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蘇向晚去松,李承澤這才乖乖的,肯聽話了。 把綁松了之后,帶著這個不省心的從學校里出來,蘇向晚突然就頓住了:“承澤,咱的吱吱呢?” 李承澤兩只手腕因為給捆過,上面全是血痕,搖著手腕,左右四顧著:“我就沒見她呀?!?/br> 小吱吱,才五歲的孩子,兩條小短腿,能跑哪兒去? 這不,蘇向晚正張望著呢,就聽一個小丫頭的聲音:“來啦來啦,我回來啦?!?/br> 她手里抱著一只鐵皮盒子,搖哐啷啷直響:“mama,我回家取藥去了呀?!?/br> 蘇向晚把這小丫頭抱起來,指著她的鼻子說:“你一小閨女,馬路上全是車,這還不說,萬一一個人遇上人拐子,怎么辦?” 吱吱茫然的看著馬路:“沒車呀mama,還不到的下班的時間呢?!?/br> 七十年代縣城的大街上,確實鮮少有小汽車,而最多的,則是自行車,但自行車隊,得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才會蜂涌而至,這會兒還沒到高峰期,所以,街上確實連輛自行車都沒有。 回頭看了李承澤一眼,蘇向晚想拉他的手,但這熊孩子吧,就是不肯給。 他只是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血痕,暈的難受,一扯袖子,就把自己的手給塞進去了。 跟在她身后,李承澤就跟只落了水,還叫人拿棒子胖揍過一回的落水狗似的。 曾經在縣一中有多么的風光驕傲,現在就有多么的凄慘。 流氓罪啊,這玩藝兒要是定上,他的前半輩子估計就完蛋了。 而且,還是對著女學生耍流氓。 要知道,他前兩天才因為跟美術老師共同畫一副《井崗山會師》,給選到秦州,準備要去參加繪畫比賽,第一名有三十塊錢的獎金,而且畫還會被掛到省醫的大廳里。 李承澤把三十塊錢怎么花,花出去之后,吱吱和蘇向晚倆得多開心的模樣兒,都想過一遍了,結果今天,他就出事兒了。 人生的變幻莫測,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驢蛋和狗蛋今天勾肩搭背,在土司衙門的門上站著,等蘇向晚呢。 而且,倆人共同的,還舔著一根冰棍兒。 “mama,這是宋西嶺的女朋友請我們吃的喲?!斌H蛋特得意的說。 說狗蛋有女朋友這事兒,驢蛋已經說了好久了,大概是個小姑娘,先給狗蛋傳紙條,然后呢,偶爾就會請她吃根冰棍兒。 本著好兄弟,有福同享,能難同當的份上,狗蛋吃一口,就得給哥哥一口。 倆人直看到鼻青臉腫的李承澤,才有點兒嚴肅了:“哥哥,打架咋不喊我們?” 李承澤又往外啐了一口,大搖大擺的,就進土司衙門去了。 蘇向晚肯定得跟李承澤這孩子聊上一聊,不過,她剛準備進門呢,居然給氣勢洶洶,從隔壁沖出來的李逸帆撞了一下。 何媽隨后跟著,死命的,在拽李逸帆:“逸帆你消消氣兒,我敢保證,肯定不是咱家谷北的,說不定是宋青山的呢?!?/br> 倆人聲音雖小,但是,蘇向晚也聽到了呀。 何媽似乎很怕蘇向晚聽到,說完之后,還拍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這嘴?!?/br> 倆人推推搡搡的,回隔壁去了。 外面的火暫且不管,蘇向晚進了廚房,就見李承澤揉著腦袋,在廚房里蹲著呢。 