小姐這筆生意我挺想做,沒人會跟錢過意不去。我等了那小伙子很長時間,也盡量拖延你這邊的時間,曾經想過去找那個小伙子,但是人海茫茫上哪找?只說了個秦川,季小姐,是秦嶺一帶嗎?” 季菲無力地耷拉著腦袋,好半天說,“也許吧?!?/br> 兩人誰都沒注意蔣璃在聽到“秦川”二字時臉色微微有了變化。 “交易方遲遲不露面,我又不好再繼續拖了,無奈之下只能約見季小姐講明情況,這種事說到底都是我爽約在先,所以有必要來美國交代一聲?!?/br> 周遭氣氛凝固了不少。 蔣璃冷不丁問,“那是個什么方子?” 王掌柜沒隱瞞,把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對方叫那方子為忘憂散?!?/br> 蔣璃眼底微微愕然,轉頭跟季菲對視了一眼,季菲沖著她暗自點了點頭。 “會不會對方也是倒手的?”蔣璃再問。 王掌柜搖頭,“聽他說的有板有眼的,應該不像是倒手?!?/br> 他也不急著走了,繼續道,“那小伙子說,忘憂散是從最根上的老祖宗那傳下來的,都有上千年了,不過我覺得這八成就是幌子,哪有方子能有上千年的?” 蔣璃道,“你繼續說?!蓖跽乒褚姞钣值?,“小伙子說他們祖上是從醫的,醫術厲害,足不出戶就能替人治病,只消看對方一眼就能知道對方能活多久。又說,他們祖上曾經救過一個人,那人都已經死了,都裝進棺材里了,卻被祖上救活了。后來,被救的那個人留了下來,幫著祖上采藥看病,再后來,那個人帶來了個方子,說這方子很神奇,用上之后哪怕是換心刮骨還照樣談笑風生。所以這方子就一直流傳下來了,后來起了個名字就叫忘憂散?!?/br> 蔣璃聽著這話,不知怎的,腦中閃過一絲火花,但緊跟著就被王掌柜下句話給驅散了。 “世上真有如此神方?季小姐,你可千萬別是上當受騙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找秦川的方子,但這方子聽著玄乎其玄的,我總覺得不靠譜?!?/br> 季菲只說受人之托。 末了,王掌柜留了那人的星點信息走了。 還真是星點信息,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個名字。 叫秦宇。 長得有點憨愣,眼神呆呆的,身穿黑色粗衣寬褲,衣服上有暗紋,乍一看像是少數民族,可沒裹頭巾,頭上也沒任何飾品,只梳著板寸頭。 王掌柜用手機拍的,來往他店里的客人多,這小伙子長得又不脫眼,所以當時拍了照片作為提醒。 等王掌柜走了后,季菲和蔣璃陷入沉思。許久后,季菲打破沉默,“王掌柜提到的忘憂散,雖然說信息不多,可即使換心刮骨依然能讓人談笑風生,你聽著不耳熟嗎?忘憂散,我敢肯定就是封痛散的前身,是左時改良之前的方子?!?/br> 蔣璃抬眼看著季菲,目光似有審視。 季菲見狀,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夏晝,我知道你對于三年前的事還在懷疑我,但是我向你保證,我真的沒有盜取左時的封痛散?!?/br> “那你怎么了解封痛散?又怎么敢肯定封痛散的前身就是忘憂散?”蔣璃語氣鋒利。 季菲盯著她,“我不僅了解封痛散,還知道當年你很反對左時繼續研究封痛散?!笔Y璃一怔。 第406章 當年真相 咖啡館里來了客人,三個挺街頭嘻哈風打扮的美國男孩,坐好后瞧見了季菲和蔣璃。蔣璃是面朝著他們坐,所以長相能被他們瞧見,其中一個大男孩流氣地朝著蔣璃吹了個口哨。 印宿白見狀起身,沖著那男孩一指。 男孩見狀不服,也起了身,其他兩個跟著起身對峙,這時馬克站起來了,回頭沖著他們晃了晃手腕。 季菲的話說到一半見狀后生怕有麻煩,蔣璃低聲說,“談我們的,這情況我的人能解決?!?/br> 果不其然,三人在一臉橫rou的印宿白和高大魁梧穿著衣服都能看出滿身腱子rou的馬克面前敗下陣來,點了咖啡后直接帶走。 周遭又安靜下來了。 “左時的封痛散最直接是作用于人體的痛覺神經,換句話說就是,封痛散能使人徹底失去痛覺,像是一道屏障似的將痛覺封印?!奔痉评^續說?!斑@的確會對醫學上是個巨大的進步,針對那些晚期癌癥患者或常年經受病痛折磨的人是個福音,左時是個學癡,能將這方子用于臨床研究甚至醫學推廣是他畢生夢想,可是,你由最初的支持變成了反對,致使他痛苦不堪知音難尋?!笔Y璃再提當年事,心臟也還是疼的,“人不能失去痛覺,哪怕就是晚期癌癥患者和常年經受病痛折磨的人,也不能剝奪他們的痛覺,痛覺是反應人體情況的提醒燈,失去了痛覺,病患就無法感知自己的身體狀況?!?/br> 季菲苦笑,“但是你知道有多少病痛的人希望失去痛覺來提升自己的生活質量?”“提高了生活質量嗎?”