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屋子外沒有動靜,他帶來的護衛只怕也被人攔住了。 “無量天尊,”張真人向旁邊看去,“就算這位善人有錯,你們也不該如此?!?/br> 張真人說著伸手欲將張鶴扶起來,即將碰到張鶴的時候卻又將手縮了回去:“善人的傷不要緊,只是這……” 張鶴感覺到疼痛愈發的加重。 “救……我……”張鶴忽然恐懼起來,他不能死在這里,他活下來才能向徐家報復,在這樣的時候,他也只能先求活命。 張真人從懷中掏出幾個瓶子:“道人有些丹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用?!?/br> 張鶴睜大了眼睛,眼前的情形已經再明白不過,這道士是想要銀錢,徐青安打了他,如今道士又來要銀錢。 張鶴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了在客棧中聽到的那些談話。 “我說了,必須等我打完了人,你再去訛錢?!?/br> “我先訛錢,你再打人還不是一樣的結果?!?/br> 真以為他是個傻子,張鶴額頭青筋浮動,咬牙道:“你們……想……要騙我?!?/br> “道人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張真人嘆了口氣,“既然善人不需要道人的幫助,道人這就離開?!?/br> 張真人微微一笑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張鶴道,“你們要多少銀子?”他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賭。 “五萬兩,”張真人道,“想必善人能拿得出來?!?/br> 張鶴面孔蒼白,幾乎要忍耐不住,只想要立即解脫:“誰會……將……那么多銀錢帶在身上?!?/br> 張真人氣色很好,滿面紅光,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仿佛十分有耐心:“善人可要想好了,若是心不誠只怕不能脫困?!?/br> 張鶴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只覺得仿佛有人在翻動他的腸子,他緊緊地夾住了腿:“你們放了我,回到京中我自然會給你們銀錢?!?/br> “那我們可不敢,”張真人道,“到時候只怕會被人押入大牢?!?/br> 張鶴抿了抿嘴:“我住處也有些銀錢,你們可以過去拿?!?/br> “那也不好吧,”張真人搖搖頭,“我們不問自取,衙門查問下來豈不是偷盜之罪,萬一被捉個正著,更是百口莫辯?!?/br> 張鶴只覺得越來越冷,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不知徐家給他吃的到底是什么毒藥,仔細想起來,他就愈發喘不過氣:“你們到底……要我……怎么做?!?/br> 張真人道:“有些銀子是善人不敢向人明說的,這些銀子拿出來,你我都會平安,豈非兩全其美?!?/br> 張鶴的眼瞳一縮,他當然知曉張真人說的是什么意思,譬如那些見不得光的田產,朝廷的撫恤田、他們私下里販賣的鹽引、茶引,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平日里他們不出面,都是由下面人管著,只是用他的私印去提銀子。 “沒……沒有?!睆堹Q臉色難看。 “錢財乃身外之物,”張真人嘆口氣,“不過區區五萬兩,善人仔細想一想?!?/br> 那些銀錢是他私下里買賣鹽引得來的,這些算不得什么,即便被人告上朝廷,皇上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懲戒他,可他卻也不能因此狀告徐家強取豪奪,只能啞巴吃黃連。 張鶴閉上眼睛。 “晚一些,就會有血水瀉出,”張真人道,“不免要多受些苦楚?!?/br> 張真人不說還好,聽到這話之后,張鶴更覺得自己已經忍不住,一串聲音從屁股后傳來,隨即熱騰騰的東西涌了出來。 “我……告訴……你們,”張鶴聲音發顫,“用我腰間那枚私印……去不遠處……的莊子上,找那婦人……嚴氏,她……會給……你銀錢?!?/br> 張真人展開手,一枚印章已經躺在他掌心:“就是這枚印章吧?” 張鶴只覺得胸口一滯,像是又被人打了一拳,面前這仙風道骨的道人,竟然會這般無恥,早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逼著他說出方才那些話。 “你定然是在罵道人,”張真人嘆口氣,“可道人還是要救你?!?/br> 張真人說完取了藥丸塞進張鶴口中,那藥丸又腥又臭,讓張鶴一陣惡心,張鶴吞咽了幾次,才止住了嘔意,淚水卻從眼角沁出來,他今晚不該來這里,自己闖進了徐大小姐屋子里,鬧出去了也是他有錯在先。 他說徐清歡有意勾引他,徐清歡身邊還有華陽長公主的人在,她們必然會替徐清歡說話,因為這樁事糾纏不休,他會成為旁人的笑柄。 “可以了嗎?”張鶴咬牙道,“這樁事我可以不再計較,你們將我放了,免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br> 張鶴說著這話,只覺得一股悶氣憋在胸口,他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若是父親知曉定然會重重責罰他,對他來說除了偃旗息鼓沒有別的選擇。 “這話說起來,怎么倒像是我們的錯?!毙烨喟驳穆曇魝鱽?,黑暗中又有一盞燈亮起,將徐青安的臉孔映照的格外清晰。 張鶴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軟劍,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劍已經不見了。 徐青安沉聲道:“小爺只是來抓那想要害我meimei的人,沒想到卻是張兄,這么晚了,又誰會敲響女眷的房門,不是懷有歹心又是什么?” 張鶴緊緊地攥著拳頭:“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憂徐大小姐……” 徐青安冷聲道:“我meimei與你可相識?” 