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非常大，甚至還很喪心病狂的有一面完全透明的窗戶，正對著床，拉開擋得嚴嚴實實的百葉窗就能一覽無余。

    林間蹲在浴缸邊上，一只手鋪浴缸套，一只手分心護著頑強跟百葉窗搏斗的小僵尸：“咱們倆都在里面，也要拉上嗎？”

    時亦非常嚴格，盡力在不拽壞的邊緣往下挪窗沿：“以防萬一?！?/br>
    “好嘞?！绷珠g很配合，把最后一點塑料布鋪完，抱著他努力踮腳的同桌從浴缸邊上下來，伸手按了百葉窗的下降按鈕。

    時亦：“……”

    “下回有什么搞不定，先找男朋友?！?/br>
    林間看了他一會兒，沒忍住樂了，揉了一把小書呆子的腦袋：“男朋友無所不知?！?/br>
    時亦在他掌心抬頭：“元素周期表?！?/br>
    “……”林間張了張嘴，“??？”

    “第二行第九個?！睍r亦問他男朋友，“是什么？”

    ……

    這么互相傷害下去，先頂不住的可能是他。

    畢竟他同桌很可能會默寫一整張元素周期表。

    林間清清嗓子，及時抱著他同桌放在浴室門口，打開水閥，又翻出了個游泳洗澡專用的防水傷口護套。

    時亦顯然挺容易滿足，沒再追問，配合地舉著胳膊讓他重新包扎。

    傷口已經結了痂，恢復得挺好，就是還不能隨便沾水。估計再恢復個幾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林間仔細檢查過一遍，重新拿紗布裹了幾圈，打結系好，套上防水護套，利落抽干了里頭的空氣：“難不難受？”

    小僵尸搖搖頭，伸著胳膊給他活動了兩下。

    林間被他同桌可愛得深吸了兩口氣。

    浴缸的機會難得，他沒把人抱起來就跑，看著水放得差不多了，伸手下去試了試水溫：“來?！?/br>
    時亦走過去，往浴缸里看了看，抬頭正要說話，林間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可能會稍微有點兒失重，跟游泳池差不多?！绷珠g說，“坐不穩不用慌，拽著我?！?/br>
    時亦抬頭看了看他。

    林間專心扶著他往浴缸里邁，都沒逗他，挺認真地說著話。

    沒什么特別的神色，還跟平時差不多，但琥珀色的眼瞳被水汽沁得溫柔，就比普通的色調好像還要格外暖出幾個級別。

    “你看了？”時亦問。

    “嗯?！绷珠g知道他在問什么，“你不會游泳，有幾個傻逼把你扔學校湖里，在邊上看著，直到你自己拽著水草爬上來?！?/br>
    “沒事兒了?！睍r亦說，“現在好了?！?/br>
    林間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扶著他在浴缸里坐下：“小書呆子?！?/br>
    時亦：“嗯?！?/br>
    “沒事兒?！绷珠g耐心教他，“不是沒事，兒?！?/br>
    時亦：“……”

    林間蹲在浴缸邊上，曲起手指，碰了碰他同桌的睫毛尖。

    昨晚復盤之后實在睡不著，他就忍不住看了程航給他的那些東西。

    沒看多少。

    那種了解實情以后的憤怒，是沒法靠他同桌現在好好的、攥著他袖子團成團睡在他身邊，乖得不行軟得不行就能消下去的。

    他看的那一部分還能在第二天的比賽里發泄出來，要是看得再多，說不定就要去打聽時亦當初的學校究竟在哪兒。

    “所以?！绷珠g收回手，讓他同桌把眼睛睜開，“是什么？”

    時亦微怔：“嗯？”

    “元素周期表，第二行第九個?！绷珠g提醒他，“想陪你上一個學校，我要好好學習了時老師?！?/br>
    時亦被他這個嚴肅的狀態弄得有點兒懵，眨眨眼睛，捧了捧水潑在他同桌臉上。

    “……”

    林間嗆得連著咳嗽了一串：“我是要在知識的海洋里溺水，但很顯然，我同桌是真的想讓我溺水?！?/br>
    時亦捏了捏他的臉：“真的？”

    “本來也不是夢啊?！绷珠g微啞，挺配合地讓他捏，“小書呆子，你還記不記得有幻覺的時候，幻覺里一般都是什么……”

    “什么都沒有?！睍r亦說。

    林間微怔。

    “第二行第九個?！睍r亦補了一句，“什么都沒有，第二行只有八個元素，鋰鈹硼碳氮氧氟氖?！?/br>
    “真好記?！绷珠g根本沒聽清他同桌說了一串什么玩意兒，“易于掌握，寓教于樂?！?/br>
    時亦跟著抬了下嘴角，繼續給他背下面的：“第三行也是八個，鈉鎂鋁硅磷硫氯氬?！?/br>
    林間：“……”

