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蘇姝怔了怔,“你就想問這個?” 立夏點了點頭,“嗯?!?/br> “你同我入宮多次,怎會沒瞧見過?” 立夏狀作驚駭,“那可是皇上!一個眼神兒就能要了我小命的,我怎敢瞧?入了宮我都是一直將頭埋得老低,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口的?!?/br> “就一眼都沒瞧見過?” “倒是遠遠瞥見過,想來應是挺俊的,但也不知到底長什么樣,您是細瞧過的,當真俊俏?” 蘇姝思索片刻,腦海里浮現出那張帶笑的臉,半晌,面上亦是化之一笑,“嗯?!?/br> 立夏湊到她面前,歪著頭看她,“那小姐你可傾心?” 蘇姝表情忽的一怔,錯愕的抬起頭來,微微睜大眼睛看向立夏,“你,問這做什么?” “小姐你不是不想做那皇后嗎?”立夏一本正經道,“若您對皇上傾心,那還不算太虧?!?/br> 蘇姝頗為無奈的輕笑出聲來,搖了搖頭,“你啊……” 自她懂事起,她便知道皇上會是她未來的夫君,她的未婚夫君是一國之主,尊貴無比,不僅年少大成,治國有方,偏還生了一張俊俏容顏,如何不惹人傾心。 這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艷羨她的好福氣,生下來便是皇后,還遇上了這樣一位玉樹之姿的帝王,可這樣的際遇究竟是福是禍,一切都言之過早。 蘇姝不欲多想,掀開簾子朝外瞧了一瞧,問立夏,“今天還去四合軒?” 立夏表情些許不解,“咱不每次從宮里回來都繞去四合軒?您不就盼著這時候吃上兩口?” 蘇姝轉過頭來,眨了眨眼,“可我剛用了膳啊?!?/br> “您不是沒吃飽?” 蘇姝挺直背,摸了摸肚子,“剛吃著沒覺飽,現在倒是覺著飽了?!?/br> 立夏急了,哭喪著臉道,“您倒是飽了,奴婢沒吃呢!” 蘇姝瞧她模樣又笑了起來,“好,去去?!?/br> 四合軒是離侯府最近的上好食肆,去一趟再回侯府用不了多少時辰,不會被懷疑,但這四合軒在侯府后頭,要想不從侯府門前過,最近的路便是繞一條暗巷子,吃完再從那巷子繞回來。 雖說走暗巷子有些不安全,但蘇姝不久之后就是皇后,身份尊貴,每次出門都是帶了十多個侍衛,出了宮門,皇帝還會再叫十幾個侍衛護著她,這又是在皇城之內,料想不敢有人青天白日的聚眾生事。 頭一次聽說要從暗巷過,還得把轎子停下來走過去時,蘇姝還是猶豫了好久的,畢竟不想她坐上那個皇后位置的人多的去了,即便有多名隨從,還是小心為好。 但,她實在是嘴饞得沒辦法。 雖然去太后那兒也有零嘴小食,可太后并不常常留她用膳。 若要留她用午膳,那她就得寅時就起,雖說太后叫她不用遵那些虛禮,但她又豈可不遵,留用晚膳自是不能,太后體恤,是以不常早上宣她。 一次出宮回府,她終于沒忍住去了一次四合軒。 這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了無數次,這么多次都是平平安安的,她也就放寬了心,這京城想來還沒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搞刺殺,立夏也說她太過謹慎了。 到暗巷,立夏給她戴上帷帽下了轎子。 抬轎子的就在外邊兒守著轎子,二十余個侍衛一半走他們前邊,一半兒走他們后邊,為了不擾民將她偷跑去四合軒吃食的事情鬧到侯府,她叫侍衛沒有驅趕暗巷里路過的平民。 這暗巷雖窄,卻也能姑且容個四人并行,若是小些的轎子還能在此通行,所以侍衛將她四面都護著,也不怕有人從旁偷襲。 