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步長悠用茶蓋刮茶沫:“我們見過?” 他有鹿一樣無辜的眼,可有老狐貍一樣意味深長的笑:“公主貴人事忙,自然不記得下臣,不過下臣倒記得公主,月初時,下臣來給太后繪像,在湖邊偶遇公主,雖然匆匆一瞥,但公主絕世容顏,叫人難忘?!?/br> “多承謬贊?!辈介L悠收下這份奉承,又道,“大人來送分景圖?” 相城道了聲是:“王上說公主要畫離宮圖,叫人拿以前的分景圖作參考,署丞大人不放心,要下臣親自護送,并讓下臣轉達公主,這十二幅圖乃是古畫,請公主務必小心保存。署丞大人說,倘若有失,別怪他老人家失禮,他要跟公主拼命?!?/br> 步長悠眼前驀然浮出一個胡子花白張牙舞爪的老先生來,她唇畔露出一點笑意,蜻蜓點水似的:“署丞大人愛畫如命,自然理解,長悠定奉若珍寶,完璧歸趙,請署丞大人放心?!?/br> 兩個內侍上前,待詔將畫匣推開,每個匣里放了六軸絹畫,他道:“十二幅,公主可驗好了,等公主賞完了,再派人喚臣來取,倘若少了缺了什么,下臣可是要將公主一塊押回畫署,給署丞大人發落的?!?/br> 步長悠從榻上下來,命侍從將匣子放在榻上,道了句有勞。 相待詔行禮告退:“下臣告辭?!蓖顺鋈r卻走偏了,經過她時步子微滯,壓著聲兒道:“是畫得不像?!?/br> 步長悠躲了一下,他沒多做停頓,出去了。 裴蓁透過窗格瞧見他們一行人走遠了,方問:“剛才那位是公主的表哥,公主知道嗎?” 步長悠知道,可步長悠搖了搖頭。 裴蓁道:“銀鏡長公主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就這個最不著調,不過好歹會畫兩筆,被逼著在畫署領了一個閑差。王上說他水平忽高忽低,好時稱得上驚才絕艷,差時簡直沒眼看?!?/br> 步長悠沒接這話,只道:“咱們看畫吧?!?/br> 第13章 委屈 兩人看分景圖才發現原來的紫明殿還沒現在的一半大;音書臺叫十八槐;雁鳴湖里也沒荷花,只有水雁;彌月湖湖心并沒有那座巧奪天工的云月樓;藏書閣倒維持了原樣沒動;之前還有個桃花村,小河經過兩坡桃樹,十幾間茅檐低小的房舍就坐落在水邊,但現在桃花村這一景已徹底沒了...... 宣王時期的桐葉宮小而巧,有禪房花木深的幽,像私人別苑,野趣十足?,F在的桐葉宮水草豐茂,大而舒朗,是王室離宮的氣派,倒很襯鳳儀宮這個名。相比之下,步長悠喜歡小巧,裴蓁喜歡舒朗。要說什么人喜歡什么調,桐葉宮有桐葉宮的妙趣橫生,鳳儀宮有鳳儀宮的氣象萬千。 中午時,裴蓁沒回梧桐齋,留下來用膳。膳后,兩人到槐樹林去。步長悠讓人把那兩張青竹做的躺椅挪來,兩人靠在樹下聊天。聊著聊著又聊回婚事上,裴蓁問步長悠討不討厭裴炎,步長悠搖頭,又問她喜不喜歡,她也搖頭。裴蓁說那就好,不喜歡也不討厭,相敬如賓也是一輩子。 步長悠枕著自己的雙手,看頭頂槐葉晃動,半晌,緩緩道:“你哥哥好像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吧?!?/br> 裴蓁也贊同,但又道:“不是乖乖聽話的人,但是個有分寸的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明白著呢?!?/br> 步長悠跟裴炎的這樁婚事的確有些麻煩,因為并不是國君單方面強加的婚姻。倘若真是那樣,無論誰拒婚,都有點不畏強權的意思在里邊。年輕人年輕氣盛,國君不會真因這種兒女私事去為難一個重臣,否則他是有多專|制。