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陸七爺走到外間去,招呼了一個男仆,又讓男仆將廚娘帶過來,便把小嬰兒交給廚娘照顧,他獨自上樓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休閑服飾,圍著偌大的陸公館跑了十圈,進行枯燥且習慣的運動。 運動的流程大約是跑步加與公館養的武師進行一對多的散打,直到將所有人打趴下,今日的鍛煉方才結束。 清晨六點半,陸玉山運動完畢,回房沖涼,最后接了封大哥從香港打來的電報后就去了商社視察——這些工作原本不需要他來做,只不過如今陸家其他兄弟不在,他也就只能一個人當七個人來用。 說起來,他曾經也算是兩個人,有一個名為霍冷的人自他分裂誕生,如今又悄然不復存在,陸玉山心想或許那個人是徹底消失了,不然他絕對會察覺到。 不過就算沒有消失也無所謂的,讓他再消失一次不就好了? ——總歸顧葭愛的是我,只能是我。 陸七爺在恢復戰后自家產業問題上十分上心,除卻如今物價飛漲需要更多的錢來保證陸公館的屹立不倒以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已經不打算下地倒騰古董了,起碼是不親自下地。 發死人財這種事情,做多了,或許當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因為他本身命硬,厄運便報應在他愛的人身上…… 有道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即便陸玉山再不信命,也忽地膽小了許多,不愿意拿顧葭的姓名開玩笑。 再說了,十二山水圖被他毀了一半,也算是阻礙了王家的驚天行動,算是摧毀了對方千秋萬代進行的大計劃,他還執著的去參觀死人尸體做什么?一去又是好幾個月大半年,期間各種危險,實在不如就這樣留在上海,留在某個讓他再不愿去遠方的病人身邊,給人講睡前故事,就算再也無法做些情人間可以做的激烈運動,也無所謂,陸玉山愿意心如止水的和顧葭永遠這樣過下去,欲望只是他愛顧葭的某一種表現形式,陪伴才是主題。 就像顧無忌那天單獨和他談話時所說的那樣,顧葭這個人,看著風光,實際上最怕孤單了,能有人陪著,給他安全感,便勝卻人間無數。 談話的那天其實正是從防空洞歸來不久的夜里。 他匆忙整理了陸公館的各種裝修和家具后,將顧葭送去醫院好好的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顧葭在檢查的同時,在防空洞內并不怎么和他說話的顧無忌給他遞了根煙,仰了仰下巴,他了然的跟出去,兩人便站在窗臺上,就著萬里無云的星空和皎皎白月說話。 顧無忌當時反靠在窗臺的石欄上,手肘搭在石欄的上面,和顧葭一樣格外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香煙,煙沒有點燃,但尼古丁的香氣卻已然散落各處,讓所有人感受這份沉靜。 【怎么了?】陸玉山那時雖對顧無忌再無抗拒,但依舊并不喜歡,只是不再打算企圖將這個人從顧葭的世界趕走罷了,因為這人根本就趕不走,他清楚的認識到顧無忌對顧葭來說意義太不一樣,是足以影響顧葭三觀、原則乃至生命去向的家伙。像是一種寄生了蝸牛的寄生蟲,你想要拔除寄生蟲吃掉蝸牛,但結果往往是寄生蟲被挑出來了,蝸牛卻整兒卻都空了,死得慘烈。 【不怎么,只是想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歡迎你?!款櫉o忌聲音漠然。 【是么,真巧,我也是?!筷懹裆叫α艘幌?,笑意不達眼底。 顧無忌笑不出來,很多時候顧四爺都是笑不出來的,他身上背負著無窮無盡的壓力,都是他自己給自己加上去的,非達到不能善罷甘休,其中就包括負責養他的哥哥,他是如此渴望給哥哥一個美好的未來,那個未來只有自己,其他人都不包括在內,畢竟在他看來,他們兄弟是一體的,其他人決計不能將他們分開,就連死亡也不可以。 【我不想和你說笑,叫你過來也不是和你聊天,只是想告訴你,從今往后,你和我哥的事情,我不管了,不阻止,但也不贊同,不會幫你說好話,也不會說你壞話?!