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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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summer! 當北京過到最熱的時節,楊剪的期末也到了。李白不常和他見面,氣溫越高理發店往往就會越忙,碰巧六月初的時候,店里來了個新總監,一改ben的鐵公雞作風,非但把空調開到舒適的溫度,還搞了不少花里胡哨的優惠活動,一下子招攬進來不少生意,店里一擠,李白這種說話沒分量的小年輕就更難請假了。 事實上,能準點下班不被留下來掃頭發洗毛巾就已經不錯,而那點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總是與楊剪的空閑錯開,李白只能抽空去學??纯?,一般是午休時間,帶點水果或者自己煮的綠豆湯,放在保溫桶里面冰鎮著,送到宿舍。 楊剪經常不在,上課、泡圖書館、做小組課題、出門兼職……他身上各種事堆成了山,李白放下東西也不會多留,給他疊疊被子再洗洗桶里堆著的衣服,把它們一件一件晾在陽臺上通風好的位置,悄悄把別人擋光的衣裳挪走幾件,接著就要騎車回翠微上班了。 眼看著六月就過到了尾,來得次數多了,不免和幾位室友混了個熟臉。偶爾會有人把目光落在正在忙碌的李白身上,好像有些話想說,而李白每次匆匆離開也正有他們的原因——他不想和人交談,每天對客人笑臉相迎就夠有難度了。 只有一次,楊剪在場的時候,李白臨行前和某位室友成功完成了對話。 那人仰躺在上鋪算題,丟了鉛筆頭調侃:“咱剪哥真是,女朋友完了又有替補,上輩子招了田螺姑娘,永遠有人疼?!?/br> 李白下意識強調道:“我是他弟弟?!?/br>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而楊剪也只是把洗干凈的保溫桶交給李白,插著口袋走在前面,把他送出了宿舍樓。 過了半天,又或許是一個晚上,李白才回過味來,那位室友說的是“女朋友完了”,也就是說,他們真的鬧掰了?一刀兩斷,連身邊的同學都知道了。這么一想也合情合理,楊剪最近的確不像是有空談戀愛的樣子,他要是沒有耐心,尤莉莉那一肚子仇怨當然沒辦法消解,這么耗下去的結果還有懸念嗎?然而奇怪的是,“楊剪分手了”這一認知卻比“楊剪正在和女友冷戰”更讓李白焦慮。 就好像買了一張彩票,前幾位都跟開獎號碼對上,只差最后一個數字看不見似的。 端午假期最后一天,兩人在出租屋里剝放涼的白米粽子的時候,李白忍不住問出了口:“你和尤莉莉,還在一起嗎?” 楊剪把那團光潤的糯米抖進糖碗里,道:“好長時間沒見面了?!?/br> 李白靜了一會兒,又問:“那你找新的了?” 楊剪反問:“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找新的了?” 李白想了想,低著頭,筷子在碗里攪動,把那粽子沾滿白糖:“因為你現在沒女朋友了?!?/br> 楊剪笑了:“人不是非要有女朋友?!?/br> 他又擦掉指間粘的米粒:“人也不是非要戀愛?!?/br> 李白看著他,咬下粽子的一個小角,又在心里確認了一遍——楊剪絕對沒有,也不會,不可能,去主動追求別人。 他為這個結論和齁嘴的砂糖味感到愉快。 長達兩個月的暑假如期到來,確切地說,是楊剪的暑假。李白仍要在理發店處理一顆顆被主人嫌棄的頭顱,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個醫生,聽病人說出諸多不滿,他再動那把沒有回頭路的刀。他和楊剪說過這個想法,楊剪就笑,他又問我這是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楊剪就說沒有,您這叫頭發醫生,治的也是人的身體部位。 結果李白聽了這話,更不好意思了,借口一句“我就是想試試白大褂”,草草略過話題。 像這種閑聊的機會其實不多,他們仍然很忙,楊剪比期末還難見人影,實習倒還是其次,主要是上回他把那個初中生的期末數理化成績教及格了,還都是七八十分,引得家長呼朋引伴,一下子就招來十幾個同小區成績亮紅燈的學生,還貢獻出一套自己閑置的房子,想讓他來個小班授課。 