頂多是覺得面子上不好看,罰個俸祿什么的就過去了??伤麄z這樁親事,暗里是女方主動,明面上是男方主動。步長悠想,倘若真如母親所說,鄢王欠她人情,這場親事是在雙方都同意的情況下,鄢王的順水推舟,那么無論哪方拒婚都有戲耍國君的嫌疑。尤其裴家在明面上,沒有自己求婚再拒婚的道理。裴蓁說他心里明白,明白的就是這個。裴大人不愿意,可裴大人沒辦法開口拒絕,瞧瞧,裴大人要在里頭受多大的委屈。 午睡前,步長悠吩咐青檀和紫蘇將埋在膳房前頭那棵槐樹下的一翁露水啟出來泡茶。 裴蓁本已閉眼,聽到步長悠吩咐,又睜開眼,笑她可真有功夫,問她一翁收了多久。步長悠說十幾個清晨。裴蓁嘖嘖贊嘆,說她曾經也想附庸風雅,大早上爬起來去荷塘里收,可收了不到半碗就沒興致了,所以至今也沒喝過露水泡的茶,今天倒是趕上了。 步長悠沒什么珍貴稀奇的東西,唯獨在四時中收了一些露水、雨水、雪水,見裴蓁覺得這玩意新鮮,就說送她一翁。 裴蓁由然生出了一種白吃白拿的滿足感,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道:“我的兒,看你jiejie——”頓了頓,“不對,看你舅媽對你多好?!?/br> 步長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還是jiejie吧,舅媽當不起?!?/br> 裴蓁假意嗔怪:“一下升了一個輩分,你還不愿意,矯情?!?/br> 步長悠沒再說話,因為她并不想真的嫁給裴炎。賜婚只是權宜之計,為得是躲掉可能會到來的遠嫁命運。等遠嫁危機解除了,她得想法子把這個婚拒了,雖然很難,可還是要想。至少在明面上她是被動的那個,容易些。至于裴炎,他是想守著星河燦爛過,還是再娶其他的世家小姐,那是他自己的事,她不做這個惡人。 裴蓁懷了身孕后,有些嗜睡,加上心里不擱事,很快就睡著了,棠梨給她打了一會兒扇子,也困了,趴在她腿邊打盹。步長悠翻身從青竹躺椅上下去,拍了拍棠梨,讓她到自己的椅中睡。棠梨揉著眼睛問她做什么去,她說睡不著出去走走,棠梨迷迷糊糊的謝了她一句,就躺了進去。 槐樹林后頭橫著一條小河,她在河邊走了一會兒。 等回去時,裴蓁和棠梨早醒了,茶都喝了半盞,正跟青檀紫蘇姐倆聊天呢。見步長悠回來,隔著老遠的距離就開始打量她,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她要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人。 青檀和紫蘇本來坐在竹椅上,見她回來,忙站起來讓座并倒茶。 步長悠端了茶,抿了一口,見裴蓁還在看自己,問怎么了。裴蓁道:“我不問不知道,原來送到你們這的人是楊步亭親自選的?!?/br> 步長悠不明白這有什么奇怪的,她在竹椅上坐下,問:“然后呢?” 裴蓁對她的淡然表示吃驚,隨即想到她可能不是淡然而是無知,又釋然了,解釋道:“楊步亭是王上的人,只伺候王上,從不管旁的事,如今他管了,肯定是因為他主子讓他管的。但王上一般也不管這種事,這事該王后管著?!?nbsp;頓了頓,“你覺得意味著什么?” 步長悠對琮安宮的從屬關系不了解,即便裴蓁解釋了,她也沒覺得是什么大事,回復道:“心血來潮?” 裴蓁對她在這種事上的不敏感感到失望,她恨鐵不成鋼道:“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心血來潮也犯不著來這種事,這說明他對你們母女很用心?!?