款櫉o忌說到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說了一句,【希望你已經知道了,若想要獨占我哥哥,拿絕無可能,我愛他不比你少,他也愛我,在你來之前,他的整顆心都屬于我,你來了之后,也不會讓我在他心里無處可去。你不會知道我和他過去都經歷過什么,你也不會知道我哥有多愛我,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任何你聽到的齷齪和可以形容的難堪,很簡單,他只是想保護我,而我想保護他?!?/br> 【陸玉山,你要么就永遠不要招惹我哥,要么就永遠像我這樣愛他,如若不然,你會死的很慘,我說到做到?!?/br> 【還有,你也不別太洋洋得意,我哥喜歡任何聰明的男人,喜歡所有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強大男性,這不是說你很特殊,只是他小時候沒人保護他,沒人救他,沒人心疼他,如今他也沒能成為理想中的樣子,所以格外對你這種有權有勢有魄力的強勢混蛋有好感?!?/br> 陸玉山靜靜的聽著,雖然這小舅子的話難聽,但卻都是心里話,他們難得有這樣互通有無的時候,所以他只需要聽著就好。 顧無忌說罷,像是覺得交代得不夠徹底,又忍不住說道【我雖承認你能夠追求我哥,但卻不會幫你,日后我哥若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也請你自覺一點離開,不要逼我動手。你若是能永遠籠絡住我哥,那也算你本事大,總而言之……謝了?!?/br> 陸玉山淡淡說【不客氣,應該的?!?/br> 顧無忌謝的是陸玉山這么多天,在防空洞內對顧葭的照顧,從外面弄藥和醫生過來,各種偏執的保護,都是顧無忌認同的地方。 但是顧無忌不愿意明說,陸玉山也不在乎,心里明白就行了。 【最后,我還是會和我哥睡一間房,你有本事就自己想辦法讓我哥主動開口和你住一起?!?/br> 【我會的?!?/br> 兩個深愛顧葭的男人,那天就像是交接保護權一樣,簡短的進行了角色上應當有的轉變,一個愿意放手一點點,一個強勢入侵全世界。 簡短回憶了一番自己和顧無忌談話的陸老板此刻坐在日本藝妓酒館內和上十個分社經理在二樓的小包廂中進行會晤商談,正是百無聊賴聽著經理們說起自己所經營的那一部分產業如今難以為繼,需要更多資金投入去打開市場的時候,陸玉山手指點在矮矮的茶幾上,雙腿盤坐于榻榻米上,不甚在意的瞥向樓下,注意道樓下的一行人來,隨后仰了仰下巴,對身邊戴眼鏡的小胡子說:“那個和日本人走在一起的,是誰?” 樓下是一個小空地,空地上擺著不少花卉和人工池子、木橋。 正在木橋上走過的為首之人便是身著日軍軍官服飾的日本人,日本人在陸玉山的印象里大都身材矮小,長著小眼睛,一派猥瑣之氣,間或眼神陰險,十分令人不悅,但這個日本人卻魁梧不凡,背脊筆直,步步生風,目不斜視,旁邊亦步亦趨著個眼熟的家伙,陸玉山過目不忘:“王尤?” 旁邊的小胡子經理乃處理進出口貿易的蘇茂昌,蘇經理近日不大好過,原本在陸家討生活是件很有面子的工作,如今卻因為戰亂,渡口和輪船毀得差不多,日本人接手這邊的各種海關后,更是從前的關系全部死光,又得重新鋪排打算,正是焦頭爛額來申請一筆錢來渡過進出口生意的艱難時期呢,但陸七爺不比大爺好說話,所有陸家主子加起來,大約都比不上一個陸玉山讓人有想死的壓迫感。 蘇經理曾有幸在做經理前跟著陸七爺那隊專業扒墳隊伍一起準備過物資,陸家靠死人錢發家,這一方面當然也做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從每個下地人員的身手,到看山尋水點xue的高人,各種國外裝備,比那些拿個洛陽鏟就下去的人不知道高端多少倍,蘇經理當初在心里用‘專業’二字來做評價,后來見識了某地方邪門沼澤墓的兇險,整隊人馬全軍覆沒只有陸七爺跟惡鬼一樣在一個月后爬上來時,蘇經理便除了震撼和畏懼,再無法對陸七爺產生其他感受。 “正是正是,那王翻譯是將軍府上的貴客,據說很可能擔任警署總長,管理一眾地下反日分子。是如今上海灘的新貴,那走在前面的日本人,就是日向將軍本人,日向藤月,他是這次戰爭中被提升為將軍的,在南京那邊據說有卓越的‘貢獻’……”蘇經理連忙說道,“七爺認識他?” 陸玉山搖頭,視線不怎么放在那個對著日本人點頭哈腰的王尤身上,而是看著和這些人一起的落后在最后悠悠閑閑像是來散步的人,目光幽深。 