張鶴面色鐵青,肚子又開始疼痛起來,仿佛那道人給的解藥并沒有半點效用。 “是我唐突了,”張鶴終于道,“我……錯了……還請……徐家多多包涵……日后……我會上門賠禮。 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對?!?/br> 徐青安道:“料想張家也不是不懂禮數之人,張兄這般做是不將徐家放在眼里吧?對于徐家來說……可是奇恥大辱?!?/br> “只要你們……愿意……放我一次……”張鶴著實已經忍不住,“后面的事都好說?!?/br> 徐青安卻沒有說話。 “殺人不過頭點地,”張鶴道,“你們已經這般折辱我……還不夠嗎?” 徐青安自然覺得不夠,就又要開口。 “可以了,”終于有人忍不住道,“鬧大了安義侯府和國舅爺臉上都要難堪,看在太后娘娘的顏面上也不該如此?!?/br> 張鶴感覺到一個人慢慢走過來,那人停住腳步捂住了鼻子。 張鶴仔細地看過去,這張臉孔有些熟悉,半晌他終于想起來,仿佛是順陽郡王世子爺,齊德芳。 齊德芳道:“不如我做個中間人可否,大家各退一步,”說著他將目光投向張鶴,“張大爺已經便溺到了身上,這般出去可要丟了國舅爺的臉面?!?/br> 張鶴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齊德芳去看徐青安:“這屋子里有凈房,請世子爺讓張家大爺用一用?!?/br> 徐青安不甘心地挪開了腳步。 張鶴松了口氣,徐家畢竟還不敢殺他,他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就向凈房走去。 “張家大爺這身衣服臟了,”齊德芳道,“我給你尋一身干凈的衣袍,你還是換一換吧!” 張鶴渾身疼痛,心中隱約有一絲慶幸,多虧還有順陽郡王世子爺在這里,否則他真的要丟了張家的臉。 第四百一十章 功德圓滿 張鶴看著一摞干凈的衣服放在凈房中,這才安心地將身上臟污的衣袍全都脫下來。 他身上已經滿是傷痕,疼痛幾乎讓他直不起腰。 那個徐青安已經下了狠手,而且沒有避開他的面目,他最少有半個月不能走出家門。 隨著肚腹傳來的疼痛感和一陣陣惡臭,張鶴的眼睛仿佛要冒出血來。 這就是徐家的謀劃,太后娘娘想要兩家結親,必然要他行走于人前,現在他被徐家捉到了錯處打了一頓,只能暫時稱病在家中,那些好事的人必然會打聽其中緣由,即便他再遮掩也會有傳言落入旁人耳中。 徐家反咬一口,說他對徐大小姐不敬,堅決拒絕太后娘娘的提議,太后娘娘表面上也無可奈何。 徐清歡的思量如此的歹毒。 張鶴打了個寒噤,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娶這樣的毒婦入門,否則張家上下絕不會安生。 外面一陣安靜,也不知道那道人是不是讓人取走了銀子。 五萬兩,原本對于他來說只是個小數目,他不在乎這點銀錢,只當養了個外室,一揮手就花了,重要的是他的臉面。 張鶴憋紅了臉,明明他是受害者,被人打了一頓又訛錢,可到頭來他還要給徐家一個交代,向徐家賠禮。 張鶴愈發坐如針氈,想要起身,怎奈屁股上的臟污還沒擦干凈。 他有種感覺,這臟永遠處理不掉了。 張鶴艱難地挪動著肩膀,他很想要殺人,這次之后張家和徐家的梁子徹底結下了,他不信憑張家的本事,會對付不了安義侯府,既然徐清歡不愿意嫁給他,安義侯府給臉不要臉,他回到京城之后,就要他們好看。 他嫌棄的女人,還有誰愿意去娶?安義侯府一旦敗落,女眷都要被送去做官妓…… 張鶴臉上浮起一絲陰狠的笑容。 好久張鶴才艱難地起身,伸手去取那干凈的衣袍,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拿在手中的并非長袍而是女子的衣裙。 張鶴只覺得一股氣登時沖上了頭頂,讓他頭發也根根豎立起來,他們這是在折辱他,他是絕不會穿這樣的衣服。 張鶴大喊一聲:“徐青安,你給我出來?!?/br> 屋子里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來人?!?/br> 依舊沒有人應聲。 張鶴因為憤怒而渾身抖動,他低下頭想要尋找方才脫下來的衣衫,卻發現就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有人將那些衣物已經拿走了,如今的他身上赤條條沒有一絲布料。 張鶴站起身從凈房中走出來,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沒有了任何人,他立即奔向內室,想要找到布單裹體,床上卻空空如也。 就連幔帳都被人拿走了。 張鶴額頭上“蹦蹦”跳動個不停,想起了當年徐青安羞辱他的一幕,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將徐青安剁成rou泥,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肚子又是一陣疼痛,張鶴不禁彎下腰,他不信徐家能將客棧中所有的被褥都收起來,只要離開這個屋子,他就能找到衣物蔽體。 門外隱約傳來嘈雜的聲音:“我看到了,那人就是跑來這里了。 這次定然要抓住他?!?/br> 喧鬧聲越來越大。 張鶴心中一凜,頓時覺得大事不好。 大周建朝初,此地曾安置過不少的流民,朝廷下撥土地,讓這些流民耕種,為的是開墾荒田,讓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有個落腳之處。 而且既然大周建立新都,京城周圍就要人丁興旺,移民屯田、就地安置流民無非是最快的法子。 朝廷這樣的舉動本是好事,隨著大周政權安穩,就有人借遺民屯田的國策打起了主意,正因為這里離京中很近,又有千畝良田,達官顯貴開始打著墾荒的名頭私自收留流民來墾荒,流民不好管束,其中又不乏有兇惡之徒,這些人經常出來鬧事,擾的周圍百姓苦不堪言。 百姓早就對這些兇徒恨之入骨,這里的朝廷辦案不敢得罪私收流民的顯貴,每次也只是抓住兇徒懲戒就算了事,根本不會追本溯源,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有人犯案時,自發聚集起來捉拿那些兇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