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寒兮平日里很不喜歡跟人交流、講話，但這并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或是對周遭的一切沒有感知，相反，他的感覺比常人要敏銳得多，比如他從見“程懂懂”第一面，便發覺她和從前大不相同，很快確定她殼子里已經換了人。

    比如這次，蔣念丞、陸星余、蔣一同三人齊刷刷地來“探班”，絕不可能是巧合，從他們的只言片語里，梁寒兮感覺到這三條大尾巴狼都對他的懂懂居心不良。

    他既緊張又忐忑，從小到大，他都是獨來獨往，除了鉆研學術，梁寒兮從沒在意過任何人、任何事，可懂懂不同，假如他沒見過太陽，也許會忍受黑暗[注]，他沒辦法想象失去她，世界再度陷入無盡的黑暗，他絕不允許別人把她搶走。

    因此，即便厭惡同陌生人講話，梁寒兮依舊克制住那股煩躁，心平氣和地對蔣一同說：“你不肯相信懂懂不喜歡你，我來替你論證?！?/br>
    “第一，作為一個男人，你沒什么能力，家里的長輩把家業送到你眼前，都做不好，這種情況在你們有錢人眼里叫做‘二世祖’，如果普通人家，就叫‘啃老’，連普通女孩子都不會喜歡，何況是懂懂這么優秀的女孩子?！?/br>
    程懂懂還是頭一次聽梁寒兮說這么長的話，不過她更驚訝于他居然認識蔣一同，還對他的基本情況有所了解！說好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泡實驗室”呢？

    她不由得有點欣慰，莫不是這段時間，定期帶著他出來透透氣，接觸接觸人群，導致他已經主動融入社會，關心起實時新聞來了——因為“騰飛地產”事件導致他的ceo職位被撤，蔣一同的“二世祖”名頭，最近可是常常掛在各大八卦周刊和營銷號的首頁里。

    可程懂懂不知道的是，梁寒兮整個娛樂圈只認識陸星余，大名鼎鼎的泰達集團也是在和她“重逢”后，他才聽說、了解，甚至主動去翻他們近況的。

    “第二，你長得丑，五官平凡，沒什么特點，更重要的是，你父親謝頂，謝頂的基因在y染色體上，傳男不傳女，你很可能過了三十也會禿?！?/br>
    蔣一同氣得氣都喘不勻了：“你他媽說什么——”

    卻被程懂懂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蔣一同！你嘴巴放干凈點！”

    蔣一同也沒見過這樣聲嚴厲色的程懂懂，下意識聽話地閉緊了嘴，氣勢全無。

    開玩笑，梁寒兮可是她寶貝著、說話都盡量輕聲細語，定期催他去看醫生復查，定期帶他去接觸人群的人，程懂懂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對他大小聲。

    女生嗓子天然是比男生尖的，程懂懂因為氣憤沒控制音量，一時間，連互相diss的蔣念丞和陸星余都停止了battle，和攝制組其他工作人員齊齊看向程懂懂他們。

    在這落針可聞的安靜里，梁寒兮不疾不徐地說出第三.點，叫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第三，你個子也不高?！?/br>
    他挺了挺脊背，往前湊了一點，雖然蔣一同也不矮，已經超過了一米八，可梁寒兮個子是很高的，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又故意往前湊，和蔣一同站在一處，高下立現。

    有了事實論證，梁寒兮繼續：“現在全國都是男多女少，‘高富帥’的市場才比較多，但你就勉強占了一個‘富’，還是個啃老族，單從個人能力上，就是‘矮窮矬’，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喜歡，為什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

    眾人沒聽到前幾條，不明白梁院士為什么要diss蔣一同，只清清楚楚地聽他總結蔣一同是位“矮窮矬”，仔細想想，竟然也還有點道理，這還沒完，梁寒兮最后道：“還有，你知道為什么總有警示牌奉勸不要在公共場所、或者女士面前說臟話嗎？其實是為了保護你這樣的人，以免暴露沒素質的事實?！?/br>
    蔣一同氣得脖子都紅了：“你——”