那人穿著老舊的灰色長衫,帶著黑色的軟帽,手里拄著一根木制的文明棒,有些一瘸一拐,但又不仔細看輕易無法察覺他的殘疾。 那人大概五感敏銳至極,站在橋上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手指頂了頂帽檐,抬頭,一雙如鷹一般的瞳孔,準確盯上二樓的陸玉山。陸玉山毫不客氣的笑了一下,揚手打了個招呼,眼神卻也是冰冷無物。 一旁的蘇經理自然也瞧見了那個拄著文明棍的男人,暗道不好:那不是王家的王雪鴻嗎! 蘇經理和其他知曉王陸兩家恩怨的經理們頓時面如菜色,仿佛知道接下來,大家恐怕都沒那么容易離開此地了。 第215章 215 “王家如今同日本人也走得很近, 七爺咱們要不要先避其鋒芒, 總不好迎頭撞上?!?/br> “王雪鴻三個哥哥都瞎了, 自己如今也成了瘸子, 卻還要找那傳說中的皇陵,那王家的人都是講不通的瘋子!” “可要說他們都是瘋子,也是聰明的瘋子,要不然怎么大清都沒了, 他們這么個大家族竟是還屹立不倒?” “投機取巧罷了?!?/br> “非也, 是確有本事!” 包廂內經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被勸諫的七爺坐姿霸氣的喝著茶,大麥茶和中國的茶葉味道很不一樣,帶著一股子油味,初嘗并不令人喜愛,但一旦習慣了, 便又會喜歡上, 據說是很健康的茶。 陸玉山如此的八風不動,待包廂那推拉門被門口跪坐的日本侍女拉開時, 整個包廂內才瞬間安靜下來,眾人幾乎是同時望向門口, 門外好巧不巧站著方才他們熱烈議論的人——王雪鴻! 王雪鴻其人乍看之下有些柔弱,毫無威脅, 素衫黑帽, 容長臉, 丹鳳眼, 黑發略長,有一小辮細細的從后腦側綁,落于胸前。 “諸位老板怎地見了我便都安靜下來了?我王某和七爺好待也是舊相識,不必如此拘束,王某此番前來也并非做些什么討厭人的事,無非是同日向將軍說起了咱們上海灘大名鼎鼎的陸七爺,日向將軍最是心愛英雄豪杰,心生仰慕,非要王某做一個引薦,也不知七爺是否賞臉?”王雪鴻聲音倒是好聽,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奈何這擺明了是一場鴻門宴,去了絕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蘇經理等人紛紛向七爺示意,此去絕不能答應! 誰知道七爺向來獨斷專橫慣了,鮮少拒絕王家的挑釁,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便說:“哦?這真是榮幸之至,四爺相邀,怎能不去?” “蘇先生在這里繼續招待其他老板,大家吃好喝好,回去的時候記我賬上,其他還有什么事情改日找彌勒預約時間,到時候我們再談?!?/br> 陸玉山發話下去,基本沒有改變的可能,他站起來,包廂除卻靠窗戶的那一邊,三面墻都被人劃開,只見里面坐著不少彌勒帶來的兄弟,皆是黑衣黑帽一副兇狠模樣,所有人都一齊站起來,打算跟著陸玉山走。 陸玉山擺了擺手,對彌勒說:“留在這里?!?/br> 忠心耿耿的彌勒便又坐回原位上,連帶無數兄弟也回到隔壁包廂內,將包廂之間的拉門一關,震撼人心的壓迫力才從一眾受到驚嚇的經理頭上挪開。 蘇經理等人可不知道七爺什么時候在周圍布置了這么多的人手,更不敢細想這些人包圍他們這群經理做什么,只是目送七爺手臂上搭著西裝出去,一邊走一邊微微扯了扯領帶,氣勢凜冽。 日本館子如今開遍上海各個租界,從裝修到格局,陸玉山一直覺得很像中國的風格,但又格局太小,毫無大氣之感,一花一草都弄在一小片地方,沒有庭院的十步一景那么心曠神怡,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地方太小,所以什么東西都小小的。 陸玉山心里看不上這些東西,目光便不時掠出高高在上的涼意,一旁拿著文明棍的王雪鴻沒有看陸玉山,一邊走在陸玉山的側前方,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問候:“七爺家里現在冷清呀?!?/br> 兩人行過鋪著榻榻米的地面,米白色的地面稍微人踩一下就臟了,但立馬又有下等仆人前來跪在地上擦拭,因此整個館子內卻又時時刻刻保持著整潔光鮮。 “還好吧,王家如今才是真的冷清吧,四爺你腿好像好的差不多了,今年王家祭祖大概也是你來吧?真是辛苦了?!