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間站在他面前，張開胳膊等他道別的時候，有些念頭好像忽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想去。

    想看林間的比賽。

    不用見到人，只要能在一個城市，隨便找個網吧，能看見他同桌打比賽就行了。

    聽說這次的線下比賽很正規，不光錄屏，還有搖臂，可能會給表現精彩的選手特寫。

    他同桌一定超精彩。

    時亦選了張車票，試著點了兩次，都沒能購買成功。

    程航陰風陣陣，被他碰了碰，咔咔咔抬頭：“??？”

    “出票失敗?！睍r亦看了一眼手機，“存在與本次購票行程沖突的車票，什么意思？”

    程航死氣沉沉：“你猜?！?/br>
    “我還有一張同時間的票?！睍r亦說，“我沒買?！?/br>
    程航一拳砸在桌上，殺氣騰騰：“我出去打個電話?！?/br>
    時亦還沒太弄清楚怎么回事，反復試了幾次，依然沒能順利從12306的嚴格規定里偷出來張票。

    隔一天的倒是能買，但他實在不想再多等這一天。

    留下是為了翻過去這個坎，能翻過去，不能翻過去，他都不想一個人再待在這里。

    也可能是網絡的問題。

    他又換了個軟件，拿著手機走到門口，想試試能不能讓信號好一點，正好聽見半吊子心理醫生的狂暴質問。

    “是帶他走不是拐他走！”程醫生超生氣，“你大爺??！”

    他大爺在對面，可能是想解釋，沒兩句就又被暴躁旋風螺旋打斷。

    “解釋個屁！”

    程航賽亞人變身激情怒吼：“我還信你訂臥鋪是為了讓他休息！訂酒店是為了讓他睡覺！酒店里有浴缸是為了讓他好好放松泡個澡！”

    程醫生暴跳如雷：“我信你個鬼??！”

    作者有話要說：　　程醫生舉著毛線團瘋狂搖晃，并跳起來扔了出去。

    我們11高高興興追上去并跑丟了。

    第74章

    直到開車帶著患者回家, 程醫生都還特別生氣。

    看起來特別想把拐走患者的小王八蛋上手揍一頓。

    時亦刷了幾次手機，考慮到心理醫生現在的情緒狀態，還是沒急著問臥鋪、酒店跟浴缸的事。

    “到了?！?/br>
    程航把車開到他們家樓下, 好不容易把頭頂上的陰云扒開點：“準備準備？”

    時亦沒說話，按開手機翻了翻。

    “一會兒我先說，看看情況?！背毯揭廊粚λ改笡]底, 提前囑咐他，“說不出來不用硬撐，慢慢來, 以你自己的感受為準?！?/br>
    時亦點點頭：“我知道?！?/br>
    程航熄了火, 沒急著下車, 往后靠在椅背上：“時亦?！?/br>
    時亦側過頭。

    “你說要是你爸媽忽然就想明白了, 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愿意跟你道歉好好過日子?！背毯秸碇觳哺e扯，“你會怎么樣？”

    “起床?！睍r亦說，“洗漱?！?/br>
    程航：“……”

    “就非得是做夢嗎？”

    程航拿著東西, 陪他一塊兒進了電梯，覺得自己這個患者實在過于冷酷：“萬一呢, 說不定哪天掉下來個外星人……”

    時亦跟著做了個笑的動作。

    他們家樓層挺高, 電梯還要走一會兒。他實在沒法再配合程航做出什么反應, 嘴角抬起來不到半秒，就不堪重負地落下去。

    程航看了他一眼，后頭的話咽在了嗓子里，沒再出聲。

    時父和時母都在家。

    程航事先聯系過他們, 領著患者回了患者家，居然還有點小緊張：“二位好，我今天是為了新一階段的治療，陪時亦回來看看的?！?/br>
    “太辛苦您了，您快坐?！睍r母忙著給他倒茶，一轉身正好迎上時亦，頓了下才出聲，“小亦——”

    時亦往后退開，給他讓路：“mama?！?/br>
    時母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嘆了口氣，快步進了廚房。

    “這段時間，治療出現了一些新的進展?！?/br>
    等時母倒茶回來，程航道了聲謝，在時亦身邊坐下：“我先——”

    時母嚇了一跳：“等一下！”

    程航皺眉：“怎么了？”

    “您——”

    時母看了一眼垂著視線坐在一邊的兒子，有點遲疑：“您……坐這么近有點危險，您也知道小亦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他——”

