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陡然,眼角的余光掃到一抹白影,就跟那晚一樣,于戲臺之下影影綽綽。他直接冷喝,“誰在那?給我站??!” 快速躥下戲臺,朝著那抹白影就過去。那白影竟沒像那晚似的逃竄,一直在曲徑長廊處飄忽不定。饒尊一個熱血上頭就沖了過去,可上前定睛那么一瞧才發現,竟只是一件戲服,懸在橫梁之下,隨著偶爾的夜風輕擺。饒尊一股怒火沖上頭,想著這是他的地盤,卻被對方不知是誰的人耍得團團轉,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一把扯下戲服,那戲服上竟有隱隱的幽香,很清很淡,可綿長得很。人對刺激性氣味會有本能的排除和規避反應,對芳香性氣味也會有本能的接受和不設防。當那幽幽之氣順著饒尊的呼吸沖上大腦時,他才冷不丁反應過來,心里咯噔一下。 手一松,一陣不知從哪鉆出來的邪風乍起,落地的戲服竟飄走了,他剛要去抓,就聽見有人在笑。饒尊順著笑聲看過去,長廊盡頭站著一個女人,月光將她身上的長袍映得如銀光似白雪,襯得她那張臉也格外白皙,但只露了眉眼,唇鼻被她微微抬起的寬大水袖遮住了。他微微瞇眼,這一次能確定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不是戲服不是幻覺。他疾步沖上去,那女人竟也沒走沒逃,任由他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緊跟著她長臂一伸就圈住了他的脖子。女人身段軟得似水,肌膚又涼若凝玉,就那么膩在他懷里,身上一陣陣冷香。饒尊只覺得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在沸騰,好像是有團火在體內燃燒,抓著女人的手也漸漸松了勁。 月下,女人的眼里似有媚波,凝著他的臉時隱隱發亮,饒尊剛要將她推開,她便放下水袖,懷中的臉就完完整整地落入他的眼里。 月朦朧,女人的臉亦似真似假,饒尊只覺得芳香入鼻,這香氣讓他上癮,讓他貪戀,他盯著她,恍惚間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女人。 “夏夏?” 女人沒應聲,抬手輕撫他的俊臉,溫柔又多情。沖上頭的是萬馬奔騰的情感,是抑制不住的激流,似乎能從胸腔里一傾而想出,又似沖出牢籠的困獸。他壓下臉情不自禁吻她,只覺她的唇也是微涼糯軟,他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了。 緊跟著一陣鉆心的痛。 撤開唇低頭一瞧,一把匕首生生地扎在他的肩頭上,很快,血就順著鋒利的刀刃浸濕了衣衫。 再抬眼定睛一瞧,懷中女子早已遠離他的范圍,又變得影影綽綽,不知是人是鬼。 “夏夏……”饒尊頭筋一挑一挑的疼,最后成了劇痛,倒地不醒。 **夏晝為商川招魂一事如炸開的火苗迅速在網絡各個角落燃燒,她公開承認是自己領走了商川尸體,作為他在這世上最近的親人,她要向商川的所有粉絲證實自己跟他的死無關。 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在質疑這無非是場炒作,有人則對招魂一事深信不疑,商川的粉絲們更傾向于后者。招魂一事如潮涌,引來各方專家們的討論,話題花樣百出。 而爆出夏晝要為商川招魂一事的人就是王傳,他在同學會上拿到了第一手資源,便根據這個由頭大肆宣揚。 朋友圈轉發最快,夏晝的那些個看熱鬧的同學功不可沒。 夏晝出面首肯這件事極為重要,落實了招魂一說,非但如此,她聲稱招魂地點將設在親王府。 一下子牽扯了華力集團。 這場聲勢浩大的輿論出來,壓力頂得最重的當屬陸東深。陸門股價因天際一事本身就鬧得風雨飄搖,如今在外界看來又信奉神靈一說邪氣得很,開盤更是受了重創。 陸家長輩們連續12通電話催促陸東深阻止夏晝的荒唐行徑,可陸東深始終死按著強令不放,他的意見是,與其關注商川一事,陸門倒不如盡快放出利好消息。 何為利好消息? 