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諷刺。

    網絡上那些罵她的言論漸漸變了，什么“張芷芷其實挺敬業的”，“這個角色這么討厭，就說明她演得好啊”、“無語了，人家只是接了個角色，你們這么罵一個小姑娘，我尋思她挖了你家祖墳了呢”……

    張芷芷看著這些為自己說公道話的評論越來越多，覺得自己應該對程懂懂說點什么，她沒有打開微博，而是打開了微信，打了長長一段感謝的話，可反復修改之后，最終只發了一句簡短的“謝謝”。

    大恩不言謝，這個人情她記住了。

    程懂懂自己也很欣賞那條長微博，她給自己的評價是“文采飛揚”，尤其是里面幾個氣勢磅礴的排比，自己真是太優秀了。

    發出微博不久之后，張芷芷跟她道了謝，程懂懂倒沒在意，不過，她很快又接到了陸星余的電話。

    陸星余在電話那頭語調溫柔，滿是欣賞：“懂懂，你發的微博我看到了?！?/br>
    程懂懂有點得意：“怎么樣？這個微博我寫了好久呢，是不是超棒？”

    “嗯，”陸星余說，“很棒?！?/br>
    程懂懂以為自己找到了知音，正要談一談長微博里某幾句話的出處和典故，就聽陸星余問：“為什么要幫她？”

    程懂懂：“什么？”

    陸星余：“張芷芷從前那么對你，你反而挺身而出，在這個時候幫她?！彼芮宄?，“黑紅”這種事，對于公司來講是穩賺不賠的，可對于有血有rou的人，終究是一種傷害。

    他的懂懂那么善良，叫他欣賞的同時，也覺得擔憂，這樣心軟，是要吃虧的。

    然而，程懂懂卻理所當然道：“我是幫里不忙親?！?/br>
    “你放心，我這人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程懂懂半開玩笑道，“張芷芷從前給我使絆子，我什么時候吃過虧？”

    言下之意“我懟她還不是易如反掌，想什么時候懟，就什么時候懟。如果張芷芷今后還敢作妖，她也不會手下留情的?！?/br>
    陸星余：“……”看來是他多慮了，他的小姑娘厲害著呢。

    程懂懂道：“不過，她在《我男友總掉毛》里，表現的確很贊，陸哥，我覺得，敬業的人值得尊敬?！?/br>
    電話那頭的陸星余勾起唇：“嗯，你說得對?！?/br>
    這大概就是“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且程懂懂比這境界又多了一重“原則”，看起來嘻嘻哈哈，可實際上三觀正得不行，他的懂懂，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優秀。

    這樣的人，怎么能不叫人喜歡呢。

    *

    而《我男友總掉毛》電影爆紅，最大的受益者，其實還是資方。

    他們收到的可是真金白銀，寇總就不用說，短短一個春節檔，已經想方設法地給程懂懂拜了五次年，不但變著花樣送禮物，他一個足以做別人叔叔的中年男人，還一口一個“程老師”。

    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便是希望程懂懂再拍什么片子，務必要優先考慮跟他合作，無論個別黑了心腸的影評人再怎么唱衰，他都一定義無反顧地投資。

    他算是領悟出道理來了，跟著程老師，有rou吃。

    而另一個更大的資方——泰達娛樂，則是揚眉吐氣了。

    對于現在由蔣念丞擔任ceo的泰達娛樂來說，最近半年來最受矚目，也是最大的一筆投資——號稱大制作、請了好萊塢dega團隊做后期的《我男友總掉毛》，一直被蔣家二少爺蔣一同帶頭詬病。

    說什么《掉毛》一定賠的血本無歸，什么蔣念丞為了女人亂砸錢，什么泰達娛樂全是一群酒囊飯袋，為了討好上司，什么項目都敢做，整個泰達娛樂都應該大洗牌，好好整頓整頓風氣。