只是這暗巷雖不長,卻七拐八拐的,前頭的人一拐便瞧不著人影了。 拐了三四個彎后,前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有刺客!” 接著便是一陣錯雜的打斗聲音。 蘇姝神色一驚,身旁的侍衛正要護著她后退,后邊卻又傳來刀劍相擊之聲,又是幾聲疾呼,“有刺客!” “不好,被包圍了!” 蘇姝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只覺心跳驀然加快,大腦有一瞬的空白,手心亦是迅速地沁出了一層冷汗。 一瞬的失措后,她猛地伸手抓住一旁的立夏。 立夏在當乞丐的時候是見過這些刀來劍往的場面的,但都是瞧旁人打架,第一次自己遇上,雖說還算鎮定,但朝蘇姝往過來的眼神也是虛的慌。 “這腹背受敵的,小姐我們怎么辦?!” 蘇姝抓緊她的胳膊穩住她,“不要慌,現在是白天,官衙離這很近,只要撐上一陣,援兵很快就會到?!?/br> 可就他們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后邊兒的人就已經殺了過來,刺客來勢洶洶皆著布衣,想來已在此處候了他們多時,既然他們露了面,必定是死士。 既是死士功夫自然了得,只見他們手持短劍,殺人動作干凈利落,只要侍衛一個不備被他們近身,那短劍立馬就會捅進他們的心窩子,而此處暗巷狹窄,侍衛所佩皆是長劍□□,根本施展不開。 眼見片刻功夫他們竟就殺至身前,刀光劍影在眼前不停交錯,蘇姝整個人僵立原地,后頸陣陣發寒,方才只是聽到,現在親眼瞧著這鮮血四濺的場景,她一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如何能不害怕,腿像灌了鉛似的往下沉。 正在她腿發軟眼發虛的時候,身旁傳來一個沉響,“小姐,冒犯了!” 語落,她只覺腰上一緊,整個人便騰了空。 蘇姝不知那人要做什么,反射性的便大喊了一聲,“立夏!” 聽見她的呼喊,另一名侍衛當即摟過立夏的腰,抬腿立蹬兩下墻面,帶著她騰空一翻,落進了一旁的庭院內。 又是兩聲落地沉響,還有兩名侍衛也跟了來。 落地后,侍衛忙忙將蘇姝扶起來,“小姐,我們走!” 然而那侍衛拉著她還沒走兩步,只聽得一陣窸窣之聲,樹叢里突然竄出幾個人來,一柄柄短劍就這么朝她直直刺來,若非侍衛大哥反應及時將她往前一推,那刀此刻怕早已穿透她的胸膛。 她身子向后倒去,泛著凜凜冷光的劍刃堪堪從她眼前飛過,那一刻的心驚膽顫令她摔到地上都忘了疼。 “小姐!”立夏忙忙朝她撲去。 “小姐你們快走!”四名侍衛一邊與那刺客交纏,一邊朝她們喊道。 蘇姝回過神來,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拉著立夏就往前庭跑。 她拉著立夏跑得飛快,一刻也不敢停留。 “小心!” 一聲疾喝又突然從前方傳來,蘇姝只瞧見眼前飛過一個白色身影,嚇得她反射性的身子往旁一歪,再次跌倒在地,但接著她便聽見有刀劍落地的聲音。 原是一人掙脫侍衛的阻攔,追了上來,幸得那白衣男子突然出現,踹掉了刺客手中的短劍。 趁刺客脫劍跌倒,白衣男子微一偏頭,“管家,帶她們走?!?/br> 蘇姝這才發現,前邊兒還站了一群人,幾個奴仆模樣的人手里都拿了長棍,應是聽到暗巷里的動靜,抄了家伙過來的。 被喚作管家的中年男子忙小跑過來將她們二人扶起,“二位姑娘隨我來?!?/br> 就在快出后院時,蘇姝回眸,望向那名白衣男子,卻只看到一個側面,輪廓甚是溫和。 