陸東深明里暗里劍指生物制藥工廠全面擴大范圍一事。 可陸門的長輩們則認為陸東深被女人迷了眼惑了心,擴建工廠一事必要慎重再慎重,如此,陸東深和陸門長輩們就處于僵持狀態。 網上瘋傳著的也是這樣:企業巨子被巫醫所惑,搭上江山只為博紅顏一笑。對于夏晝來說,網絡紛爭越大對她越有利,楊遠和陳瑜都坐不住了,楊遠把她叫辦公室的時候態度十分不客氣,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著妲己似的,夏晝沒容他多說話就道,“ 你有本事就讓陸東深來阻止我,沒本事的話就閉嘴?!?/br> 陳瑜憂心忡忡,追著她問,蔣璃,你到底要干什么?別人說你是巫醫你就認了???非得朝著邪門歪道走? 連在國外的季菲都打來了電話,冷笑道,怎么你還會巫術嗎?她笑得沒心沒肺的,“季菲,會巫術謀害了商川這個話頭,不還是你在網上挑起來的嗎?”真當她是傻子嗎?當時網上幾股聲音里,只圍著她的聲譽進攻的人想都不用想就是季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招魂一事勢在必行,畢竟這件事是得到了商川粉絲們一致的“期待”,哪怕親王府已不是天際的勢力范圍。 直到,就在她親力親為準備招魂儀式物品時,被饒尊身邊三名五大三粗的保鏢強行帶到華力集團總經理辦公室時。饒尊的臉色鐵青得很,咬牙切齒地質問,“夏夏,你是瘋了還是替陸東深報仇呢?” 第225章 漏掉了重要線索 饒尊能找上她,她絲毫都不驚訝,夏晝甚至覺得就算自己被強行掠走也再正常不過,這就是饒尊。 如果哪天饒尊突然變得客客氣氣溫和有禮了,那她才會感到驚訝,會認為饒尊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或腦袋被門擠了之類。 既然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夏晝在態度上也不那么歇斯底里?!熬W上雖說五花八門,但統一的信息都是,我,夏晝要給商川招魂,就這么簡單?!?/br> 饒尊恨得牙根癢癢,指著她的手都在顫,“你行啊,親王府現在是落在我口袋里,你就這么糟蹋我是吧?什么招魂?我認識你多少年了,你要有這本事還好了呢!”“商川死在親王府,就算你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親王府都是解決事情的最好場地?!毕臅冚p描淡寫,“當然,你現在是親王府的老板,這件事本該知會你一聲,但后來一想,知會不知會的也沒什么區別,所以就不浪費口舌了?!?/br> 饒尊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眉頭皺得都能夾死只蒼蠅,“什么叫知會不知會的也沒什么區別?”“在親王府里為商川沉冤昭雪是民心所向,難道你還能不同意?”夏晝一語中的,冷笑,“現在年輕的粉絲們都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你也不可能在陸東深手里討到便宜?!?/br> 饒尊的臉色更沉了,“什么沉冤昭雪?商川的死警方已經說得明明白白?!?/br> “商川是被人害死的?!毕臅儨惤?,一字一句,眼神里凜著寒光,“誰害死了商川,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她近在尺咫,讓饒尊冷不丁想起親王府的遭遇,夜色下那張臉影綽婉約,像極了夏晝,可仔細去想又不像。 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瞧,她眉心一蹙,伸手就懟了他肩膀一下子,力道不小,“招魂的事勢在必得,遇鬼殺鬼遇佛殺佛,你要是發洋賤去攔,別怪我對你下狠手!” 饒尊捂著肩膀連連后退了兩步,額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夏晝見后疑惑,“至于嗎?我是用了勁,但也不會讓你表現的這么夸張吧?” 