    程航蹦起來又坐了一回。

    時亦：“……”

    “我覺得你仿佛在懷疑我的智商，但我沒證據?！?/br>
    程航壓低聲音教育患者：“什么眼神，幫你呢好吧？”

    時亦抿了下嘴角，沒再思考心理咨詢師是不是個智障，咳嗽兩聲收回視線。

    “這也是我要和您強調的一個很重要的點?！?/br>
    程航轉回身，嚴肅下來：“其實您的兒子并沒有您想象中的攻擊性那么強?！?/br>
    “可當初確實——”時母話頭頓了頓，有點為難地看了一眼時亦，聲音輕下來，“我找您，不也是讓您幫忙治療他這個情況……”

    “我也是想治療他的暴力傾向的，但事實上，和你們家長描述的情況差別很大，他其實根本就沒這個傾向?！?/br>
    程航搖搖頭：“他動手要么是因為他特別不舒服，特別難受，狀態特別不好，要么就是因為他感到了危險，必須得保護自己?！?/br>
    時母有點猶豫：“可是——”

    程航禮貌地打斷他：“您這樣的擔心是有緣由的，我們可以先進入既定的治療程序嗎？”

    時母蹙著眉，又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治療中出現了一些新的進展?！?/br>
    程航翻開本夾，繞回一開始的話題：“通過患者自述和走訪，我知道了一些事?！?/br>
    時母抬頭。

    “在時亦初一下半年的時候，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再一次搬家，他也到了新的學校?！?/br>
    程航：“因為是轉學生，沒有在他們班班主任那里補課、沒有花錢打點，所以受到了班主任的暗中針對，并且教唆他們班上的同學……”

    “他這么說你就信？哪有這種老師？！”時父從開始就一直沉默著抽煙，終于忍不住，“這小子嘴里沒一句實話！他——”

    “我不信，所以我托教育系統的朋友去問了問?！?/br>
    程航挺平靜：“他們初中那個班主任因為私自補課、向學生索要賄賂，已經被停職取消教資了?！?/br>
    時父被他噎住，咬著煙皺緊眉。

    “我也不相信，但我可以去問?！?/br>
    程航翻過一頁：“初一的時候，他被同學鎖在廁所里倒草酸，鎖了一個小時。班主任替學生遮掩，說是孩子不懂事，家長相信了老師?！?/br>
    程航看了看時母的臉色：“家長說同學們不會無緣無故找他麻煩，要他找找自己的原因?！?/br>
    時母坐不住了：“可我——”

    “我的患者找了原因，所以他開始沉默，成績開始下滑?！背毯秸f，“不夠起眼的存在感確實讓他短暫輕松了一段時間，直到初二上半學期的期末，他被鎖在寢室外潑水，用籃球往他身上砸?！?/br>
    程航：“就因為欺負他的那幾個同學無聊?！?/br>
    時母張了張嘴，沉默下來。

    “所以他開始學著反抗?！?/br>
    程航側頭看了一眼：“他開始打回去，我在走訪他過去的學校的時候，知道有位老師對他很好，姓溫?！?/br>
    時亦肩膀忽然緊繃了下，咳了幾聲。

    “溫老師會幫他包扎，會勸他不要只用打架解決問題，還偷偷幫他聯系了家長，想給他個驚喜?！?/br>
    程航看向時母：“然后您到了學校，聽見班主任說都是他的問題，從來都是他先挑釁欺負其他同學，就草率地認定了他成績下滑、受傷都是因為青春期叛逆不學好，強制他給同學老師道歉?！?/br>
    “我是為他好啊?！?/br>
    時母有點著急：“不論是不是他的錯，他那個樣子，要怎么跟同學相處，將來又怎么在社會立足呢？就是道個歉，也不會掉塊皮掉塊rou，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倔……”

    “他從這時候開始出現幻視幻聽情況，并且導致了嚴重的失眠，在學校暈倒過幾次?！?/br>
    程航打斷她：“所以您給他辦了休學，帶著他看了很多心理醫生，在家里一直復習到中考?！?/br>
    時母臉色變了變，沒能反駁。

    “休學的一年，他的狀態有所好轉?！背毯秸f，“考上了所不錯的高中?！?/br>
    “對啊，那時候不都好了嗎？”

    時母坐直，憂心忡忡皺緊眉：“明明那時候都好了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又犯病了……”

    “復發?！背毯郊m正，“他的情況出現反復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