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蘇紈只覺得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有一股順著嘴角淌下來,他伸手一抹,手背殷紅一片。 “他知道……” 還沒等蘇紈緩過氣來,又是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蘇紈順著聲音看去,立即看到了安義侯府大小姐。 徐清歡道:“早在公主和田大小姐接二連三小產之后他心中就應該明白,問題應該出在他身上,就因為他出自杏林世家,才覺得他能想方設法用藥石治好自己的病癥?!?/br> 徐清歡揚起手中的醫書:“我也請郎中翻看了不少類似的脈案,上面多數記載夫妻二人一同調理方得子嗣,田大小姐出逃之前每日都要服藥,懷上身孕之后更是藥水、針灸不停,想必就是他在依照古方治病,所以他才會覺得田大小姐這一胎也許能夠保住。 而對于公主,他故意隱瞞病癥,讓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小產,不但能讓公主對他心懷愧疚,也能借此拖垮公主的身體,這些年公主身體孱弱,沒有精神打理長公主府,他趁機收買長史培植自己的力量,背地里做這些事?!?/br> 華陽長公主靜靜地看著蘇紈,仿佛已經無悲無喜,仿佛徐清歡方才說的話與她沒有半點的關系。 蘇紈微微揚起嘴唇,露出幾分殘忍的笑容。 “到現在你還很得意吧?”徐清歡道,“如果沒有人發現,你不僅握住了常州,還與公主伉儷情深譜寫了一段佳話,可接下來你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加害公主。 可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你的手段只能對付對你沒有戒備的人,長公主、田大小姐之所以會上當是因為她們都曾全心全意信任你,愿意為你付出一切。 至于張家和倭人,你也只敢暗中動手罷了,真正到了面對面針鋒相對的一刻,你根本不堪一擊。 甚至在暗中動手時,你也只能借助弱女子來對付張家,蓉曉就是明證。 讓蓉曉背叛太后娘娘的人是你,根本不是那謝云。 一開始我就覺得奇怪,蓉曉一個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怎么會那么容易就被謝云所騙,謝云的身份也并不能進宮與蓉曉見面,蓉曉如何能為了他不顧一切與太后娘娘作對,也許這些猜想太過片面,可后來我在穩婆那里打聽到消息,蓉曉小產之后說過:你知道他有多盼著,只要你好好的,日后定然備受寵愛,什么都會是你的,你可知道,你將來得到的是什么。 可見在蓉曉心中,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份非同小可。 再者,蓉曉還求簡王妃,只要簡王妃能救她的孩子,將來必定會得到報答。 是誰給她這樣的依仗?只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謝云顯然不夠這個分量。 我也曾懷疑簡王,但恰恰是蓉曉的一個舉動,讓我認為蓉曉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更有可能是你。 蓉曉瘋癲之后,曾將自己當做一個奴婢,小心翼翼地侍奉主子,按理說她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有這樣的舉動也無可厚非,可一個細節卻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大熱天里,蓉曉讓她侍奉的‘女主子’穿了一件毛領的氅衣,這么熱的天,誰能穿這樣的衣衫?!?/br> 徐清歡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向華陽長公主看去。 此時此刻華陽長公主正穿著一件藕色的氅衣。 徐清歡道:“公主小產多次,傷及身體根本,極為怕冷,所以從來都是比別人穿的多一些,公主進宮之后就會去慈寧宮為太后娘娘請安,蓉曉知道公主的習慣也就不足為奇?!?/br> 徐清歡說完向華陽長公主行禮:“太后娘娘是否賞賜過一頂天青色府綢絲的帳子給公主?!?/br> 華陽長公主仔細思量半晌才點頭:“那本是蘇州府呈上來的貢品,我在太后娘娘那里見了,流露出幾分喜歡,太后娘娘就賞給了我?!?