    可即將出口的臟話卻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像是生怕再惹程懂懂不高興。蔣一同萬萬沒想到眼前這書呆.子，居然人不可貌相，嘴巴竟然這么毒！

    而還沒等他想出不帶臟字的攻擊性語言，就見剛剛還連珠炮似的攻擊自己的梁寒兮，撒嬌似的扯了扯程懂懂的衣袖：“這里人太多了，我不舒服，你陪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蔣一同：“??！”臥.槽這是作弊吧！你剛剛罵我的時候，怎么沒見你不舒服呢？現在裝什么b？

    同時，蔣念丞和陸星余也是一臉的“臥.槽還有這種cao作”的震驚表情。

    然而，這種cao作竟然是可行的，程懂懂立即緊張兮兮地表示同意，而后同跟導演請假，再對蔣念丞和陸星余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蔣總——”

    “叫我念丞?！?/br>
    “念丞，我要失陪一會兒，還有，陸哥，我們改天再聚吧。今天招待不周，改天賠罪?！彼呎f，邊走到兩人近前，用極小、只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寒兮身體不太好，受不了人多的環境，我們失陪了，不好意思哈?！?/br>
    說罷，便帶著梁寒兮堂而皇之地出門“透氣”，根本沒給蔣一同一個眼神。

    “啪嘰！”被區別待遇的蔣一同也捏碎了一杯奶茶。

    剛表演完“弱小無助又怕人”的梁寒兮離開時，面無表情地看了幾人一眼，眼中是梁院士一貫的清冷疏離和恃才傲物，哪有一點病人該有的畏懼神色？

    陸星余蔣念丞：綠茶x！白蓮花！

    ——什么時候男性也流行示弱討好女生了？

    ——他剛剛懟蔣一同的邏輯嚴密、中氣十足，身體哪兒不好了？

    陸星余和蔣念丞竟暫時達成了一秒鐘的共識，可導演卻一臉為難地上前，忐忑而婉轉地表示，上頭的確交代過，梁院士不喜歡熱鬧，這次不是普通的商業錄制，幾乎能算得上“任務”了，萬萬不能怠慢，幾位的心意已經收到了，還是請回吧。

    陸星余：“……”

    蔣念丞：“……”

    蔣一同：“……”

    *

    程懂懂最近很忙，眼見著“四象衛星定位系統”即將正式投運，除了磨合宣傳片最后兩個鏡頭外，她還要一遍遍配合彩排。

    不過這種為國爭光的好事，連程父、程母都是舉手雙支持，并覺得臉上有光的，聽程爸悄咪.咪打電話給她吐槽，說程媽最近居然也有了幾分二姨當年的作風，開始夸起自己親女兒來。

    據說程母幾次在生意往來的飯局上，都跟朋友們夸獎程懂懂，是真的與有榮焉。

    這不得不說是個巨大的改變，前面鋪墊完了，程父在電話的最后，“水到渠成”地說出目的：“閨女，什么時候忙完了，回家吃頓飯吧，老爸又快一個月沒見你了，你.媽也想你?！?/br>
    程懂懂之前不敢經?；丶?，是怕自己和原主性格差太多而露陷，而現在，她鋪墊了這么久，程爸程媽已經潛移默化地接受了女兒總要成長，可最近她是真的忙：“再過一個月吧，那時候我一定抽.出個長假期，帶你們出國好好玩一次好嗎？”

    程父被自家小棉襖的提議暖到了，哈哈笑道：“沒事，你忙你的吧，回來吃頓飯就成，就算去旅游，老爸也沒時間啊，一個公司要管呢，走不開走不開！”

    ……

    和樂鳴娛樂的合同，將在十一月到期，如果不再續約的話，是要提前一個月以上和公司溝通的，也差不多是時候跟老板攤牌了。

    程懂懂的職業規劃、乃至經紀人龔軒的職業規劃她都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編劇和編劇經紀人。

    她那本在微博連載的《我男友總掉毛》已經有好幾家資方接觸，其中一家視覺兄弟影視，資歷最深，誠意也最足，只是在劇本上，對方希望能由專業編劇接手，按著現在的市場口味做調整，只這一點還需要洽談。