/br> 步長悠聽了這話,像聽了一句玩笑似的不當真,莞爾一笑:“次數多了,倒的確能說明用心,但十多年一次的,我還是把它稱之為心血來潮?!?/br> 這話真是無法反駁,裴蓁只好道:“雖然這么說沒錯,但我堅持自己的看法?!?/br> 步長悠搖搖頭,表示不懂,也拒絕接受。她想鄢王要是有心,這十多年總該來看一次,哪怕偷偷來,那怕只來看看她,她都領這個情,都將視他為父親,可一次也沒有。所以無論他和母親之間到底有什么恩仇,無論他有多少正當理由,她都不接受這樣的遷怒。 第14章 偏心 裴蓁又道:“可能你不知道,之前偃月夫人明里暗里跟我提過好幾次,說裴炎不錯,想把二公主指給他,讓我在中間牽個線。我架不住她一來二去,就跟裴炎說了,裴炎想都沒想就回絕了,我只好跟偃月夫人說裴炎現在不急婚事,一門心思建功立業,怕委屈二公主,讓偃月夫人為二公主另尋良媒。偃月夫人不死心,又去找王上,大概是想用君威壓一下裴炎,讓他無法拒絕。王上把裴炎叫過去當面問,問他可愿意?賜婚之前先問他的意愿,其實就是在給說不的機會,裴炎說了一大堆配不上的話,拒了。偃月夫人也在場,王上說兒女私情,不好強人所難,這事就沒成?!鳖D了頓,“二公主和裴炎的婚事沒成,不在裴炎,而在王上。王上若愿意,裴炎再不愿,也能成;王上若不愿意,裴炎愿意,那也成不了;只不過那次恰巧裴炎不愿意,王上也不愿意。這次也一樣,裴家有沒有主動求賜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上的意愿。王上倘若有心想讓你遠嫁,根本就不會答應裴家的求親。王上答應了,那說明他寧愿遠嫁的是二公主。而且我猜,詔書之所以下得那么快,可能就是怕太后參與進來,倘若太后要留二公主不留你,王上是沒辦法不答應的。如今這樣一來,太后想參與也晚了。且因為是裴家主動求賜婚,太后甚至沒辦法指責王上偏心?!?/br> 裴蓁想告訴步長悠,鄢王雖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心里卻非??粗?。她也的確是這么認為的。她在鄢王身邊兩年多,對他多少有些了解?;槭码m是裴家主動求的,可頭天來求,次日就下詔書,這也太快了,快的讓人吃驚。 偃月夫人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卻不賣偃月夫人面子,依然準備將她女兒遠嫁,留下那個在冷宮多年的祁夫人的女兒。倘或說王上不愿裴炎娶二公主是不想二公主一母同胞的兩個兄弟借裴家的勢與太子爭權,不想裴家攪到黨爭中,是有出于政治方面的考慮,無法成為他作為一個父親是否偏心的證據,那么這次毫不猶豫的把三公主許配給裴炎,讓二公主成為聯姻的唯一人選,就是很明顯的偏心了。 步長悠依舊無動于衷,她道:“或許你也不知道,母親說鄢王欠她一個人情,我想她可能使出了這個殺手锏,鄢王不是偏心,只是在還人情罷了,只是不曉得這個人情跟你們裴家有什么關系?!?/br> 裴蓁沒話說了。半晌道:“大人的世界真復雜?!比缓蠖肆瞬?,抿了兩口。 裴蓁比步長悠大兩歲,成了親,懷了身孕,是要做母親的人,可仍自認是小孩子。她喜歡做小孩子。小孩子有權利天真,不必時時刻刻聰明,不必權衡利弊妥協背負,怎么開心怎么來。所以她不琢磨,也不較真,琢磨和較真都是痛苦的開始,她想做個糊涂人。 步長悠一時無話,也端起茶盞抿了兩口。 裴蓁道:“你不是要繪圖么,咱們去觀景樓吧,那地方高,視野好,還涼快?!?