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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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谷大用朝著白術使了個眼色。 白術會意,特意去送谷大用。外頭的積雪已經淹沒靴子了,踩上去發出咯吱聲。 屏退眾人,谷大用說道:“白司藥,你真信得過張公公?” 白術說大實話,“咱們都是宮里頭出來的人,誰信得過誰呀,只是面子上不能捅破,捅破就沒意思了,對吧?!?/br> 谷大用訕笑道:“白司藥真是通透人,難怪得了兩代帝王的圣眷,正德朝風光無限,嘉靖朝還能再嫁良人。我瞧著白司藥有當年五朝尚宮胡善圍的本事,真是左右逢源,誰當皇帝,你都屹立不倒?!?/br> 白術笑道:“別拍馬屁了,我頂著風雪出來,不是聽奉承話的?!?/br> 谷大用說道:“到這個地步,我就不瞞你了。白司藥,我懷疑張公公有問題?!?/br> 白術一挑眉毛,“此話怎講?” 谷大用說道:“前年寧王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謀反,手中有張太后密召,說張太后已經過繼了寧王世子為皇嗣,這密召后來被王守仁王大人繳獲,說密召為假,其實是真的——這事估計白司藥是知道的,先帝有事,幾乎不瞞著白司藥?!?/br> 白術不置可否。 谷大用瞧著白術的神色,便知是知情人,繼續說道:“我當時執掌西廠,監視天下,包括錦衣衛和東廠。其實這個密召,張公公也有份,是張公公暗中為寧王和張太后牽線搭橋,促成了過繼寧王世子為太子的密召?!?/br> 白術沉默了一會,說道:“張永是先帝的老伴?!?/br> 谷大用用白術剛才說的話回答她,“宮里頭出來的人,誰信得過誰呀。張永老謀深算,皇上一直沒有子嗣,性格乖張,廢除了彤史女官,宮里即使有人生下兒子,也是不作數的,不能記入宗室玉碟。但是大明總得有一個朱家人接任皇位不是?寧王一直給張永送錢,要張永在張太后面前說好話,過繼他的兒子為太子?!?/br> “張永是先帝老伴,是掌印太監,天下太監之首,我當年掌西廠的時候,都對他恭恭敬敬的,可是人掌控的權力越大、越久,就越怕失去權力?;噬险旎ㄌ炀频?,有損壽數。如果能提前押寶押對了,將來大明換了皇帝,張永憑著擁立之功,還能繼續當一屆掌印太監?!?/br> “所以,張永和寧王一拍即合,兩人暗通曲款,最終說服了張太后立下過繼寧王世子為太子的密召?!?/br> “可是,寧王這個人沉不住氣,沒等先帝病重,他就按捺不住的起兵造反,自以為憑著張太后過繼詔書,一呼百應,哼,真是愚蠢啊,起兵四十三天就讓王守仁一個文臣給滅了。還以為自己是永樂大帝呢,能以藩王之位逆襲皇帝?!?/br> 谷大用低聲道:“我手上有張永當年和寧王暗地來往的文書,就藏在我家里,你隨我一起回去,我把證據都給你?!?/br> 這是個意外的收獲。 不過,白術并不感興趣,“谷公公,你別把我當小孩子哄呀。我猜你們八虎的人,寧王應該都送過錢。只是張永身為掌印太監,權力最大,說的話管用,寧王給他行賄的錢財最多罷了。你獨獨留下張永的通信,不過是想關鍵時刻拿出來邀功。更何況,這都改朝換代了,當年寧王和張永的通信有什么用?張永不可能為這事設一個賊喊捉賊的局殺我。早就不是正德朝了啊?!?/br> 如果還是正德朝,張永有足夠的理由殺白術,但現在都嘉靖一年了,張永沒有必要動手。 谷大用一愣:“白司藥來南京,不可能只是祭祀這么簡單吧?一定有秘密任務在身?!?/br> 白術心道:糟糕!難道喪尸的事情暴露了? 谷大用以前是西廠廠公,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消息靈通。 白術心中發慌,面上不顯,淡淡道:“哦?谷公公以為何?” 