    龔軒挺專業地跟程懂懂分析：“視覺兄弟雖然是國內幾家最大的影視劇制造公司之一，但現在影視劇的市場蛋糕很大，本土制作的影視劇在撅起，很多公司都在發展娛樂公司，想要分一杯羹，像泰達娛樂一類的后起之秀也不容小覷，它們之間的競爭還是挺激烈的，所以咱們還能待價而沽?！?/br>
    不得不說，龔軒作為一個從業多年的經紀人，專業素養是絕對合格的，分析得條條是道，而跟著程懂懂混到這么多優質資源后，見識更廣博，也沒忘記拓展人脈，竟也成長了不少。

    他條分縷析地擬了幾種情況和相應的合理報價，保證給程懂懂爭取最大的作品自主度，又匯報了一件奇事：“那天王董忽然叫我去他辦公室，問你有沒有談戀愛?！?/br>
    程懂懂奇道：“他是擔心□□嗎？我合同都快到期了，他終于想起來給我安排宣傳費了嗎？”

    龔軒：“我也覺得奇怪，他還專門問了你和梁院士的關系，可能是看了網上之前鬧的cp粉的八卦？”

    程懂懂：“你怎么說的？”

    龔軒拍胸脯保證：“那當然是說沒有！王董也是聽風就是雨。不過，聽到你沒談戀愛，他大大松口氣似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還笑著把我送出門，說以后也希望我好好帶你，我這心里就不太踏實，他不會是不打算放人吧？”

    程懂懂好歹是上輩子拿過“最佳編劇獎”的行業大佬，接觸的都是頂級制作公司，還真對這位老板，乃至整個野雞經紀公司都沒放眼里，揮揮手表示就算王董想耍幺蛾子，她一個人就搞的定。

    說完了正事，龔軒又八卦兮兮地跟程懂懂吐槽：“如果《我男友總掉毛》真和視覺兄弟合作，那就有趣了，咱們一定要爭取到跟組編劇?！?/br>
    程懂懂：“為什么？”她的確想跟組，把控整個劇的節奏，以免發生演員或者導演胡亂改劇本的不可控因素發生，但龔軒明顯話里有話，為什么她跟組會“有趣”？

    龔軒嘿嘿嘿笑：“星光影視和視覺兄弟的幕后大老板是同一個人，這兩個公司一個主打造星，包裝演員啦、推出偶像團體啦，另一個主打影視劇制作?！?/br>
    “所以視覺兄弟投拍的影視劇常常會塞星光旗下的藝人，你想想星光最近在推誰？”

    程懂懂：“星光女團？”現在星光女團剛成立不久，熱度余溫仍在，按著原著的故事線發展，星光女團最后雖然到底糊了，幾個出道的成員除了女主羅照暖之外，全都泯然眾人，可前期的曝光不少，還是給星光影視賺了個盆滿缽滿，現在正是星光影視強推女團的時間段。

    龔軒點頭：“還記得那個張芷芷嗎？就是——”他本想說“那個和羅照暖沆瀣一氣、不止一次帶頭在微博上內涵、diss你的”，頓了頓，出口卻成了：“那個特別喜歡扎雙馬尾裝可愛的?！?/br>
    “喔，”程懂懂想了想，“星光總決賽時pk掉羅照暖晉級的那個?！?/br>
    龔軒：“對對對對！她唱跳比起其他幾個成員一般，但很會經營人設，女團正式出道之后，俘獲了不少粉絲，明里暗里和隊長打擂臺?！?/br>
    早就見識過星光女團的廟小妖風大，程懂懂對她們的窩里斗興致缺缺：“哦?！?/br>
    龔軒卻仍舊興奮地八卦：“聽說她的定位就是走影視路線，《我男友總掉毛》如果真定下來和視覺兄弟合作，那星光很可能把她塞進來，競爭演個女配什么的，豈不是又歸你管了？當初決賽的時候，你是評委，她是選手，現在拍戲，你是編劇，她做演員，還是要聽你的，想想就爽！”