饒尊沒吱聲,一手撐著桌角。夏晝這才感到不對勁,剛進門的時候他臉色發白,她還誤以為他是被她氣的,現在他臉色不但發白還發青,額上的冷汗更是豆大地往下滑,一看就是跟她剛剛的手勁沒關系。 她上前,質問,“你受傷了?” 饒尊沒好氣,“用不著你管,反正我就算死了你也不會心疼?!?/br> 夏晝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扯開他的領口,襯衫的扣子崩落了大半,他肩膀上的紗布就赫然在目,甚至有殷紅正在慢慢滲透,馬上就能沾了襯衫。 “誰傷你的?”她驀然心驚。傷口不淺,說不準肋骨都傷到了,否則他不會疼得這么厲害。在滄陵的日子,她為譚耀明的手下們處理過不少傷口,大大小小的都見慣了,所以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深淺來??勺屗痼@的是饒尊受傷,這簡直就是太荒誕的事了,暫且不說他是太子爺的身份,出門前呼后擁的,哪怕他落單了也能抵擋一陣子,再不濟他還會跑啊,逃跑是人的本能,更何況他之前還玩過跑酷拿過獎杯的,逃跑不在話下。 饒尊的臉竟然紅了,許是太白的緣故,忍著疼扯過襯衫,將大半個裸體遮住,“跟陸東深都學壞了吧你,大白天的扒男人衣服,像話嗎?” “要不要臉?你以為我稀罕對你耍流氓?”夏晝針鋒相對,“我還真要謝謝把你傷著的那個人,真是為民除害了?!?/br> 饒尊被她氣得嘴唇直哆嗦,“我要不是眼花把她看成是你也不至于受傷!”夏晝一聽這話知道這里面有事,連忙追問。饒尊也沒想瞞著她,就將夜闖親王府被襲一事完整交代。末了,說,“你以為我不想你在親王府折騰是怕損了業績嗎?我是擔心你會遇上危險?!?/br> 夏晝若有所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好半天問,“你是聞到氣味后才看見的那女人?” 饒尊點頭,“看來對方也是擅長利用氣味的高手?!彼昂髢纱味颊墼跉馕渡?。 夏晝眉頭深鎖,“你聽到了戲文,對方在唱什么?” 饒尊回憶了半天,搖頭,“就是聽見了相思門相思苦什么的,我不懂戲,也聽得不大清楚?!?/br> 夏晝一激靈,喃喃,“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對,好像就是這個!”饒尊臉色嚴肅,“你怎么知道的?” “明白了?!毕臅兾⑽⒉[眼,少許后笑得瘆人,“原來啊,真沒想到這只鬼能追這么遠出來?!币婐堊鹨荒樥痼@,她直提重點,“你最先中的應該是鬼八子,先別問我什么是鬼八子,太專業了跟你解釋你也聽不懂,總之就是能散發迷惑人的氣味,能讓對方看到心中所想,所以,你看著她很像我這是你的錯覺。后來,我估計你十有八九是聞了魅香,簡言之就是情趣香水之類的,但對方使用的比較高級,讓你動了情?!?/br> 饒尊愣了半天,然后“靠”了一聲,憤恨不已,“她都用魅香了不就是沖著干柴烈火去的嗎?捅我一刀子算怎么回事?” 這點夏晝解釋不了,想了想說,“也許,她就想趁機除掉你呢?怕你反抗?” “除掉我干什么?” 這話也是問得刁鉆,是啊,平白無故地傷饒尊干什么?“可能是想讓你重演商川悲劇,坐實鬧鬼傳言?” “她的目的是什么?”饒尊緊接著問,“還有,她為什么一定要在親王府里?” 這其實是一個問題。 對方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就能解釋了她在親王府中頻頻出現的原因。是人做事都有目的,哪怕對方真是只鬼,也會有它留戀人世間的執著。 現在夏晝敢肯定,出現在祈神山上的那個白衣女鬼、盜走江山圖礦石原料的人、在酒吧里出現又神秘消失的女人,同在親王府中神出鬼沒的是一個人。 擅氣味。 能將氣味運用自如又不被對方察覺,氣味協會里屈指可數。季菲遠在美國,衛薄宗又是個男人,其他的幾位冒尖的氣味分析師也不會有閑情雅致干這事兒,那還能有誰? 難道,是一位“隱世”高手? 夏晝想得腦筋一竄一竄地疼,腦中走馬觀花,將前后的事再連起來一點點分析。 陡然,她脊梁骨一陣發涼!