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話一出口,謝時雨立即望了過來。 晴衣很好的克制住了心中的激動,原來真的是她想的那樣,師姐居然在等燕飛。三日之前,燕飛將昏迷過去的師姐抱回此地,叮囑她好好照顧后,人就消失不見了。也沒跟她交代去向,像之前突然出現在柴桑城一樣,突然的消失,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神秘秘,令人充滿好奇。 “我還是等燕飛回來再去柴桑城吧,至少也要感謝一下他對師姐的救命之恩不是嗎?”晴衣笑瞇瞇地望著謝時雨,心想,燕飛說不定真的能成為她的姐夫呢。 謝時雨淡淡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她確實想要見沈恪一面,也有許多要問的問題,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能發現聞見賢的藏身之處,又為什么突然消失,諸如此類,她第一次想要問個清楚。 …… 謝時雨和晴衣居住的府邸很寧靜,坐落在村莊的西邊,周圍沒有什么人煙,對面是山,站在窗前,滿眼皆是翠綠。府后一條溪流彎彎,一直延伸至遠方。這里給她的感覺和黃泉谷很像,有山有水,又寧靜安詳,是個非常適合修養的地方。 謝時雨一身素衣立在門前的銀杏樹下,能聽到叮咚的溪水,清脆的鳥鳴,以及風過竹林的婆娑,聲聲悅耳,炎炎夏日里也不覺悶熱。她向遠處望了望,看見晴衣正逗著一個紅布裙子的小女娃玩耍。 晴衣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不像謝時雨,一個人安安靜靜不說話也可以過上幾個月。她喜歡熱鬧,喜歡和村里的人說話,淳樸的村民也喜歡這個圓圓臉活潑愛笑的姑娘,總是拎些瓜果蔬菜前來探望,晴衣也都一一笑納。只是在這里生活幾日還好,時間長了,晴衣就有些忍不住了。 “剛剛阿曼跟我說,晚上要和阿爹阿娘一起去逛廟會,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鼻缫滤妥咝∨藓?,來到謝時雨的身邊。 “你想去的話就去吧?!?/br> 晴衣面上的眉飛色舞怎么也掩蓋不了:“師姐也一起吧?” 謝時雨搖了搖頭:“我一會兒還要整理藥方,你自己去吧,玩得開心點?!?/br> 雖然有些失望,但總體還是十分興奮的,晴衣笑著同謝時雨擺手:“別留我的飯了,今天我會很晚回來的?!?/br> 晴衣說的不假,月上三竿,她還是沒有回來。謝時雨站在屋檐下等了等,漸漸有雨絲滴落在她的眼簾。 下雨了,估計廟會也快結束了,謝時雨轉身回到屋內,關上了窗戶。點了一盞燭火,開始坐在桌前看書,她得等到晴衣回來。 過了片刻,雨下的大了,打在窗戶上,啪啪直響。屋中燭火也被窗戶縫里漏過的風吹動,不停地搖曳著,映在她的醫書上,影影綽綽。 謝時雨用手揉了揉眼睛,門外突然傳來幾聲輕響。雨聲很響,她聽得不太真切,但多半是晴衣回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淋雨。 謝時雨起身拿了干凈的絲帕,向門邊走去。 合著雨聲,大門被推開的吱呀聲也不太清晰,謝時雨低著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濕透的赤蒂金舄,華貴,精致,朱黃色的緞面上沾染了一些泥垢。 謝時雨拿帕子的手頓了一頓,幾絲雨水便順著屋檐飄落在她的臉上。眨了眨眼睛,她一點一點抬起頭。沒有月光,他的面目朦朧,深色的斗笠下幾縷發絲濕漉漉的黏在額角,渾身都被雨水浸濕,衣衫垂落,多少有些狼狽,一雙眼睛卻帶著奇異的光亮,柔和而又深邃。 謝時雨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沈恪勾勾唇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戲謔道:“看我淋雨那么有趣?你都看呆了?!?/br> 謝時雨回過神來,往后退了退,讓開了大門??粗麧裢傅谋秤耙宦非靶?,心中卻有一絲奇異的感覺。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她跟在后面遞了過去:“你怎么來了?” 沈恪側過身,無比自然的接過帕子,一邊伸手去解衣襟上的盤扣,修長的指尖劃過濕漉漉的衣衫時停頓片刻,微微偏頭看她。 謝時雨臉上一燙,背過身去:“你還是先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我去燒水?!?/br> 也不等他回答,謝時雨就匆匆跑了出去,雨水打濕她的臉,卻熄滅不了她臉上炙熱如火的紅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沈恪的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天在聞府的情形,她靠在他的懷里,顫抖著幾乎哭泣。那一點也不像她,她平日里從不這樣的,黃泉谷的謝時雨不應該有這么脆弱,依賴別人的時候,一想到沈恪目睹了她狼狽的樣子,謝時雨心里就有些發堵,再次見到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保持平靜了。 