這小子,原來跟著蘇小南的時候,飯都會做,現在把自己當大爺養了,不但做飯,連碗都懶得洗,全是倆小的幫他干。 “畫的,怕不是那種裸體畫吧?”蘇向晚試著問。 沒想到這一聲,居然又把李承澤給點燃了:“不是,根本就不是,而且,你也甭問了,什么都不是?!?/br> 蘇向晚趕忙把雙手全揚了起來:“好好好,我不問了,但是,你總得給我一個態度吧,我得知道,晚上去了牟局長家該怎么說,對不對?” 李承澤坐了半天,突然跺腳:“我啥也不說,去勞改就行了?!?/br> 喲,破罐子破摔呀。 蘇向晚說:“行吧,今天晚上蒸白米飯,趕緊寫作業去?!?/br> 有李逸帆送來的大米,蘇向晚破天荒的沒有蒸二米飯,而是足足的,蒸了一鍋子的細白米飯出來。 吃米飯,當然得炒幾個菜。 蘇向晚這兒有青菜,還有黃瓜,還有西紅柿,但是,缺幾苗子蒜。 住在那邊最角子上的武裝部長是個喜歡種菜的,種著幾壟子老蔥,現在正是下蔥頭的時候,人人要是缺了蔥頭,都去他家地里,他是個大方人,倒不太管這個。 驢蛋和狗蛋對坐著,正在寫作業,這倆不能打擾。 吱吱正在強勢而又霸道的,幫李承澤擦著傷口呢我,雖然李承澤平常罵吱吱最多,但也疼得多,這個也不好打擾,蘇向晚只好自己厚著臉皮去人家地里摘蔥。 不過,經過李逸帆家的時候,她就覺得,隔壁的事情,怕是鬧的有點兒大。 “難道非得等著人家鬧上門了才叫我離婚?”是李逸帆的聲音,壓的低低的,但是聽得出來,她整個人應該已經亂了陣腳了。 接著,就是何媽勸她的聲音:“谷北不說了嘛,不是他的,你咋只信別人,不信自己人啊你?!?/br> “不是他的,人能把孩子賴給他?!袄钜莘曇裘偷囊桓?,聽見蘇向晚的腳步聲,猛的,聲音又變低了很多。 蘇向晚估摸著,隔壁應該是在鬧鬼,不過,她也只聽了聽就回來了。 不一會兒,宋團也回來了。 當然,他剛進門的時候,蘇向晚正在廚房里炒菜,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但是,那不有一個告狀精吱吱嘛。 “爸爸,今天承澤哥哥因為耍流氓,還畫流氓畫,給抓了喲?!敝ㄖㄚs忙匯報說。 孩子并不懂得耍流氓和流氓罪是個啥,還在拽宋青山的手呢:“一中的老師都說他是大流氓呢?!?/br> 宋團左手上戴著手套,還沒解呢,一聽流氓罪,眉頭就皺起來了:“???” …… “我宋青山家的孩子耍流氓?”一把提起豎在墻角的,那桿沒有槍栓的輕機槍來,宋團一槍把子,諒抽到李承澤的屁股上了。 “毛都沒長齊,你就會耍流氓啦?” 冤枉倆字兒,李承澤并不是不會寫,但是,當這倆字兒糊到自己臉上,那種痛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偏偏吱吱不知道啊,還在努力的跟宋團告狀:“可不嘛,好多同學都說,承澤哥哥是整個清水縣最大最大的大流氓?!?/br> 李承澤深吸了口氣,因為太生氣,無法跟吱吱對望,漫不經心的掃了眼廚房,就見蘇向晚居然在笑。 她跟吱吱一樣沒心沒肺,居然還在笑。 第96章 好日子 對于北方孩子來說,大米有種格外的新奇。 總歸是吃慣了面條的原因,給他們一碗大米飯,不用菜,他們都能刨著,給吃的光光兒的,更何況,只要做米飯,肯定還要炒幾個菜。 驢蛋和狗蛋現在是倆沒心沒肺的,因為狗蛋多了個女朋友的原因,倆人樂的跟啥似的,見了飯就吃,吃飽了,把大山一牽,就到外面鍛煉身體去了。 狗蛋最近除了慢跑之外,也學著驢蛋壓腿,上樹,還跟驢蛋,鄧大娃,那邊武裝部長家的兒子組了個小足球隊,在大院子里踢足球。 