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能早點遇見林間會是什么樣，如果能從一開始就死死攥著手在一塊兒，拼盡全力往上爬會怎么樣。

    如果一切都沒發生又會怎么樣，如果他們都沒遇到這些事，一塊兒從光屁股開始一起長大會怎么樣。

    他也會想小林間會有多可愛，會不會特別淘氣，會不會皮到每天被林女士舉著掃帚天上地下地追。然后擰著耳朵揪回家吃飯。

    他給林間同學補課的話，是不是就能吃林女士剛烤出來的小蛋糕。

    但現在也很好。

    用萬老師的話說，在所有平行宇宙的支線里，在他們相遇之前的那個時間點往后延伸的所有可能里。

    這是最好的一個。

    林間繞了個圈，路過那個寫著“河榆市8.8km”的標示的時候，忽然聽見時亦出聲：“這兒?！?/br>
    “什么？”林間微怔，下意識捏了個剎車。

    “有一個自動販賣機?！睍r亦說，“按一下喇叭?！?/br>
    林間沒太反應過來，但還是條件反射配合他，用力按下喇叭。

    時亦微涼的手覆上他的，一塊兒按下去。

    格外響亮的喇叭聲撥開晨霧，在空蕩蕩渺無人煙的野地上遠遠飄開。

    “想不想喊？”林間摘了頭盔。

    時亦微怔，也跟著把頭盔一塊兒摘下來：“什么？”

    “喊一嗓子?！绷珠g說，“反正這附近也沒人，連個滴滴打龍估計都沒有?！?/br>
    小書呆子對這種活動顯然不熟，還想再問為什么要喊、喊什么內容、具體喊幾個字，林間已經及時把剩下的話一塊兒用一個吻盛下去，一點點親干凈了他臉上隱約已經干涸的淚痕。

    “就喊‘啊’，什么都不要想，喊到你喊不動?！?/br>
    林間坐在摩托車上，攏著他的手，胸肩傾下來，一點點親他的眼睛：“沒有東西再綁著我們了，時亦?！?/br>
    時亦胸口忽然跟著悸栗，張了下嘴，沒發出聲音。

    林間摸摸他的發尾，笑起來：“我們的任務就剩下往前跑……一塊兒跑，拼命跑，最高處見?！?/br>
    時亦抬頭看著他，水汽洗得黑白分明的眸子無遮無礙地迎著他。

    他看見小書呆子眼睛里的笑，跟以前都不一樣的，格外明亮干凈的澄凈笑影。

    “等高考完?！绷珠g抵著他的額頭，“來給溫老師報喜吧？”

    時亦抬起嘴角，用力點頭。

    林間笑了：“來，喊?！?/br>
    時亦深吸口氣，臉頰認認真真鼓起來，做好了準備。

    林間差點兒繃不住，笑著抓緊時間按下喇叭，朝著太陽升起來的方向放開嗓子，領著男朋友一塊兒完全去他大爺的形象地用力喊：“啊——”

    時亦跟著他喊，眼前的視線被水汽一點點模糊成朦朧的色塊。

    色塊里，悶熱到能把人蒸熟的太陽底下。

    連行李帶書包被一塊兒扔出來的少年坐在黃土路邊上，攥著自己買的可樂，用酒精棉球擦掌心的傷。

    不知道聽見什么聲音，他抬起眼睛，看向被曬得亮白的視野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