/br> “在簡王府里,蓉曉讓下人換上天青色府綢絲的帳子,又為那為‘女主子’仔細地穿好氅衣,可見她這樣作為是將那位‘女主子’當成了公主,”徐清歡看向蘇紈,“駙馬爺定案答應過蓉曉,會將她抬入長公主府,蓉曉才會更加注意公主的習慣和喜好,期望將來能夠好好侍奉公主,蓉曉一心期望如此,卻沒想過駙馬爺早就想好了利用完之后就將她拋棄。 她因為背叛太后娘娘,娘家人都已經對她斷絕往來,她又身陷簡王府,唯有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將她從困境中拉出,可就在這時候孩子沒了,她傷痛欲絕,可她心中還有期望,期望駙馬爺來救她……” 徐清歡說到這里。 蘇紈冷冷地看著徐清歡,那雙烏黑的眼睛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徐清歡看得心中冰涼,一個猜測油然而生:“你要逼死蓉曉,就要讓蓉曉完全絕望,所以就在這時候,你讓謝云去蓉曉房里……” 徐清歡試探著說,蘇紈眼睛閃過一絲光亮,仿佛是在為自己的謀算而滿意。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田大小姐聽了明白,“你讓人玷污了那蓉曉?!?/br> 沒有什么手段能比這樣做更能摧毀一個女人的精神。 直到現在蓉曉都以為害她的人是謝云,所以見到謝云之后,蓉曉整個人才會崩潰。 蘇紈依舊不肯說話,他只是笑著看眼前的一切。 徐清歡道:“除此之外,田大小姐身上的傷痕與死去的謝大奶奶、林三娘的傷有許多地方相似,謝云妻室死的時候,王玉臣帶著王家商隊在海上,如果林三娘是王玉臣親自動的手,那么問題來了,謝大奶奶又是誰殺的呢?這本來就有蹊蹺。 湊巧的是,謝大奶奶死的時候,駙馬爺不在京城,您在哪里呢?是不是正在常州布置一切? 我想等到日后朝廷進行查證,定然能找到真相?!钡竭@里基本上所有的案子都說了明白。 蘇紈望著徐清歡,他思量半晌忽然一笑:“徐大小姐,說了這么多別人的事,你有沒有為自己想一想? 安義侯死了,以后徐家該何去何從?你又要去依靠誰呢?常州這筆賬會有人與你清算,你可要準備好了?!?/br> 第三百零三章 出手相救 蘇紈看著徐大小姐冷笑,沒有了娘家的庇護,光靠安義侯世子爺能撐起整個侯府? “我真不明白,”蘇紈道,“有這樣的時間查我的案子,怎么不知道為安義侯謀算一下,如果你多費些心力在自己家中,或許安義侯也不會死,我是要贊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呢,還是……你根本也是個傻子?!?/br> 蘇紈說完呵呵笑起來:“到頭來你又有什么好下場?值得嗎?”他說著,仿佛已經看到徐清歡的死狀。 與他們作對的人早晚會死,別說一個小小的女子。 徐清歡搖搖頭:“不是你這樣算的,或許我父親已經陣亡,”說到這里她緊緊地攥住帕子,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但我想,他至少很安心,許多人、許多事無法用利益和金錢去做衡量?!?/br> 徐清歡說完話,華陽長公主吩咐韓勛:“將蘇紈關押,記住此案沒有審結之前不可讓他死了,只有大周律法才能懲戒他?!?/br> 韓勛應了一聲。 等到蘇紈被押下去,徐清歡上前攙扶華陽長公主,華陽長公主表面看著冷漠淡定,整個身體卻在微微地發抖。 “我沒事,”華陽長公主道,“你快去打聽一下安義侯的情形?!?/br> 說完這些華陽長公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 旁邊的管事mama急忙上前攙扶:“長公主,您好幾日沒有合眼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如今一切已經清楚,您也該保重身子?!?/br> 華陽長公主強撐精神向徐清歡擺手:“不用擔心我,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后都會慢慢好起來?!?/br> 徐清歡點點頭,沒有了蘇紈的算計,剩下就看華陽長公主自己的了。 管事將華陽長公主扶進屋,徐清歡就帶著人走出院子。 “徐大小姐,”王玉臣上前道,“您是要去問侯爺的消息吧?此處一直到江邊有我王家的船,您坐船前去會更方便些,可惜我現在不能跟著你們前去?!?/br> 王玉臣說完,看了看身邊的衙差:“我要去衙門里說明情形,配合衙門將一切查清楚,這樣我和王家才能徹底脫離嫌疑,否則在這樣的時候會給衙門添亂……” 徐清歡點點頭。 