將水送至房門外,看著那個自己居住了幾日的小屋的雕花窗棱上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時,謝時雨的心里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在黃泉谷的每一晚都不會有人點著燈等她,那個樸素簡單的小屋里除了她養的花花草草,再無其他。 在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在這樣一間空落落的府邸里,突然多了一個人與她為伴,竟然也不覺得討厭。 她似乎…… “師姐?” 元晴衣將手里的油紙傘柄挪了挪,驚訝地看著端著水盆呆立在雨中的謝時雨,高聲喊了一句。 謝時雨回頭,不知怎的有些心虛,擋在晴衣身前遮住了她的視線。 “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 晴衣面上滿是沒有盡興的失望:“我還覺得早了呢,要不是下了雨……”怕謝時雨說她,晴衣連忙轉移話題:“師姐怎么一個人淋著雨?端著熱水又干什么?莫非是知道我回來了,特意為我準備的?” 謝時雨頓了頓,面不改色道:“沒錯,就是為你準備的?!?/br> “正好淋了雨難受,我得趕快洗洗?!鼻缫抡f著就要往謝時雨的屋子里走。 謝時雨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小十一你先回房休息吧,我一會兒把水送到你房里?!?/br> “那么麻煩做什么,今晚我就跟你睡了,師姐?!?/br> “咳咳咳……”謝時雨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我夜里睡覺會翻身,怕你睡不安穩?!?/br> 晴衣笑得滿不在乎:“我睡得死,聽不見你的動靜的,在聞府咱們還不是一起睡過了,不礙事的?!?/br> 看著晴衣即將推開門栓的手,謝時雨只覺得欲哭無淚:“十一……” “怎么去了那么久?”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 大門已經先一步被人從里面打開。 晴衣目瞪口呆地看著墨發披肩、衣衫不整的男人,又轉過頭去看靜默無語的謝時雨,半晌才道:“......你們……”聲音里都帶上了顫抖,也不知道是震驚還是激動。 “剛剛跑那么快做什么,傘也不撐,是喜歡淋雨還是想再生一次病氣一氣我么?”沈恪從善如流地走下臺階,撐著傘一步一步來到謝時雨身邊站定,將傘罩在她的頭頂,神色里帶了不贊同:“還不進去?” 謝時雨干脆放棄了解釋,對著晴衣道了一句:“你先回房休息,我一會兒來找你?!?/br> 元晴衣呆呆望著傘下并立的二人,心情極其復雜。千言萬語,卻只化作一句嘆息:女大不中留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對對對不起大家了!因為是第一周上班,不敢開小差也不敢玩手機,戰戰兢兢的新人時期,很忙而且假期只有一天,等不及更新的小伙伴可以隔段時間再來,就是不要取收啊啊啊,好不容易到了1000收,又被我作死了...... 有一點可以擔保,本文絕不會坑,迦迦是個坑品有保證的孩紙,本文還有很多想寫的內容,七國七個單元故事,后面更精彩哦! 第73章 夜色微涼,透過窗子的風輕輕卷起竹簾,雨點敲打著窗棱噼噼啪啪,雨水順著屋檐流成一道銀線,屋外是聲聲作響,屋內卻是出奇的靜寂。 良久,謝時雨凝望著面前那道只著了中衣的清癯背影,開了口:“為什么要對十一說你是我的……未婚夫?” 沒等他開口,謝時雨反而有些懊惱了,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問,想問他為什么會出現,為什么救下了她,又為什么突然消失,話到嘴邊,卻問出了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問題。 但是她此刻心里又有些奇異的輕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背影,有些緊張,又有一絲隱秘的、說不出口的期待。 面前人拭著發的手一頓,明明是背對著謝時雨,她卻分明感受到了來自于沈恪的少見的怔愣。 她咬了咬唇,突發奇想道:“沈恪,你是不是喜歡我?” 燭火在一瞬間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像是被她毫不知羞的話語所震,那“喜歡我”的尾音卻縈繞在沈恪的耳邊,久久不散。 他停在她幾步開外,微微偏了偏頭,從謝時雨的角度似乎看到他的唇角彎了一彎,嘆息了一聲:“真不容易啊?!闭Z調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悅。 謝時雨靜靜地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仿佛終于察覺,轉過身來,淺色的瞳仁牢牢地盯著她:“我以為我已經表現的足夠明顯了?!?