李承澤吃完了飯,就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裹。 吱吱忙前忙后的幫他打理,還從墻上把他最鐘愛的小西裝取了下來,手指頭戳著他的額頭說:“去了可得好好改造,我們很快要去鄉下吃憶苦思甜飯,到時候我去看你?!?/br> 現在的學生,每個月都會抽一天,下鄉吃憶苦思甜飯。吱吱不知道鄉下是個很廣闊的地方,還以為,鄉下只是一個地名兒呢。 李承澤慢悠悠的裝著自己的衣服,隔著窗子往外看,就見蘇向晚和宋青山倆,還在石桌子旁坐著呢。 倆人聲音很小,所以,他也聽不到人家在說啥,他肯定還是在商量,怎么解決他耍流氓的事兒。 “你的流氓畫給我看看唄?!敝ㄖň局亩?,又說。 李承澤一把拽過這丫頭的小手,抓住指頭假裝惡狠狠的要咬,咬到一半又推開:“趕緊給我回房,寫作業去?!?/br> “我們幼兒園沒作業,不需要寫作業?!敝ㄖ弥约旱男∪棺?,就在炕上跳起來了:“我們現在啊,整天學跳舞,很快,我們就要去秦州跳舞,給武警叔叔們看呢?!?/br> 到底還是小孩子好啊。 李承澤再收了兩件衣服,回想自己,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這就又要淪落到,到鄉下去勞動的地步了。 怎么說呢,原來谷南曾說過,他這輩子就是個窮命,賤命,做賊的命,一輩子都改不了的。那時候李承澤正在討飯,父輩似乎也沒有平反的可能,他也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兒了。 但是,因為蘇向晚和宋青山倆,他差點就能為了父輩而爭光了。 怎么突然之間,就因為耍流氓,得給拉去勞改了呀? 吱吱還在跳的舞,什么讓我們蕩起雙漿,小船兒推開波浪,聽的李承澤發煩,恨不能把這小丫頭再給揍上一通才走。 但真拖住她的腿,一把壓倒在炕上了,李承澤指著她的鼻子,也只說:“不準貪吃冰棍兒,知道不?” “還有,以后我不在,你不要總跑到隔壁去,也幫咱媽干點活,知道不?” 吱吱連忙點頭:“這有啥呀,吃憶苦思甜飯的時候,我會去鄉下看你的呀?!?/br> 沒心肺的小丫頭。 就在這時,外面都沒有腳步聲的,突然簾子一撩,進來的居然是宋團。 李承澤給嚇的,差點沒跳起來。 “畫呢,不給別人看沒關系,但我一定要看?!彼螆F把手都伸出來了。 他的左手還戴著手套呢,一把摘了下來,只見手上一片白色的大水泡,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小時候吧,李承澤就特別怕爸爸,他爸是那種很嚴肅的人,剿匪的時候,臉上還留過疤,所以,特別嚇人。 宋青山要高興了,隨時把他們一抱,架脖子上也是隨隨便便,有時候還愿意跟他們搞槍戰,所以,李承澤并不怕宋團。 但今天的宋團就有點兒嚇人了。 當然,主要是他畫的畫兒,讓宋團很生氣。 啪唧,宋團就把畫揉成了一個疙瘩,然后深吸了口氣,說:“吱吱,出來!” “我們去吃憶苦思甜飯的時候,咱們再見喲?!睕]良心的小吱吱,等于已經把李承澤給送走啦。 回到臥室,宋團長噓了一口氣,臉上神色莫辯的。 “到底畫的啥?”蘇向晚假裝自己不好奇,但其實還是很好奇的嘛,畢竟李承澤不肯給別人看,那里頭就肯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