标懹裆轿⑿χf著,好像捏碎王雪鴻腳踝的人不是他是其他什么人一樣。 “不辛苦,還是七爺辛苦,照顧病人實在是一件最耗費心神的事了,這點鄙人深有體會呢。不過有意思的是,我聽說七爺您府上的那位病人是位反日分子呀,哎,這可難辦了,日向將軍等會兒要事問起,七爺可怎么解釋?現在反日分子可都是要被槍斃的,即便不槍斃,關在牢里,就顧三公子那細皮嫩rou的樣子,大約也撐不過一天?!?/br> 陸玉山神色未變,嘴里卻說道:“你看你是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br> “哪能??!我這不是提點七爺嗎?讓你一會兒說話,可得看準了將軍的臉色再說……哦,我都忘了,七爺可是個八面玲瓏的生意人,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還是跟我大哥學的,只是不知道一會兒見了日向將軍,這本事還能不能發揮的出來?!蓖跹櫬朴频恼f完,剛好站定在一間包廂的門外,揮了揮手,兩邊跪坐這的日本女人便微微頷首將兩扇門拉開,露出里面已經坐好的三個人。 正中央的日本人便是日向將軍了,右手邊則是他的左膀右臂佐藤隊長,佐藤的下首是陸玉山面熟的王尤,而空出的兩個位置剛好是給王雪鴻和陸玉山留的。 將軍這邊的包廂內和陸玉山那邊格局不大一樣,但矮桌上也盡是美味佳肴,清一色的魚生壽司,一旁則多出個白面藝妓在表演,跳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兒,陸玉山冷淡的掃了一眼,在王雪鴻的介紹下同不茍言笑的日向將軍握手去:“幸會?!?/br> 日向將軍也伸出手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陸玉山后,露出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笑:“陸先生果真年輕,王先生同我說陸家竟是由你來掌控的時候,本人還不太相信,沒想到如此的英雄出少年!好!”日向將軍會說中文,但卻語調古怪,聽著不倫不類。 “哪里,陸家比不得王家世代大家,不過是在在這里隨便討口飯吃,并沒有多少值得將軍夸贊的?!?/br> “噯,陸先生自謙了,我雖然是日本人,但卻很喜歡中國的文化,了解過中國,來到上海擔任東亞共榮圈的主導人,是我的工作,所以也像王先生打聽過現如今上海值得為我們皇軍效勞的勇者。像王翻譯這樣優秀的人才,是越多越好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實話實說,今日若不是在這里偶遇陸先生,過上幾日我也是要發帖子邀請陸先生過府一敘,雪鴻先生為我們皇軍提供了一份大禮物,可惜還需要陸先生這樣的人才資助才能開啟這個項目,也不知道陸先生現在對這份工作有沒有興趣?” 日向將軍說了一堆,繞來繞去,聽在陸老板的耳朵里,也不過只是被分成了兩個關鍵點,一個是日軍招攬陸家,一個是王家搗鬼想要借日軍的勢搞事。 陸玉山聰明絕頂,敢來也就有本事對付這種情況,只是從前有從前的做法,今日有今日的做法,畢竟他如今可不比從前是個不要命的陸老七,他已然是有家室的男人,得考慮家里某人的安危。 “將軍抬愛,我早先便想著要與將軍做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只要是將軍開口了,陸某哪里有不從的道理?只是不知道是否和王家有關?”陸玉山忽然表現得很為難,“日向將軍有所不知,我與王家向來不和,和這種人公事只會拖后腿!我是絕不能和王家一同負責一個項目的,要么我一個人單干,要么就王家單干!” “哈哈哈,陸先生怎能這樣說呢?雪鴻先生可是對陸先生您推崇備至的,說他們一直想要和您合作,奈何你們之間一直有誤會,這樣吧,今日大家都喝上幾杯,把話說開了,說開了就好了,以后一起幫天皇大人找尋失落的寶藏,為天皇獻上你們的忠誠!”將軍說著,拍了拍手,立即就有日本女人前來給在座的男士倒酒,然后又看將軍的手勢,全部離開,將空間留給要說緊要話題的日向。 日向將軍留著標準的日式胡子,在人中,就那么一點,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來來,舉杯吧朋友們,只要為大日本帝國效力的,便都是我日向藤月的朋友,你們二人也要盡快友好起來,將傳說中比紫禁城還要多的大清皇陵還要多的失落寶藏,送給天皇!” 