她好像,的確是漏掉了一個重要線索。 第226章 六只紙人 亡者,三日陰魂不散,七日尋身回魂。 商川的尸體被順利運到親王府,這期間很是大肆渲染,商川的粉絲們都快圍堵了整個府邸,哪怕已是午夜時分。運尸的時間是夏晝訂好的,根據商川的生辰八字,選在了第六日的子夜,不能晚到也不能早走,然后在親王府守靈一天一夜,到了第七夜鬼門關大開的時辰開始進行招魂儀式。 親王府是片鬼宅之地,所以周遭的街燈都長年失修,半明半暗的,隱藏在參天的古樹里,乍一看就跟一團團幽冥之火似的。 而商川的粉絲們都身穿深色的衣物,翹首期待,后援團更是拉起了挽聯,手腕處戴著光環,星星點點的,在夜色下也是詭異。 有不少記者也守著夜,特意來親王府這邊守著。在此之前,夏晝已經默許尸體運到親王府時可以有人相送,主要是粉絲們的壓力太大,但不論是送葬還是媒體,都不允許踏入親王府。亡靈需要安歇,生人太多會染上過多鮮活之氣,魂魄會不敢反復。 而到了第七夜,別說是親王府,就連親王府的門外周圍都不允許生人圍觀,招魂之夜危險重重,一旦怨靈附體將會傷及無辜。 快到子夜時起了風,陰云遮了月,就在眾人都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時,讓后脊梁發寒的一幕發生了。 遠遠的,一輛靈車開了過來。 通體的白。 招魂幡插在車身四周,在黑得粘墨下的夜色中隨風飄蕩。 悄無聲息,就連車輛行走都靜得很,像是劃走在深海上的船,死亡之船。 靈車經過時,所有人都收了音,鴉雀無聲的,就連見慣大風大浪的媒體記者們都噤若寒蟬,深夜通體白的靈車,任誰看了都覺得不自在。 靈車停在親王府門口時正正好好就是子夜。緊閉的府門緩緩打開,一條雪白的地毯從門前一直延伸到府邸深處。府邸上下都沒燃燈,堪比外面還要黑暗,唯有那地毯,可也漸漸被暗色吞噬,像極了連接人間和黃泉的通路。 很多人往府邸里望了一眼,都嚇得縮回頭,總覺得里面陰風陣陣,落在人面的風都恰似染了寒霜的冬風。 商川的尸體被安置在一尊上好楠木的棺槨里,抬尸人共6名,架起棺槨進了親王府,整個過程也都是靜謐得很,不允許有吹拉彈唱,不允許有人哭喪。 棺槨抬進去后,有人迅速地在府門上貼了幾道符,那符跟黃表紅字符不同,是白紙黑紋,那紋路看似文字卻又像是圖案。 有人快速地查了一番。 發現這符就是夏晝在滄陵時所用的符咒。這符咒具體有什么功效就不得而知,大家在滄陵當地的論壇里查過這種符咒,就算是當地人也說不出一二,但一致表示,但凡滄陵的蔣爺治病祛邪用的都是這種紋路的符咒,誰人都不敢去猜測,否則就是褻瀆神靈。 大家沒看見夏晝。 除了送別商川的尸體,眾人最好奇的還是夏晝,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她本人,即使翻出她之前暴于人前的照片也不是太清晰。 其實大家想看夏晝的目的很簡單,他們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能在滄陵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堂堂的陸門太子爺失了理智。 但眾人沒能如愿,從商川的尸體運送到入府再到靈車離開,夏晝從頭到尾都沒露面,眾人大失所望,殊不知夏晝早就在親王府候著了。 唯一有資格跟著尸體進入親王府的記者就是王傳,畢竟是同學一場,夏晝最后還是同意他踏入王府,但也只給他半炷香的時間。 但對于吃這碗飯的人來說,別說是半炷香,哪怕是十幾秒都行,能親眼見見這樁“盛事”,也算是不枉來這一趟。為此王傳得意得很,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其他同行們都央著他多拍些照片,他自鳴得意:看我的心情吧,再說了,這些事都犯忌諱,有些照片拍的了,有些照片是不能拍的。 同行們都應聲附和,等王傳進去了后,大家在背后啐道,什么東西,不就是想拿頭條嗎? 可半炷香后,王傳慘著張臉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