楊剪就這么開始了他的二度教學生涯。李白很少聽他提及工作狀況,只知道他申請了暑期留校,仍然不回家住,其實還把初高中愛考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每天都一個人在宿舍備課到很晚。讓李白沒想到的是,那些家里非官即富的學生居然一個刺兒頭也沒有,也不知楊剪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有一次他又跋山涉水來到城南,抱了個大西瓜前去慰問,還親眼見識了一番課間休息的和諧場面,幾個學生窩在邊上補作業,剩下的都圍著楊剪,男孩都喊哥,女孩比較害羞,還喊老師,他們聊起楊剪的高考成績。 “楊老師理綜只扣了三分!”有個馬尾辮姑娘豎起三根手指,“作文也寫得好,在新概念大賽拿過獎,高考差點就滿分了。初中也是,半路轉進來,一直都考得很好,直接拿了直升高中本部的資格?!?/br>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另一個短發女生問。 “我媽工作單位可以查……”馬尾辮紅了臉,好像這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楊剪似乎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學歷檔案被查了個底兒朝天而感到不悅,只是笑了笑,看著李白在開放式廚房的灶臺上劈砍那只巨大的新疆長條西瓜。后來,學生們啃著瓜心兒問他有什么秘籍,他說,只有心無旁騖好好鉆研這一個辦法。 那天往城北回的路上,李白問:“你高中真的心無旁騖了?” 楊剪夾起煙打了個哈欠:“當然沒有?!?/br> 李白拍他肩膀:“那群小孩一看就信了!” 楊剪看了看身邊這個年紀相仿卻管別人叫小孩的小孩,嚴肅道:“學習本身就沒有秘籍,除非你特別聰明?!?/br> 李白目光放在夜宵攤上,實則是心領神會,狡黠地彎起眉眼:“像你一樣?” 楊剪卻矢口否認:“不敢當?!毙χ?,叼著半支煙,邁開腿走遠了,引得李白擠過排隊買門釘rou餅的幾位遛狗大媽,在吉娃娃的叫聲中小跑起來,追他半空中留了一路的火星和白氣。 日子就像沒煩惱,每一天都是有規律的,人能在各種壓力的吆五喝六中找到些間隙,忙不迭地喘一口氣。因此,八月初的傍晚,李白下班路上接到楊遇秋的電話時,猛然想起兩個多月前那個慌亂的夜晚,就立刻感覺到了不適應。 他看著手機亮起的那一小塊屏幕,藍瑩瑩的,有那么幾秒,他產生了拒接的念頭。 好像這樣就能堵住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禍端。 但李白又想,這是jiejie,不是高杰,他念起楊遇秋對自己諸多的好,還是按了接聽。電話里的聲音很虛弱,楊遇秋的哮喘藥快吃完了,想請他幫忙再開一點,卻對以往負責此事的楊剪只字未提。 盡管如此李白還是松了口氣,跑腿而已,他很樂意去做。他趕到老公寓,爬了九層樓取了病歷本和幾張鈔票,又騎著楊剪停在樓下的自行車趕到醫院,拿回一大袋的藥盒藥瓶,再把九層樓重新爬了一遍。楊遇秋的臉色的確差得嚇人,那雙向來善睞的桃花眼也失了神采,她邀請李白進來坐坐,還貼心地說家里只有自己一個,要他不要擔心。李白卻沒有坐下歇過幾秒,問她吃飯沒有,又陀螺似的悶頭鉆進廚房,給她做了熗鍋面和姜撞奶。 之后兩人坐在茶幾前,楊遇秋裹了條空調被,看著電視里的動物世界,慢慢地吃面碗里的蝦皮煎蛋,李白就在另一張沙發上看著她,手搭著膝蓋,伏暑天的汗把寬松的t恤吸在背上,還在不停地流。 “小白,辛苦你了?!睏钣銮锴屏怂麅裳?,認真地說。 “以后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叫我過來就好?!崩畎谆氐?,但他渾身不自在,覺得自己該走了。 “沒事,”楊遇秋搖了搖頭,“過兩天我就不在北京了,大概十月份回來?!?/br> “這樣啊?!崩畎字坏美^續他干癟的對話。 “上次那件事一直沒來得及跟你們道歉,主要是太突然了,楊剪又一直跟高杰不對付,”楊遇秋喝了口湯,把湯碗暖爐似的抱在腹前,“他最近還可以吧?” “他挺好的,”李白的腰桿繃得更直了,“忙著實習,是在一個‘半導體實驗室’,我也不是很懂。