王玉臣還要說些什么安慰徐清歡,卻只覺得身邊有人擠過來,他再看過去,就瞧見了徐青安那張大臉。 徐青安怒目相對,將徐清歡牢牢地擋在了身后。 要不是王二帶著他四處跑,他怎么會前后失守讓宋某鉆了空子,現在這樣的時候王二還有臉湊過來,要不是現在沒有心情,他早就拎著王二胳膊將這登徒子摔出去。 “徐兄,”王玉臣向徐青安彎腰行禮,“你們要多保重?!?/br> 王玉臣說著向后退去。 “走吧,哥哥?!毙烨鍤g喊了一聲,先一步上了馬車。 王玉臣一直看著徐家馬車消失在視野之中。 …… 馬車外一片安靜,沒有徐青安和張真人斗嘴的聲音,氣氛十分的壓抑,就連鳳雛都不再吃東西,而是攥緊帕子緊張地坐在那里。 “meimei,你說父親真得……”徐青安的聲音沙啞,因為焦急眼角已經濕潤。 徐清歡不知道該跟哥哥說些什么,那蘇紈是從海上來到江陰的,應該知曉海上的情形,而且父親出征之后,也沒有送回任何的消息,加上這兩日她一直心神不寧…… “等到了,我們就知道了?!?/br> 好半天徐青安才說出幾個字:“消息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反正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老頭子走的時候威風凜凜,也得打個勝仗回來,否則我會笑話他一輩子?!?/br> …… 常州總兵奔波了一整天,終于逃回了主帥大船。 “來人,備水……”他先要卸了甲胄,再將身上的汗擦一擦,冷靜下來也許就能想到對策。 沒有聽到護衛的聲音,常州總兵微微皺起眉頭,但是來不及想其他,他已經走進了船艙之中。 奇怪的是兵士也沒有立即上前服侍,常州總兵剛要發作,卻發現主帥位子上坐著一個人,誰敢越俎代庖代替他坐在那里。 “是誰?!背V菘偙⒓撮_口。 那人轉過頭來,看向常州總兵,竟然是薛沉。 “總兵大人,”薛沉淡淡地道,“您這是從哪里回來?” 常州總兵立即瞪大眼睛:“薛沉,你怎敢坐在主帥位上,這里是常州而非泉州,你就不怕本官治你僭越之罪?!?/br>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薛沉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自然去營救駙馬爺,”常州總兵挺直脊背,“好在我去的及時,駙馬爺才能脫險?!?/br> “這么說,總兵是駙馬的援軍了?所以都未曾留下與大周將士一起抗擊倭人,而是將駙馬平平安安送回來?!?/br> 常州總兵冷笑道:“那是自然,若是常州沒有了駙馬爺,這場戰事誰能做主?”就算薛沉再厲害,還能與皇親國戚對抗不成?他將駙馬爺擋在前面,誰若是還想與他為難,就要掂量掂量華陽長公主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看來一切都清楚了,”薛沉站起身,“駙馬之所以能夠在常州呼風喚雨,因為有常州總兵為他四處周旋?!?/br> 常州總兵覺得薛沉這話說的沒錯,他就是為駙馬爺馬首是瞻,常州總兵思量著抬起頭,一副得意的神情。 “來人吶?!?/br> 只聽薛沉一聲暴喝,常州總兵嚇得渾身一抖:“你要做什么?” “將白龍王的同黨拿下?!毖Τ猎捯魟偮?,就有兩個身穿甲胄的將官走進來。 常州總兵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身體已經被死死地壓住。 “薛沉,你這是要造反……”常州總兵大聲嘶吼,“來人,來人將這些反賊拿下,來人啊?!?/br> “這里沒有人造反,”薛沉目光灼灼,“只是有人叛國通敵?!?/br> “誰……”常州總兵向左右看去,“你說的是誰?” “當然是你,你方才已經承認與駙馬同路,一切都聽從駙馬安排,”薛沉說著向常州總兵走過來,“而駙馬……就是真正的白龍王?!?/br> “什么?”常州總兵徹底愣在那里,他怔怔地望著薛沉,發現薛沉并沒有說笑的意思,“你誣陷……敢誣陷駙馬?!?/br> “你認為我敢嗎?”薛沉拿出一只小巧的匣子,打開之后里面是一面令牌,“這是皇上的密令,由華陽長公主和兵部侍郎一起送來的,如今駙馬已經被捉拿入獄,現在輪到總兵大人你了?!?/br> 不可能,常州總兵瞪大眼睛,這怎么可能,可這密令千真萬確,不像是造假,而且……他抬起頭看到了有人走進來,他穿著的正是兵部侍郎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