/br> 觀景樓建在西麋峰上,軟轎上不去,要徒步上山,步長悠想著她的身孕,問她行嗎,裴蓁笑:“我可是上山捉鳥下河摸魚的主兒,即便懷了身孕,照樣上山捉鳥下河摸魚,再說王醫囑咐過,不要久坐,多動對孩子好?!?/br> 西麋峰在梧桐齋后頭,倒是方便,棠梨和青檀各自給自己的主子撐著傘遮陽,一路說著話過去,倒也不覺得遠。 西麋峰上有小瀑布垂下來,落進下面的醍湖中,醍湖三面環低矮小山,種著楓樹和櫨樹,一面是橫跨湖面的重檐四方橋亭。一行人進到水邊,裴蓁瞧著岸邊還青翠的楓櫨,道:“這幾棵楓櫨長得倒不錯,就是太小,沒什么看頭。東郊楓櫨嶺上有幾百年的老樹,九月份紅透,那才有看頭?!庇指介L悠道,“九月份我這肚子才六個月,還能出去跑,咱們一塊到楓櫨嶺去,讓裴炎護咱們去,那可熱鬧了?!?/br> 裴炎,又是裴炎,真無法想象嫁給他會是什么情形。怎么想,想他抱著自己啃么?畫面在腦子里迅速形成,她突然笑了,無法想象,真有意思。 裴蓁停下步子,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笑什么?” 步長悠問怎么了,裴蓁道:“你剛才在笑,我沒見過你這么笑,像石頭上突然開了一朵花,驚壞了,你笑什么?” 步長悠強辯道:“我剛才聽到了鷓鴣的叫聲?!?/br> 裴蓁滿頭霧水的看向青檀:“聽到鷓鴣叫,這有什么可笑的?” 青檀抿嘴笑:“奴昨兒剛到公主身邊,不了解這里頭的典故,想必是發生過什么有趣的事才叫公主想起來就心花怒放?!?/br> 里頭當然沒什么典故,步長悠為避免她們繼續討論下去,瞧向水中的橋亭,看都沒來得及仔細看就問里頭是不是有人。話音落了之后,仔細看了兩眼,發現里頭真的有人。 裴蓁瞟了一眼,滿不在乎道:“今兒我可沒心思應付什么人,咱們權當沒看見?!?/br> 于是四個人就當沒看見,該說話說話,該頑笑頑笑。 只不過她們作視而不見,人家卻沒有作視而不見,早早的認出了裴蓁,于是從亭子里下來,沿著橋,走了過來。 倘若裴蓁她們走得快些,是能避開的,可人家都過來了,再裝就有些無禮,雖不情愿,也只好停了下來。 第15章 渣女 那幾個人越走越近,棠梨仔細分辨了兩眼:“好像是偃月夫人和二公主?” 裴蓁也認出來了,她嘆氣:“真是無巧不成書,怎么偏偏就撞見她倆了呢?” 偃月夫人和二公主下了橋,走到楓樹下的陰涼地。裴蓁盈盈行了一禮,招呼道:“真是巧了,偃月jiejie和二公主怎么在這,也是睡不著所以出來游園么?” 偃月夫人臉上浮出一絲嘲弄:“我們娘倆睡不著倒情有可原,畢竟一堆糟心事,裴家喜事臨門,meimei竟然也睡不著,大約是高興的睡不著吧?!?/br> 偃月夫人本想讓二公主嫁給裴炎,借此拉攏裴家,沒成就算了,如今想把步長悠推出去聯姻,偏偏又被捷足先登,她自覺被暗算了,正沒地兒撒氣呢,說話就有些夾槍帶棒。 裴蓁知道她心里有氣,不計較,只道:“人生在世,誰沒遇上過一、兩件糟心事呢,jiejie還是應當放寬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墻頭自然直?!?/br> 偃月夫人繼續嘲弄:“之前說裴炎一門心思建功立業無心婚事,我們娘倆還當他是個可造之材,結果轉頭就愛昏了,可真會說一套做一套?!?/br> 裴蓁皮笑rou不笑:“可不,前一刻還說女人麻煩,后一刻就愛昏了頭,一個爺們,出爾反爾,也不怕人家笑話!不過也正應了那句話,緣來如山倒,緣去如抽絲。緣分這種事,強求不來?!?/br> 偃月夫人和裴蓁說話時,二公主一直在看裴蓁身側的步長悠。雖然裴蓁沒有介紹,但她已經猜出來了。 