    蔣家大太子和二少爺針鋒相對已久，泰達娛樂自然是站在頂頭上司蔣念丞身后的，蔣一同這番攻擊，更是給整個泰達娛樂的高層都扣上了帽子。

    大家都憋著一口氣，還以為只能一直被誣陷下去，整個分公司都在“泰達集團”里，夾著尾巴做人，卻沒想到，《我男友總掉毛》這樣爭氣，不但一躍成為“春節檔”的票房冠軍，還兩次延期密鑰，給泰達娛樂賺了盆滿缽滿！

    現在還有誰敢說他們泰達娛樂自上而下地陽奉陰違，只會拍領導馬屁？他們可是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在現在的大環境下，電影五成以上都是要賠的，只是賠多賠少的問題，然而，只要火了一部，那便是一本萬利。

    《掉毛》便是這樣的存在，有了這部大火的電影，他們泰達娛樂的年終報告都會更好看一些，現在，整個分公司都揚眉吐氣，時不時就去總公司炫耀一把《掉毛》的數據。

    托他們的福，整個泰達集團看蔣念丞的眼神都更加敬畏了。

    他們這位大太子爺果然是不同凡響的，什么“沖冠一怒為紅顏”，不存在的！人家依舊是那個投資眼光準得不像話的商界奇才！

    對此，原本真是“為了女人才投資”的蔣念丞不置可否，問就是回以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愈發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而所有人都對蔣念丞佩服的五體投地，便也導致了蔣一同在眾人眼里成了個跳梁小丑——他當初那么詆毀程懂懂的《掉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口口聲聲聲稱蔣念丞是為了女人。

    殊不知，大家順著他的思路反向思考，就自然聯想到了“程懂懂還是蔣一同的前女友”，至此，蔣一同不僅是個沒有投資眼光的男人，形象更豐滿了：他還是個小肚雞腸的前任！

    *

    隨著春暖花開，散漫的春節假期后遺癥，逐漸被忙碌的工作治愈，程懂懂暫時沒有戲拍，卻依舊繁忙。

    她一邊埋頭更新碼字，一邊向相熟的大神作者們宣傳編輯工作室，還要跟《一覺醒來，我躺在五百平米的貓窩里》的后期，由于這部“小成本”電影，簡略了大部分特效，而是采用真貓出境，因而，后期需要根據素材靈活地改一些臺詞，這種事情，自然非編劇莫屬。

    而這個時候，“懂懂工作室”旗下的編輯工作室已經和晉江文學網達成了長期的意向合作，不過，晉江的宣傳一如既往的不大給力，程懂懂打算先簡單粗暴地宣傳一波。

    以“編輯工作室”的名義，大張旗鼓地向晉江捐贈了一筆“巨款”，這筆巨款必須?？顚Ｓ?，只用來修晉江的服務器。

    這個舉措，在作者群體里，一下子掀起了軒然大.波，作者們奔走相告：“活久見??！晉江終于有錢修服務器了?。。?！這回的編輯工作室太靠譜了??！他們是真的為了作者切身利益著想，還想什么，快去簽約鴨！”

    第56章 脫掉小馬甲

    眾所周知, 晉江的服務器是全國，乃至全世界app的底線，動不動就花式抽, 作者們一直對此頗有微詞，可晉江就是不修理。

    這回好了, 終于有人?？顚Ｓ玫亍熬栀洝? 簡直是天降喜事。

    無數作者群奔走相告, “聽說這筆‘巨款’是某編劇工作室捐贈的?！?/br>
    這筆錢對于公司或者工作室來說, 并不算什么, 可放在普通人面前, 卻真的堪稱“巨款”，打廣告足夠了。

    一時間，各大作者群都充斥著諸如“這個工作室實力挺強的”, “還沒合作呢, 就捐錢給晉江修服務器，誠意好足啊”、“這么有實力, 如果跟他們合作，一定能順利改編, 把咱們的‘兒子’、‘女兒’改成電視劇、電影，不會中途夭折的吧？”