蔣璃道,“那可未必,聽著像是好事,但實際上,當一個人知道自己沒有痛覺,就會時不時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已經痛了實際上還感知不到,時間一長必然會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甚至精神崩潰?!?/br> “所以,你的反對將左時推給了我們?!奔痉茮]跟她掰扯封痛散究竟是利是害,直接說了結果。 蔣璃怔愣,緊跟著驀然心驚,死死地盯著季菲,眼里就突然有了遲疑。 “你向來聰明應該想到了吧?!奔痉瞥脸链⒘艘豢跉?,“當年左時主動跟我和衛薄宗合作進行臨床研究,這就是事實?!?/br> “不可能……”“你已經對你最初的判斷產生質疑了不是嗎?”季菲悲涼地看著她,“我從沒想過要把左時的勞動成果占為己有,左時出事后,你見我們接管了左時的實驗室,就發了瘋似的要銷毀封痛散,那是左時的心血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所以,為了保住左時的心血,我只能把你送進精神病院?!?/br> “是你們看重了封痛散背后的利潤?!笔Y璃咬牙。 “不,夏晝,我只為了左時?!奔痉茢蒯斀罔F,“但是,衛薄宗未必?!闭f完這話,她從包里拿出樣東西來交給蔣璃,蔣璃一看是個日記本,足有一指厚了,她怔了怔,隨意翻看了一下,牛皮紙的內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鋼筆字,還有各種記號和圖樣。 “這是……” “左時的日記?!奔痉频?。 蔣璃驀地抬眼看她,一時間像是被人抽了耳光似的,左時,曾經跟她那么好的人,日記本卻出自他人之手。 季菲讀懂她的心思,輕聲道,“這是左時在跟我們合作臨床后所記載的日記,我有沒有說謊,你從日記里一看就知道了,里面左時都記著呢?!?/br> 蔣璃死死攥著筆記本,“既然你有這個筆記本,怎么不早給我?”“當時這項臨床是不對外公開的,秘密進行?!奔痉普f,“三年后,你已經視我們為敵人,我們也不想多生事端,只能繼續瞞著。而且,衛薄宗并不知道有這個日記本的存在?!?/br> “那現在為什么要給我?你打算跟衛薄宗分道揚鑣?” “當他把我開除,過河拆橋那天起,我就跟他分道揚鑣了?!边@次輪到季菲咬牙,“跟你公開,一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繼續誤會我,二是……” 說到這,她壓低了嗓音,“我覺得衛薄宗有可能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和左時?!?/br> 蔣璃微微瞇眼?!芭R床實驗主要是左時跟衛薄宗在做,最開始我以為他們只是在聞術協會下底下的實驗室來cao作,半年前我才查到原來并不是。另外,左時總會提及那句‘秦川之巔,生而忘死’,沒事就琢磨那句話,跟我說找到秦川之巔就能找到封痛散的原配方。夏晝你想想看,左時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就得到一個殘缺的方子進行改良吧?他對秦川之巔念念不忘,甚至多次深入無人之境,那是因為他始終相信有原配方的存在?!?/br> 蔣璃終于明白左時游走戶外的原因,甚至三年前的死亡,也是因為他真正想找的就是秦川之巔。她不陌生這句話,左時也跟她說過,也提及是原配方的發源地,但是她當時只是覺得所謂千年配方不過就是說辭。多少午夜夢回,她都夢見左時在說這句話,后來她也找過所謂的秦川之巔,可秦嶺一帶她找過不少,絲毫沒線索。 難道并不是秦嶺一帶?否則左時怎么都找到戈壁灘了? “半年前你開始尋找原配方?為什么?”蔣璃盡量保持冷靜。季菲沉默了稍許,干澀地說,“因為當年參與臨床試驗的五名患者都住進了精神病院,半年前其中四名患者分別以不同形式自殺,現在,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夏晝你說得對,人一旦失去痛覺很可怕,所以我想,左時改良后的方子出了問題,是不是找到原配方的話能做些彌補呢?你是我們的當中最出色的氣味構建師,如果能找到原配方, 我想能利用原配方進行補救的人也只有你了?!?/br> “你跟我說你想要錢?”“是。有衛薄宗在我沒機會再進聞術協會,被陸門開除,就等同于其他公司也對我關上了大門,我沒工作,又被封了不少資產,所以,我需要大筆錢來過活?,F在……”季菲苦笑,“沒了線索,我還提這些做什么?” 蔣璃起了身,輕描淡寫地說,“原配方的事你不要插手了,我會給你一筆錢,至于最后的那個幸存者,我會想辦法。左時的爛攤子,既然你們沒本事幫著收,那我來收?!?/br> 季菲驀地抬頭,驚愕看著她。 “就當我花巨資買個當年的真相?!笔Y璃將日記本放進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