步長悠似乎察覺到這道略帶些敵意的目光,回看過去。四目相對,如同兩輛馬車迎面撞上,誰也沒躲,就那么僵持著。 二公主承認,老三的確是個美人,甚至能有心胸承認老三的確比她長得好??梢粋€被放逐在權利之外的公主,沒有人教導,沒有父親寵愛,沒有母家撐腰,一窮二白,只是美,有什么用呢?妓院里多得是這樣的便宜美色,嫖一下能理解,娶回家做妻就不太能理解了。裴炎倘若只是單純的看上了這美,因而要娶,裴炎的腦子有問題。 換而言之,二公主極度務實,不信情愛,只信共同利益。世間所有的關系,在她眼里不過是利益捆綁。比如她父親和王后,比如她二哥和她二嫂,甚至連傳頌的丞相和銀鏡長公主都是。所以當她聽到裴蓁說緣分,忽然笑了,是那種聽到了可笑的事情的發笑,她將目光從步長悠身上調走,淡淡道:“緣分這東西,今天有明天沒的,摸不著也靠不住,我是不相信的,不過有人愿意做門徒,誰也不能攔?!?/br> 偃月夫人還想說什么,二公主拖著她走了。 兩人走遠后,裴蓁恨恨道:“我自認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可真沒辦法喜歡二公主。整日一副高高在上誰都配不上她,她卻誰都配得上的樣子,既然如此,何必讓偃月夫人在太后跟前哭訴,嫁去譚國或者穆國,等太子繼位,她就是王后了,不挺好的么?” 步長悠卻反問道:“你不覺得她說得挺對嗎?” 裴蓁不解,皺眉問:“什么挺對?人跟人之間的緣分靠不???” 步長悠點點頭。 喲呵,還點頭,裴蓁有點氣,瞪步長悠:“你的意思是說我靠不???” 步長悠瞧她瞪圓的眼睛,繳械投降道:“靠得住,靠得住?!?/br> 裴蓁被這敷衍態度激到,她指著步長悠顫聲道:“真該給你一面鏡子,讓你瞧瞧自己的德性,太敷衍了,你若是男子,定是個吃了吐的負心漢!” 步長悠被逗笑,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道:“小美人,天地可鑒,郎君心里從沒二人,只有你一個?!?/br> 裴蓁將她手甩開:“別在我跟前吊兒郎當,老娘不吃這套?!?/br> 步長悠便用另外一只手去摸她的臉頰,武將家的女孩子的臉跟其他女孩子的臉倒是沒什么區別,都柔柔軟軟的,她問:“是不是要我把心掏給你,你才信?” 裴蓁斜眼覷著她:“你掏你掏,你要是能掏出來老娘就信你?!?/br> 步長悠便立刻說那還是不掏了:“掏出來我就死了,我死了,你怎么辦?!?/br> 裴蓁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心口,諄諄教誨道:“不掏就不掏,你自己好好藏著罷?!?/br> 裴蓁本來還想說,遇到對的人再掏,可是一想,她要嫁給裴炎了,裴炎卻不愛她,她也沒機會去愛別人。真可惜,他們沒有早一點碰上。 她們繞到西麋峰下,順著石階道往上。道旁一路紫薇花,紫紅搖曳。她們走走歇歇,后來看到山門,就知道快到了。 過了山門,再上百十階就到頂了。頂上砌出一塊平臺,四圍石欄,地方很大,宣王曾在這里大宴過群臣,最左側就是那座四層高的觀景樓。作為離宮的最高點,站在樓上,能將整個離宮盡收眼底。步長悠很喜歡這里,還卷過席子、薄衾和枕頭在這睡過覺。晚上風過,只覺天地浩大。體驗是好的,只可惜第二天早上人就受涼了,又是頭疼又是燒的,以后就不敢了。 山頂竟還有人,裴蓁一邁上臺子就看到了,那行人也聽到了動靜,往道口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