    這樣的言論越來越多，再加上程懂懂親自下場說服列表里的大神, 越來越多的作者愿意加入編劇工作室, 將自己的作品改編權授權給他們。

    而現在簽約的還只是授權意向, 真正買下版權還需要經過排隊審核, 程懂懂對這種機制還挺擔憂的，要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的影視版權還沒有被炒起來，她趁著現在多買一些版權，可以說是白菜價了。

    那些大神的高質量文，以及爆文，在程懂懂看來，買到就是賺到，她一點也不想怠慢那些作者，甚至起過多招些審核員的念頭，卻被蔣念丞勸住了。

    商業奇才蔣念丞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慢一點也沒關系，維持現在的工作效率就好，讓那些作者適當地等一等，她們反而會更愿意把作品的改編權賣給你。

    程懂懂將信將疑，但現在人手的確不夠，高質量的、具有敏銳市場嗅覺的審核員可遇不可求，她只能親自參與進審核工作中，把關終審環節，慢慢處理，以找出那些有潛力的作品。

    奇怪的是，越是需要排隊處理，慕名而來的作者反而越多。

    程懂懂只是個耍筆桿子的，對商業一竅不通，倒是龔軒用通俗易懂的話說出自己的理解：“就跟那些網紅店雇人排隊一樣，越熱鬧，人就越愛湊熱鬧?！?/br>
    程懂懂：“……話糙理不糙?！?/br>
    她居然從這番話里聽出點哲理來。

    與此同時，晉江原創網上連載的那篇小說，仍舊盤踞在首頁金榜上，程懂懂儼然已經成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但讀者群已經從一個普通群，飛速擴容成了四個超級群，而且，連晉江的官方作者論壇，都隔三差五提一提這位“風滾草”。

    “風滾草”便是程懂懂在晉江注冊的筆名，她很喜歡“風滾草”這種植物，看似隨遇而安，自由散漫，卻最堅韌，也最執著，無論河谷、沙地還是戈壁，都能頑強地活下去。

    若是環境太過干旱，它們便隨風而走，動輒“行走”幾十公里，流浪到適宜的地方，再扎根復活。

    程懂懂一直覺得風滾草是最酷的植物，若能活成它的樣子，像它一樣自由灑脫，那便不枉此生了。

    *

    作者論壇里充斥著各種關于“風滾草”的八卦，隨著“風滾草”越來越紅，便已經有公司出價買程懂懂的版權，程懂懂自然并不打算賣，卻經過和這些公司的討價還價，大致猜出了他們的底價。

    她得出結論：現在的小說版權真的很便宜，盡量多屯一些，今后就算不自己改編，轉手賣出去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

    反正因為《我男友總掉毛》的大火，“懂懂工作室”進賬不菲，在“編劇工作室”業內也算得上財大氣粗。

    而隨著“風滾草”的筆名越來越紅，程懂懂也開始打算找合適的契機脫掉小馬甲了，她現在筆名經營的不錯，如果和“編劇工作室”合二為一，必定更“靠譜”，更能吸引作者們選擇她，而不是其他公司，那么，和晉江的長期合作就將事半功倍。

    正在她糾結用什么時候、以什么樣的方式脫掉小馬甲，公布“風滾草”就是“程懂懂”時，“風滾草”的筆名在晉江作者論壇被掛了。

    程懂懂聞言去看帖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來了，來了，紅眼病她又來了，她這回帶著實錘來了?！?/br>
    還記得上一次遇到紅眼病，是陸星余直接發微博安利，替她澄清誤會，而后，梁寒兮再用技術手段，逼那“紅眼病”道歉。