谷大用說道:“新帝英明神武,可惜輸在出身,旁支代替本宗繼承皇位,到底不是眾望所歸。南京是南都,這里官宦云集,還有魏國公徐家世代鎮守在此。另外,沐家世代鎮守西南,已經一百多年,云南百姓只曉得沐家,不知有皇上。但是皇上繼位以來,新的黔國公還從未進京朝賀?;噬弦姿舅幖藿o沐僉事,大力提拔沐僉事,要你們夫妻二人大張旗鼓來南京祭祀,是為了試探南京官場對新帝的看法,二來是往沐府里打入一顆釘子,看沐家是否對新帝忠誠?!?/br> “我能猜到,張公公也能猜到。他擔心當年和寧王見不得人的勾當東窗事發,這南京守備太監的位置都坐不住,估摸要抄家砍頭。張永為了自保,就先下手為強。老實說,我并沒有什么擇床的毛病,我就是找了個借口,帶白司藥回家,把證據交給你?!?/br> 谷大用的話有一番道理。不僅僅兩個公公這樣想,就連魏國公、應天府尹等南京本地地頭蛇也是這樣猜測的——否則的話,沐朝夕根本不可能輕易借兵一萬人,任憑他差遣。 應天府尹和魏國公都怕小皇帝懷疑他們的忠誠。 如果是本宗太子繼承皇位,不會有這種君臣相互猜忌這么麻煩的事情,實在嘉靖帝的身份太特殊了,人們不得不把事情想得復雜,這樣才能保住性命和官位。 白術心想,谷大用身邊的侍衛都扣在沐朝夕那里了,我身邊都是自己人,跟他回家看看唄。 白術來到谷大用的宅子,谷大用從夾墻里摸出一個箱子,親手打開。白術在燈下看,的確是張永的字跡,還有房屋田地的地址等等。 谷大用解釋道:“這都是寧王送的?!?/br> 白術關上箱子,玩味的看著谷大用,“你以前執掌西廠,麥家父子的黑料……你有嗎?” 谷大用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怎么,和麥廠花和離之后有些不愉快?” 白術笑道:“谷公公愿不愿意送我這個人情?拿在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就用上了呢?當然,我希望一輩子都用不上?!?/br> 谷大用呵呵笑道:“好吧,今日就給白司藥一個順水人情?!?/br> 谷大用開啟密室,搬出一個箱子,“白司藥,等你回京城,不要忘記在皇上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啊?!?/br> 白術:“這是自然?!?/br> 白術滿載而歸,在馬車上打開麥家父子的黑料,看一樣,就撕碎了投進火盆,無非是一些錢財交易,買官賣官,說人情等等。 到了錦衣衛衙門,一箱子黑料全都燒了。 與此同時,張永叫住了送被褥的沐朝夕,“沐僉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沐朝夕屏退眾人,張永疲倦的揉了揉太陽xue,“沐僉事,我懷疑谷大用有問題。他想借刀殺人。剛才他一直寸步不離,我不方便開口,現在可以說清楚了。刺殺白司藥的干兒子,最初是谷大用向我推薦的。他曉得我在尋找一些相貌俊秀,聰明伶俐的孩子?!?/br> “還有在秦淮河畫舫上設接風宴,是我們兩個提前定好的,也是谷大用的主意。他向來就會玩,鬼主意多,先帝在時,他為了媚上,總是挑唆先帝不務正業,開什么店鋪當掌柜做生意,也是他經常把一些不檢點的已婚婦人推到龍床上?!?/br> 沐朝夕說道:“就算是他的主意,谷大用為何要冒險刺殺白司藥?” 張永說道:“因為當年寧王謀反拿出來的太后過繼寧王世子詔書是真的,就是谷大用在張太后和寧王之間牽線搭橋,促成了過繼詔書。你和白司藥來南京不是單純為了祭祀吧?新帝一定另有目的。我們兩個老太監曾經權傾朝野,新帝把我們打發到南京養老還不夠,這是要翻舊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天黑請閉眼,兩個老太監,猜猜誰是狼? 第62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張永老了, 嗅覺依然靈敏,一通話說的有條有理,搞得職場新手沐朝夕都自我懷疑了! 