還做了個家教兼職,有十幾個學生,跟學生啊家長啊相處都挺順利的?!?/br> 楊遇秋的目光松軟了些,像是放心了,屏幕里的黑熊帶著幼崽爬出冬眠的洞,她又問:“感情狀況呢?那個莉莉?!?/br> 李白目光一閃,正瞧見茶幾上擺的幾盒藥,不是他買回來的那幾種,最上面那盒寫著“阿普唑侖片”,盒口半開著,露出背板的一條銀邊。 “啊,”楊遇秋察覺到了他的注目,“不是我吃的藥?!?/br> 李白將信將疑,他看人總有種直覺,就比如此時此刻,他覺得楊遇秋小心謹慎的,在說謊。 “他們分手了,”他這樣說,“楊剪覺得單身也挺好?!?/br> “他從小就是這樣,好像從來沒有離不開過誰似的,不知道追,也不知道挽回,”楊遇秋笑了,安靜一會兒,她才續起剛剛的話,“長大之后跟我也沒話說了,要是我不找他道歉,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回家了?!?/br> “現在……叫他來嗎?”李白握住手機,試探地問。 楊遇秋卻搖頭,她那雙含笑的眼睛看在李白臉上,忽然道:“打耳洞啦?耳釘蠻好看的?!?/br> 李白莫名心虛,垂眸一看,小臂和手背都變了顏色,尤其是骨關節——他害起羞來,要是嚴重的話,是會全身泛紅的。 現在顯然就是最嚴重的那種情況。 “是不是楊剪送的?”楊遇秋偏偏還要這么問。 “嗯?!崩畎字刂攸c頭,老實回答。 “一看就是我弟的審美,”楊遇秋笑意更濃了,“也喜歡送我東西,小時候一窮二白的,他跟自己過不去,非要跑去火車站賣冰棍,就裝在泡沫箱里,賣不出去快化了,他就一根一根自己吃掉,攢了一暑假的錢給我買了個手鏈,也是這樣紅紅的。他喜歡紅色?!?/br> “我能看看嗎?”李白抬起眼睫。 “斷掉了?!睏钣銮镉殖粤藥灼嗖?,就像在躲李白的目光,“說起這個,有時候我真挺擔心楊剪的,天天這么跟自己較勁,買禮物啊,學業重還搞一大堆兼職啊,這都是小事了,他還有點先天性貧血,好不容易帶他跑出來,他又去充大哥,動不動和人打架?!?/br> “先天性貧血?” “是啊,小時候一出血就會半天止不住,止住之后也要養好久,臉才有點血色,那會兒你太小了可能都不記得了,”楊遇秋輕輕地說,“所以我就覺得,必須得帶他跑,跑得遠遠的。后來到北京也查出病因了,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就是他們說的海洋性貧血,一種遺傳性變異血液病,重度患者連嬰兒期都活不過,幸好他是變異程度非常輕的那種,到成年期就比較安全了,平時要多吃維生素b12,不影響正常生活,但在受傷流血這方面也得小心對吧?這小子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犯倔,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br> 李白聽得糾緊五指,這感覺就像被人照著腦袋悶了一棍子,他想起最初,在路燈下面,鼻血滴滴答答地融穿了雪地,楊剪卻在舔牙,說還行哪顆都沒掉,否決了他叫急救的提議,一臉不在乎的表情;也想起某些莫名其妙點著的群架,楊剪被重點圍攻,很少吃虧,但也流過血。還有創可貼、擦碘伏的棉簽、身體上的疤痕。 李白的汗流得更多了,心想,楊剪一定瘋了。到底是有多暴躁,多少值得打架的憤怒事——楊剪原來是瘋的。 他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而楊遇秋說出了這些,情緒卻像是得到紓解,整個人狀態都變好了不少。她對李白得出的結論是,所以你可以勸勸他,也照顧照顧他,因為楊剪是個需要照顧的人。她又看了看時間,提醒李白不要錯過末班車,卻在下一秒跑回臥室要他再等等,大約五分鐘后,她跑出來,拎了大小不一的兩個牛皮紙袋。 “我這兩個月不在,21歲生日也沒法陪著你哥過了,”她先把小袋子遞給李白,“到時候幫我把這個給他,就說是jiejie送的驚喜,祝他生日快樂,日子還記得吧?” 李白看著紙袋上沿的膠帶封口,說:“陽歷九月二十九?!?/br> “嗯,”楊遇秋滿意道,又把大的塞給他,“還有這個,明天是八月八,也是一個人生日。我身體這樣就不去送了,小白再幫我跑跑腿?!?