王雪鴻和一直很沒有存在感的王尤一齊舉杯,陸玉山盤坐在旁,亦是笑著‘同流合污’,喝了好幾杯酒便說起醉話,醉話全是講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為日軍貢獻自己力量的激動心情,演講到激動之處,甚至大拍王雪鴻的背部,把人打的臉色瞬間紫紅,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自己倒是一頭栽倒,毫無形象可言。 日向將軍笑容收斂,放下酒杯,看了一眼王雪鴻,說:“王先生,這就是你說的有本事的人?那給那群反日分子制造先進槍支的人當真是他?” 王雪鴻瞇起眼睛點了點頭:“將軍如今要想短時間內恢復上海繁榮,讓國際上看到皇軍統治下的上海繁榮景象,除了需要錢還需要的,就是像陸先生這樣有著一方勢力,又有錢的領導者,由他們這樣的人分管下面的人,也就不需要將軍您來cao心什么了?!?/br> 日向將軍不置可否的從桌面上的煙盒里面抽了根香煙出來,剛放在唇上,一旁原本坐得好好的王尤立馬手伸得老長幫將軍點火。 坐在將軍與網友中間的佐藤隊長鄙夷的看著王尤,沒有吭聲。 王尤卻是仿佛對日向將軍說的什么什么寶藏特別感興趣,殷勤的說道:“將軍,你們說的那什么寶藏是什么???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將軍只管用就是了,如今警署的工作佐藤隊長一人便辦得輕輕松松,我倒是得了閑?!?/br> 被提到的佐藤隊長頓時仿佛看死人一樣看著說話的王尤,好像這人再說一個字,他就能掐死對方。 可王尤仿佛沒有看見一樣,依舊對將軍表白,活像一條對著人類搖尾巴的狗。 日向將軍對王尤很好的樣子,聽聞此話,頓時皺起眉頭,看向佐藤,一邊搖頭一邊不悅的用日語說:“佐藤呀,你這很不好,不是說了有空要多像王尤請教嗎?你不會中文,如果抓錯了什么人可怎么辦?” 佐藤深深的鞠躬下去道歉,心里卻是萬分的不服氣,他清楚對待支那人,根本就沒有抓錯這一說,殺也就殺了,全殺光了才好! 日向將軍讓他聽一個混賬支那人的指揮,無非是因為他的妻子父親乃是戰功赫赫的一等將軍,和剛晉升上去的日向有著根本的政見不和,日向動不了他岳父,便死命的侮辱他! 該死!這該死的王尤竟還蹬鼻子上臉! 這種毫無尊嚴的東西……總有一天我要…… 佐藤隊長心中陰郁,恍惚回神后,就聽見將軍說散席,要王雪鴻陪著再去研究一下那找到的半幅山水圖,讓去過陸公館的王尤親自送陸先生回去,并督促其第二天就到將軍府報道。 王尤點頭哈腰的應了,送走了將軍和佐藤隊長后,卻不急著送陸玉山走,他坐在原位給自己倒了幾杯酒,審視這個和顧葭搞在一起的男人陸玉山,看這人身上的穿衣打扮,看這人手上戴著的價值連城的手表,看這人干凈的沒有任何痘印的皮膚,看這人強悍的體魄,心想著顧葭那人就是靠著這個人才活得這么瀟灑,可這個人也在日向將軍面前也不過如此。 王尤心生輕蔑,然而又喝了一杯酒后就見原本應當醉死過去的陸玉山竟是毫無醉意的做起來,將外套甩在肩上便要走。 王尤連忙皺眉說道:“陸七爺就這么走了?我送你吧?!?/br> 陸玉山剛好已經開了門,他站在門口聽見王尤的聲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的繼續離開。 被忽略了個徹底的王尤方才還自認比陸玉山要更高級一些,自己應當是比陸玉山更受將軍器重,自己來的早,將軍對他也更照顧,陸玉山這個在外名聲赫赫的七爺,卻也還是得低他一頭!誰知道這個在他看來和他沒什么兩樣的陸玉山竟是直接忽視了他!就像是忽視一個無足輕重的螻蟻…… 王尤覺得方才還和陸玉山好聲好氣說話的自己簡直就是個智障! 他臉上火辣辣的,一股子惡氣無處發泄,可如今基本上沒有人會給他氣受!他可是幫日本人做事!是日向將軍的親信!他甚至幫日向將軍的兒子擋過子彈!現在所有人見了他,哪個不是敢怒不敢言?哪個不是哪怕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對他笑? 王尤恨極了那種被瞧不起的眼神,可陸玉山憑什么瞧不起自己?憑什么?! 天生擁有權勢的人,天生模樣絕佳的人,這些人根本沒資格瞧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