    梁寒兮面對這些躲在網絡背后的“碰瓷狗”、“紅眼病”，一向是簡單粗暴的態度：“不要隔著網絡嗶嗶賴賴，不服我黑進你電腦，咱們碰一碰”。

    這方法直接又痛快，可這一回，程懂懂并不打算麻煩梁寒兮，而是準備親自動手。

    因為這回的“紅眼病”正中她的下懷。那帖子的題目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風滾草”這篇小說的核心梗是在抄程懂懂從前在微博上放過的一個短篇嗎？

    之所以堅定這位不是自己的真粉絲，而更可能是位紅眼病，是因為她的套路特別深，一路精分反轉，有錘不放，愣是把樓蓋到了幾百層，才開始入正題。

    “程懂懂從前的微博截圖：[圖片][圖片]。以及整理出來的“風滾草”大大這篇文的核心梗，上調色盤?！?/br>
    所謂“調色盤”，就是鑒定抄襲的最有利證據，將兩篇文相同或者極相似的部分，用相同的顏色標注出來，放在一起對比，一目了然，因為顏色絢麗，故而稱作“調色盤”。

    這一回的“調色盤”，“盤”并不“硬”，除了核心梗之外，取的都是“描寫方式”，最后大家更傾向于‘風滾草’抄襲了程懂懂的文風。

    這就有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不過，人紅是非多，以現在“風滾草”一路走紅的勢頭，多少讀者喜歡她，就有多少同行要揪住她的錯處。

    不過半天的功夫，事情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換做其他作者，遇到這種天降大鍋，恐怕早就慌了，可程懂懂卻只覺“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這也太巧了吧！

    她覺得自己脫掉馬甲，公布真實身份的契機到了。

    程懂懂擬定了一個脫馬甲名單，確保一個都不能落下，首先便是自己的讀者、粉絲，而后她的那些一起碼字的基友們，也要一一親自告知，另外，“編輯工作室”隸屬于“懂懂工作室”的事情也是時候發個公告了。

    程懂懂先是和“懂懂工作室”的宣傳溝通，擬出了個公告方案，而后在晉江作者論壇發了條帖子，題目是“我是作者風滾草，對于‘抄襲’事件，我有話說?！?/br>
    發了帖子之后，程懂懂第一時間跟幾位相熟的作者朋友主動脫了馬甲，其中就有“瘋狂碼字上金榜”群，只是，坦白之后，她沒時間立即水群，還要用“程懂懂”的微博大號，發布已經擬好的公告。

    三管齊下的后果是，便是直接炸癱了晉江的服務器。

    晉江論壇平日里最熱鬧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帖子上千樓，這一回，不但得知這個爆炸性消息的作者們炸了，還有從程懂懂微博底下慕名而來的粉絲們，以及一些圍觀的吃瓜路人。

    因為《我男友總掉毛》的大爆，程懂懂的微博粉絲數一路飆升到了八百多萬，且都是活粉，她發微博之后，單單來圍觀的粉絲數就十分可觀，晉江平日里就搖搖欲墜的服務器，哪里經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這一天，程懂懂一人包攬了三個熱搜——

    #晉江崩了#，#程懂懂，風滾草#，#我抄襲我自己#。

    晉江的服務器整整修理了大半天，剛恢復就又被熱情的圍觀網友給擠崩了，再恢復，再被擠蹦，幾乎一整天都沒辦法正常瀏覽。

    好在，有細心的網友眼疾手快地截了圖，留言最多的，便是#我抄襲我自己#的熱門話題，有網友將論壇上有人掛“風滾草抄襲程懂懂”的帖子截圖，發出來，程懂懂本人冒泡留言，表示感謝網友替自己維權，但這個不是抄襲，就是她本人，沒想到“文風”這么飄渺的東西還能被人認出來。

    見正主沒有要聲討的意思，底下的粉絲們、網友們自然也沒有咄咄逼人，氣氛反倒格外歡樂：

    “哈哈哈哈哈哈真·我抄襲我自己，這什么cao作66666！”

    “懂懂：真沒想到‘文風’還能被認出來，被迫掉馬哈哈哈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