難道皇上派我們來另有目的?不只是因為先帝的死, 和喪尸病毒? 沐朝夕畢竟不是混跡宮廷十年、和八虎打交道的白術, 他半年前還在西安門看大門呢, 根本沒有接觸過正德朝的大佬級別的人物。 沐朝夕說道:“什么翻不翻舊賬, 皇上的心思, 我怎么知道,揣摩圣意是要殺頭的?!?/br> 張永見沐朝夕不冷不熱不接話的樣子, 有些著急, 說道:“以前的事情沐僉事清楚。等白司藥回來,我再和她細說?!?/br> 張永覺得這對夫妻和當年白術與麥廠花一樣, 都是政治聯姻。嘉靖帝利用白術試探南京官場和西南地頭蛇沐家的態度。 這對夫妻的真實關系, 應該婦唱夫隨, 白術占主導地位。 白術披著風雪回來了, 沐朝夕遞過一個手爐, 把小爐子里溫著的紅豆桂花湯圓倒出來,把張永的話轉述一遍,“……他要見你?!?/br> 白術捂著手爐, “巧了,谷大用的說辭和張永差不多,還說張永當年給寧王和張太后牽線搭橋?!?/br> 白術吹著紅豆湯上面的熱氣,對著匣子抬了抬下巴, “這是谷大用提供的證據, 我草草看過一遍, 字跡和私印都是真的——當然,不排除作假的可能。谷大用當年執掌西廠的時候, 手下能人異士無數,模仿字跡、刻一個印章不成問題?!?/br> 沐朝夕犯了愁,“他們到底誰真誰假?” 李逵和李鬼,齊天大圣和六耳獼猴傻傻分不清楚。 案子不等人,看樣子,今晚要熬通宵了,白術喝了一碗紅豆沙桂花湯圓甜湯,勉強提了提精神,說道:“是騾子是馬都上來遛一遛,我去會會張永?!?/br> 白術一進門,張永就說道:“剛才谷大用在白司藥面前告我的狀了吧?” 白術不置可否,笑了笑。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張永憤憤道:“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惡人先告狀,他能有什么擇床之癖,全是借口。秦淮河的青樓楚館,他那家沒睡過?他擇床?他連人都不擇,還擇什么床!” 沐朝夕:喲,谷大用這老太監還挺會玩。 白術給張永倒了一杯參茶,故意詐他,“您老消消氣,到了這個時候,自保要緊,自是先咬為敬。在朝中當差,誰沒點見不得光的事情,谷大用執掌過西廠,誰的把柄他沒有?只要不是要命的罪名,我就當沒看見,我這次來,又不是為了當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jian的?!?/br> 張永問:“白司藥是為了何事來南京?” 白術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有人做賊心虛要殺我,動手的那人肯定知道我的目的?!?/br> 張永說道:“臣不密則失身,這個我懂。我懷疑谷大用動的手,我甚至懷疑前年先帝暴亡,也和谷大用有關!” 喲,這個勁爆了。 白術問:“此話怎講?” 張永說道:“實不相瞞。當年寧王曾經給我送了不少錢財,因先帝一直沒有子嗣,又一副不打算生孩子的樣子,不僅僅是寧王,現在的四大藩王也都送給我錢財,希望我在先帝和張太后面前為他們的子孫美言幾句,想著過繼子嗣……” 張永曉得東廠、尤其是西廠的厲害,不敢私下受賄,留下把柄,于是偷偷把此事匯報給正德帝。 他真心希望正德帝至少留一個后代,將來繼承皇位,張永畢竟是正德帝的老伴,將來太子登基,張永就不會提心吊膽的退休了,至少能夠有個不錯的晚年。 所以張永這么做,也是變相催生的意思——你看,你堅持不孕不育,就有人惦記老朱家的皇位。與其讓別人當皇帝,不如自己生一個唄。 但是正德帝聽到張永的小報告后,不僅不生氣,而且饒有興致的說道:“真是太好玩了,將來必定是一場好戲,老伴啊,以后不管是誰送給你錢財,你統統收下——收到之后,我八你二,大家有錢一起賺嘛。這種沒有本錢的買賣,不要放過?!?/br> “什么?”張永簡直不敢相信?;噬?,我有一句xxx不知當講不當講。 正德帝自覺退一步,說道:“那好吧,我七成,你三成。