    林間挽起袖子：“這樣，我們換個思路，你上大學的時候我送你，先把你舍友們直接揍到服你當二當家為止?！?/br>
    時亦憋不住樂，趴在浴缸邊上沒直起來。

    林間本來心疼得不行，讓他同桌這么亂七八糟地一攪和，也跟著笑出聲，xiele口氣坐在地上：“小書呆子，你聽過那個笑話沒有？”

    時亦揉著眼睛抬頭。

    “如果有一個喜歡的人，就把他放在心里?！绷珠g挺哲理，“想他的時候就做一道題，等畢業的時候把對他滿滿的愛給他看?！?/br>
    “沒有?！睍r亦沒能找到笑點，甚至還覺得挺感人，“是笑話嗎？”

    “本來不是?！?/br>
    林間憂郁地轉回來：“我就是有點兒擔心，我可能做到第三道題就從超超超喜歡我同桌，變成超喜歡我同桌了?！?/br>
    浴缸不適合講笑話。

    林間眼疾手快，把沒坐住的小書呆子撈出來，抱著坐穩當：“沒事兒沒事兒，有我呢，不用緊張……”

    時亦扶住浴缸邊沿，伏在他背上，把那一下晃出來的心跳壓回去：“不緊張?！?/br>
    “我緊張，安慰我自己呢?！绷珠g胡嚕胡嚕他同桌后背，“沒嗆著吧？”

    時亦搖搖頭。

    本來還想趁著林間睡著，把程航發過去的東西刪一刪，結果翻譯完手里的東西就困得有點睜不開眼睛。

    可能是因為整間屋子拉了窗簾，開了加濕器，還鋪了床，被收拾得特別適合睡覺。

    也可能是他同桌睡得確實過于具有誘惑性。

    本來想著就是靠著歇一會兒，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著一起睡著了。

    “林間?！睍r亦說，“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是什么樣?！?/br>
    “我本來也知道?！绷珠g圈著他，“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同桌是什么樣?！?/br>
    時亦搖搖頭：“不是，我——”

    他想說，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隔了一會兒才又往下說：“高一的時候，我掰斷了我同桌的胳膊?！?/br>
    林間沒出聲。

    “他打不過，我知道?！?/br>
    時亦垂下視線：“但我沒停下，如果不是來代課的老師攔著，我——”

    林間轉過頭，親了一下他的耳朵。

    時亦張了張嘴，沒繼續往下說。

    “我同桌想讓我知道他跟人打架?！绷珠g說，“但不想讓我知道他為什么打架?！?/br>
    時亦閉上眼睛。

    林間：“這是我同桌唯一跟呵呵像的地方?！?/br>
    時亦怔了怔，重新睜眼：“什么？”

    “呵呵，宿管那只貓?！绷珠g給他提醒，“一看見我就亮爪子，暗示我它戰力非常高?！?/br>
    時亦不太能聯系得起來，覺得他同桌可能是缺貓了：“我幫你去偷?！?/br>
    “很久沒賄賂它了，我怕它撓我?！绷珠g挺謹慎。

    “沒事?！睍r亦說，“它很乖，它——”

    “我同桌也很乖?！?/br>
    林間看著忽然卡殼了的小書呆子：“乖到想抱?！?/br>
    時亦肩膀輕輕繃了下：“我走得動?！?/br>
    林間微怔：“什么？”

    “我走得動，跟得上?！睍r亦說，“跟你一起往前走?！?/br>
    林間眉峰擰了一會兒，一點點釋開，扯扯嘴角笑了笑。

    小書呆子滑了一次，顯而易見地在水里就緊張，扶著浴缸邊沿努力往起坐。

    “我同桌心疼男朋友?！绷珠g扶著他坐穩當，“怕我什么都扛著，怕我累垮了，所以不舍得讓我知道他以前是怎么過的，不舍得我難受?！?/br>
    時亦側過頭沒出聲。

    林間摸摸他的頭發：“可我也心疼男朋友啊?！?/br>
    他格外耐心，迎上時亦的視線：“我第一天就非得摸我同桌手，誤會他不愿意跟我玩兒，跟他啰嗦跟他墨跡，扯著他逃課，沒事兒就揉他腦袋舉著他轉圈圈?！?/br>
    “轉圈不好?！睍r亦蹙眉，抿得泛白的嘴角松了點兒，“頭暈?！?/br>
    “好，舉著他謹慎地緩慢地轉區區四分之一圈?！?/br>
    林間接著往下說：“我就沒挨揍，我還不能知道那些人跟我同桌做了多過分的事兒，我同桌才動的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