那名管家與幾位仆人護著她二人離開后院,見應是沒了危險,管家才詢問,“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 蘇姝剛想回答,卻被立夏拉了拉袖子,立夏應是怕了,現在對誰都有防備,但她蘇姝知道沒事,如果他們是同那些刺客一伙的,根本不會多此一舉還問她是誰,遂答了是安遠侯府的人。 那管家一聽,面色大驚,“竟是安遠侯府的小姐,草民這就叫人送您回府?!?/br> 蘇姝微一點頭,“謝謝先生?!?/br> “那您二位稍坐片刻,我去安排車轎?!?/br> 管家走后,立夏有些擔憂的道,“小姐,我們還是援兵來護送我們回府,萬一還有刺客,這小小商戶的下人如何能護得住您?” 立夏剛說完,外邊兒便傳來了鐵蹄之聲。 “小姐你聽,定是府衙的人來,我們何不再等一等?!?/br> 蘇姝卻搖頭道,“不用,援兵即到,想必刺客也已經撤了,這個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來四合軒這件事定瞞不住了?!?/br> 立夏圓了圓眼,“您都遭刺殺了,夫人還會計較這個?” “就算現在不計較,母親早晚也會用這個借口將你逐出府去,何況爹爹知道了,也定不會輕饒你的,這次就算我替你求情恐也無用?!?/br> 立夏有些瞠目結舌,“這……這么嚴重?” “所以我們得趕緊回府,”蘇姝沉吟片刻,“今日爹爹去了校場,母親去蕭家赴宴,在他們回來之前,我得給太后書信一封?!?/br> “蘇小姐,車轎已經備好了?!惫芗业穆曇魝鱽?。 蘇姝抬頭望過去,語氣極盡感激,“感謝先生,待我回府告知母上,定重禮以謝今日搭救之恩?!?/br> “此乃小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br> 蘇姝急著趕時間,也不再與他客套,攜立夏上了車轎。 回府,她也顧不得嬤嬤管家的叨叨,徑直拉著立夏回了房。 “快,幫我磨墨?!碧K姝催促道。 立夏是個動作利落的,很快將墨給磨好。 蘇姝提筆蘸墨,在宣紙上落下幾行遒媚秀逸的字體,然后叫來人,將此信送進宮去,并幾番叮囑,一定要快! 而彼時,皇宮大內,一個身材長得像水桶生了腿兒似的太監神色匆匆的往御書房里趕,跑起來都邁不開腿。 趙泓聽見腳步聲,抬眼便瞧見了高賀這跟只肥鴨子追食似的場景。 趙泓以手撫了撫額,抬頭極為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平日叫你少吃些少吃些,瞧你這熊樣?!?/br> 高賀哎呀兩聲,“皇上,你先別笑話奴才了,蘇姑娘出事兒了?!?/br> 聞言,趙泓“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眉頭一瞬擰了起來,“她怎么了?!” 他這突然起身離座,將高賀嚇了一跳,虛張了兩下嘴他才有些磕絆的道,“蘇姑娘在回府途中遇刺了?!?/br> 趙泓微怔片刻,踢開椅子就要往外奔。 “皇上您別急,您別急!”高賀忙忙攔住他,“奴才沒說完呢,蘇姑娘沒事兒!” 趙泓這才堪堪停住。 “這會兒已經回侯府歇著了?!?/br> 似是平靜下來,趙泓往后退了兩步,高賀松了口氣。 但他剛將吊著的眼皮子搭下來,趙泓突然提腿就往椅子上踹了一腳,嚇得他險些跳將起來。 “哪個東西吃了豹子膽,敢動朕的人!”趙泓圓瞪著一雙眼,眼底若有火星迸濺。 高賀忙道,“皇上您稍安勿躁,蘇姑娘這不沒事兒嗎?!?/br> “有事兒還了得?!”趙泓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