不能再少了,他們是沖著我的皇位來的,又不是沖著你掌印太監來的。你收錢也很辛苦,這三成是給你的辛苦費?!?/br> 張永嘆道:“……我那里敢和先帝爭利?除了房子和田地這種不好變成現銀的東西,所有的錢財最后都入了先帝的私庫。那年先帝北征,打韃靼小王子,用的就是先帝自己的私房錢。都罵先帝昏聵,但我知道,先帝是有本事的,他親征打韃靼,給邊關帶來安寧?!?/br> “所有藩王送給我的東西,我都做了私賬,就藏在家里,白司藥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取——我家花園最高的一顆桂花樹下,靠南邊往下挖七尺左右,放在一個石匣子里,用蠟封存?!?/br> 張永又道:“寧王送我的錢財,先帝都是知道的。但是谷大用收寧王的好處,仗著自己是西廠廠公,無人監視,他就瞞著先帝。他曉得張太后和先帝母子面和心不和,就偷偷為張太后和寧王牽線搭橋,立了過繼寧王世子為太子的詔書。按照計劃,他們只需等到先帝駕崩,就可以拿著詔書擁立寧王世子登基?!?/br> “可是,寧王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見先帝才三十歲,身體強壯,一時半會死不了,就忍不住拿出詔書搞什么清君側,起兵謀反。四十三天就被王守仁一個文臣給平定了叛亂……” 寧王一家被王守仁俘虜,正德帝和他的南巡隊伍才匆匆趕到江南。 正德帝要張永給王守仁捎個話:把寧王以及同黨弄到鄱陽湖,然后釋放,還給他們武器。正德帝要親自動手,重新把寧王抓一次! 王守仁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面對張永這個第一太監,他拒絕了正德帝荒唐的口諭,還把張永引到江西各地“參觀”,說江西百姓在四十三天里飽受戰亂的煎熬,許多人家都揭不開鍋了,還請張公公回去好好和正德帝解釋,打消這個念頭。 八虎之中,張永搞死了最無恥的劉瑾。且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在正德帝和內閣之內斡旋,是一道屏障,也是溝通的橋梁,張永的名聲還不錯,是八虎之中最好的。 張永看到到江西滿目瘡痍的景象,不再堅持,回去和正德帝說了王守仁的請求,并且苦勸正德帝打消“再抓一次寧王”的念頭——實在太勞民傷財了。 正德帝同意了,說道:“行,朕就不玩寧王了,不過,你得要王守仁給我點銀子,賄賂我一下?!?/br> 正德帝就是這樣,無論北伐還是南巡,每到一地,必然向當地官員死皮賴臉的要錢。無論幾百上千兩銀子,還是摳出十幾兩銀子就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正德帝都照收不誤,一視同仁——反正不能空手而歸,他也要面子的。 王守仁搞了一百多兩銀子給正德帝,把寧王一家子轉交給了張永接手。 期間,八虎之一的江彬想吞掉平息寧王叛亂的功勞,便污蔑王守仁伙同寧王謀反,賊喊捉賊。也是…… 張永力挺王守仁,在正德帝面前據理力爭,戳破江彬的謊言,保住了王守仁。 張永接手寧王,嚴加審問,剛開始,寧王以當年送給張永諸多賄賂相要挾,但是張永把賬本甩在寧王臉上,表示皇上一開始就知道,這都是釣魚的圈套。 寧王這才服軟,供出了谷大用串通張太后過繼世子一事。 除了谷大用,還有八虎之一的江彬,同樣都是暗中支持寧王的。 若沒有這個過繼詔書,寧王師出無名,根本不會謀反。 張永將寧王口供秘密告知正德帝。這事連正德帝都不知道,遂對谷大用和江彬起了殺心。 但是,谷大用執掌西廠,江彬同時提督東廠和錦衣衛,且兩人朝中黨羽眾多,正德帝在江南,身邊的護衛就是西廠,東廠,錦衣衛,根本沒有把握將兩人一舉拿下,倘若激得谷大用和江彬狗急跳墻謀反,正德帝性命難保不說,江南也會再遭遇戰亂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