/br> “誰啊?!崩畎渍酒饋?,用左手拎大的,右手拎小,踩上門口自己擺得凌亂的兩只帆布鞋。 靠近那扇緊閉的門,他又聞到了焚香味兒,這回很刺鼻。 “你哥的一個高中同學,也在北大,學考古的,”楊遇秋幫他把門打開,眼中竟充起某種異樣的柔情,“姓趙,你應該有印象吧?一定要親手送到,我馬上把他地址發給你?!?/br> 第18章 方家胡同 何止是有印象,李白早就對上號了,那個一口京片子、一直跟楊剪稱兄道弟的考古男孩,名叫趙維宗,個性和外貌都屬于陽光開朗的那一掛,很愛笑,笑起來也挺甜。這不是廢話,因為每個人的笑在李白看來都是不一樣的,好比他認為自己笑容總是很僵硬,由于牙齒長得不好看,他還總是下意識抿嘴,越發顯得不真摯。 又好比楊剪一笑,同樣和趙氏燦爛笑容存在千差萬別,總讓人覺得漫不經心,好像在想別的事情,臉馬上冷下來也不足為怪。 但話又說回來,趙維宗跟楊剪既然從初中開始就認識,當了這么長時間鐵瓷關系也沒淡,按照李白的邏輯,這兩人必然有些共通之處,能夠互相理解。 他對趙維宗的了解相對而言比較有限,按照目前所知的,這倆人的共通之處恐怕僅限于……為人大方,朋友多人緣好。 還有桃花運比較沖。 楊剪的桃花就不用說了,至于另一個……沒錯,李白也知道,楊剪之前說的那位“因半路搭救而使楊遇秋芳心暗許”的同學,不是別人,就是這位小趙。 所以過生日才會專門送禮物吧? 李白瞧了瞧手里的紙袋,再一次壓住想把它拆開的好奇心,清清嗓子,敲響眼前四合院的大紅門。 上午十點不到,這胡同里陽光充裕,不時有自行車從胡同口晃到胡同腰,避開路上溜達的學步小童,以及閑坐在槐樹下穿著汗衫搖蒲扇的老人,把鈴鐺撥得稀里嘩啦?;睒渖系膭屿o更響,知了們正在鑼鼓喧天地叫,聲兒還挺齊,唯獨槐樹邊上的小院還是一片寂靜。 人不在?李白把耳朵從門板上移開,又敲了兩下,放大聲音叫道:“你好這是趙家嗎?” 身后的碎花裙老太太幫他答了:“就是老趙家!” 李白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拍起門板,“有人嗎有人嗎”地叫。聽見老太太咕噥著“現在年輕人就是不懂禮貌”,拎著垃圾袋走遠,他才覺得安全。本來就沒期待自己被當成一個講禮貌的高雅人,倒是這種不得不發出聲音被人注意的局面,是他最討厭的。 好在鍥而不舍地拍了一陣過后,這門里終于產生了點動靜,“你找誰?我爸我媽都上醫院去了有事下午再說?!币粋€小姑娘探出腦袋,一看就是暑假在家放羊的狀態,大概剛從床上爬起來,齊肩的頭發亂蓬蓬,有點毛糙發黃,身上印著米老鼠的條紋睡衣也沒換。 “趙維宗在嗎?!崩畎滋崃颂崾掷锏募埓?,“有東西要給他?!?/br> “你是我哥同學?不對啊,和他混得熟的我都認識,”小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轉,帶點嬰兒肥的小圓臉上也顯出狡猾,“哦,你是搞推銷的,要么就是他們說的朝鮮間·諜?走好不送哈!” “我是幫人跑腿,”李白無奈道,“一個叫楊遇秋的人,托我把這個交給他?!?/br> 誰知一聽到這個人名,小姑娘臉色馬上就更不對勁了,硬是要把紙袋搶到自己手里,嘴里嚷嚷:“先給我看看!”李白只得和她別住力氣爭,還不想碰著她,因為覺得一旦接觸這人就會開始吱兒哇亂叫,現在這眾目睽睽的,別真把他當成間·諜,又弄進局子里頭。好不容易搶回來了,李白趕忙后退一步,把東西緊抱在懷,對那姑娘怒目而視:“得面對面交到你哥手里,是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怎么就不能我代收了?”姑娘掐起腰,支棱起脖子,“不先檢查一下,萬一給我哥送一炸彈怎么辦?” “你哥呢?” “你回去告訴楊jiejie,我哥有對象了,雖然那對象現在找不見人影但我哥就是喜歡他,人家是兩情相悅,她再怎么跟我媽吹風都沒轍,”姑娘照舊趾高氣揚,作勢就要關門,“你讓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李白心說這些愛恨情仇和我有什么關系如果真是炸彈我更要快點給出去了,抬手扶門沿,姑娘同時也把門一合,他的指根就被夾了一下,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