/br> 表現的足夠明顯了……足夠明顯了……明顯了…… 謝時雨眨了眨眼睛,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美目一揚:“你真的……” 話未說完,面前已是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謝時雨抬起頭,忽然嘴唇一熱,他竟低頭親了上來。 剛沐浴完的男人身上帶了一陣清冽的水汽,干凈,好聞,墨發上的水滴甚至順著她潔白的脖頸一直流進了衣領深處,帶起她一陣深深的戰栗。 四唇相接,謝時雨雙眸緊閉,長睫輕顫,呼吸一聲更比一聲急促。 她竟然沒能推開他。 屋中一時響起了曖昧的唇齒相交又分離的水聲。 良久,在她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紊亂失序的心跳之際,沈恪松開了她,用克制壓抑的嗓音在她耳畔喃喃道:“時雨……”聲音恍若變了調子,沙啞的不像話。 騰地一下,謝時雨的臉色漲得通紅,那顏色一直蔓延至沈恪熾熱氣息所拂過的耳垂,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 她沒什么力氣地推了推近在咫尺的身子,觸手所及之處一片guntang,謝時雨受驚般地后退幾步,一直抵到合緊的門板上,半晌,才喏喏道:“我……我去看看水燒好了沒……” 驚慌之下,腳尖踢到了她一進門便帶進來的冒著熱氣的水桶上。 guntang的熱水一下子濺出幾滴,落在她細嫩的小腿肌膚上。 顧不得疼痛,謝時雨匆匆打開了門,慌不擇路地朝外跑去。 門內獨自被留下的沈恪望著她毫無顧忌地沖入雨幕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閃了幾閃。半晌,以手撫過自己溫熱的唇,那里似乎還留著她清淡的、若有似無的香氣。 如同她的人一般,淡若煙絮,卻如影隨形,一刻也不能將她從心頭拔除。 …… 一覺醒來,元晴衣異常驚訝地望著床畔多出的一道人影,她的鬢發散亂,衣衫未除,小小的縮在床的角落,微紅的小嘴啟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一張一合的呼吸著,皺著眉頭,似乎不太舒服,卻意外的帶了幾分前所未見的孩子氣。 晴衣有心逗逗她,以兩指捏住她秀氣的鼻子,呼吸不暢,謝時雨幾乎有幾分委屈地睜開了眼睛,一雙妙目帶了幾分初初醒來的怔忪。 晴衣一下子笑了開來:“師姐,你也太可愛了吧!”一雙手止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臉。 謝時雨似乎終于清醒過來,不滿地拍開她的手,語氣卻淡淡的:“小十一,別頑皮了?!?/br> 元晴衣掃興地垂下手來,一覺醒來,師姐似乎又變成那個冷冷清清的黃泉谷谷主了。 元晴衣并沒有問謝時雨為什么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里,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沈恪的去向。 謝時雨一頓,昨夜刻意遺忘的記憶又浮上心頭,臉色紅了紅,所幸晴衣沒有注意,已經大大咧咧地走出了房門。 謝時雨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遠遠就望到了一襲青衫,氣質出眾的沈恪。 沈恪同晴衣打了聲招呼,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她的臉上,視線掃過她的臉頰,緩緩落到她的唇上,勾了勾嘴角。 “時雨姑娘早?!?/br> 謝時雨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極力忽略心頭的異樣,淡淡點了點頭。 晴衣似乎沒有發現他們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頗真摯地同沈恪說道:“燕飛兄替我救出了師姐,又將我二人安排妥當,照顧的很是周到。晴衣心中感激,不知該怎么報答才好?!?/br> 沈恪朝她微微一笑:“元姑娘不必介懷,我與令師姐早就相識,說起來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幫了我許多忙,燕飛怎敢圖報?!?/br> “噢?救命恩人?”晴衣像是非常感興趣地揚了揚眸,以眼神詢問師姐這樁自己從未聽過的事情。 謝時雨無奈地同她道:“以后再跟你說,阿曼不是約了你一起玩嗎?別讓人家小姑娘等著急了?!?/br> 元晴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她望著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這兩人天生就該站在一起。 相配的出奇。 …… 村莊里的日子過得很悠閑,除開偶爾與沈恪碰面的些許尷尬,謝時雨覺得繼續這么住下去也沒什么不好。 要不是她還惦記著柴桑城的那些難民和傷兵,甚至生出了一種長留于此的打算。 這天,沈恪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謝時雨輕聲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