    程懂懂托腮：“對哦，這倒是挺有趣的?！?/br>
    龔軒故意這樣說，其實是在給程懂懂打預防針，存了希望她不要“不給資方面子、直接把人家塞的女演員拒之門外”，以免因小失大的意思。

    程懂懂：“這樣說，我都開始期待試鏡選角了?！?/br>
    聽自家藝人這話鋒，龔軒稍稍放下了心，視覺兄弟的實力算得上行業翹楚，他是希望相安無事地拿下這次合作的。

    奈何，程懂懂下一句便充滿期待地說：“之前在星光決賽的時候，因為有羅照暖做對照組，沒有淘汰她，這回終于可以彌補遺憾，親口淘汰她了?！?/br>
    龔軒：“？？？”這跟我想的走勢不一樣??！

    第32章 程爸程媽：懂懂太優秀了隨便聊聊都像炫耀

    龔軒很想勸勸自家藝人, 該低頭時則低頭, 然而，過剛易折的道理她講得比自己還溜，面對這位語言上的巨人, 他也只得閉嘴。

    轉眼時間就邁入了十月, 轟轟烈烈宣傳的“四象衛星定位系統”, 終于到了正式啟動的日子。

    程懂懂和梁寒兮共同拍攝的宣傳片也在這一天首播。

    程爸、程媽守在電視機前，一遍遍地反復觀看, 程爸忍不住開了一瓶茅臺, 邊看邊喝, 直夸自家閨女這片子拍得“還行”, 而后一個一個電話打給自己老友們，扯著嗓子吹自家女兒多爭氣。

    程媽卻是默默看著電視，一句話都沒有。

    等程爸的電話告一段落, 才訥訥道：“建國，懂懂是真的長大了, 我都沒發現, 她怎么一下子就變得這么優秀了?！?/br>
    程爸酒喝得有點上頭，大著舌頭說：“優秀還不好？”

    程媽嘆口氣, 有些自責：“這么多年來，我的確不夠關心她, 總覺得暖暖更乖更懂事, 忽略了她……懂懂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優秀, 我都沒發現, 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br>
    程爸喝酒很容易上臉，此刻整個人紅得像只小龍蝦，發出一聲帶著酒氣的“哼”，“你因為太久不關心她，才覺得突然?！?/br>
    說罷又長長嘆口氣：“我一天到晚在外忙公司，從懂懂上小學起，她九點睡覺，我十二點才應酬回家，她七點上學，我還沒睡醒，住在一棟房子里，父女倆一個月打不了幾次照面，等我意識到她需要關心的時候，已經長成大姑娘，能自己搬出去住了?！?/br>
    他語無倫次道：“你這個當媽的也不上心，我以為我在外忙事業，你在家照顧孩子就好了，結果呢？你照顧的都是你外甥女！”

    程母被丈夫數落得啞口無言，心知理虧，默默閉了嘴，就聽程爸繼續道：“你現在想要關心她，都覺得她變了個人似的，仔細想想，這說明，你忽略她多久了？”

    程爸一番酒后醉話，卻打消了程母的疑慮，盡數變成愧疚，程母暗暗發誓，要找機會彌補自己的女兒。

    *

    不止像程爸程媽這樣習慣看電視的中老年反復觀看宣傳片，一經播出，各大視頻網站平臺的播放量也居高不下。

    這倒是官方沒想到的，按著以往的數據，這種弘揚正能量的宣傳片要經過大量的宣傳和硬性植入，播放量才能達到預期效果，可距離啟動儀式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而他們的硬性植入方案也沒有開始，播放量就直接爆了。

    不過，很快，幾大網絡平臺上，網友們就給出了答案。

    “這是什么神仙組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院士我可以?。?！”

    “懂懂我可以?。。?！”

    “啊啊啊啊啊jiejie可以meimei也可以?。?！”

    “懂懂太爭氣了，作為粉絲太驕傲了嗚嗚嗚嗚??！”

    “激動！國內自主研發的系統終于上線了，厲害了我的國！”

    “一人血書求梁院士出道??！不用有才藝，直播推眼鏡就行??！為什么有人能推眼鏡推得那么帥15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