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第二百四十一章 恬不知恥 門外是一片悲戚之聲。 見到蘇紈出來,領頭的商賈想要上前,立即被護衛擋在那里。 蘇紈就要開口說話,商賈帶著眾人跪下來。 “駙馬爺,”商賈先開口道,“求您救救我們的家人吧,不能讓他們受這樣的折磨,那些海盜心狠手辣,若是衙門不去救,他們定然都要沒有了活路?!?/br> 人群中開始有人哽咽。 “不能不救,”蘇紈上前將跪倒的商賈扶起來,“從前他們在外面我們不知曉,如今他們離大周越來越近,眼見家鄉就在眼前,大周的軍隊就在不遠處,我們怎么能讓他們就此死在海盜之手,這不是朝廷出兵的初衷?!?/br> 聽到蘇紈的話,剛剛起身的人又拜倒在地。 “我不敢作保定然能將他們救回,”蘇紈道,“但是我會盡全力?!?/br> 安義侯忙碌了一整晚,剛剛與常州總兵,從衙門里出來,今日要來與督戰的長公主駙馬商議應對之策。 兩個人剛剛到駙馬爺住的別院門前,就看到這一幕。 駙馬穿著一件湛青色的道袍,低聲說著什么,百姓們連連行禮,不見混亂的場面。 常州總兵官松了口氣,到底是皇上派下來的督軍,又有駙馬爺的身份在那里,處置這件事非他莫屬。 “朝廷會商議此事,大家先散去吧?!碧K紈說完向百姓輕輕一揖。 又是一陣喧嘩聲,緊接著帶頭的商賈開始勸說眾人離去。 不消片刻功夫,大家都走開來。 蘇紈看向安義侯和常州總兵:“我們進屋去商議吧?!?/br> 三個人走到書房里坐下。 蘇紈這才道:“皇上命我來督軍,其實我并沒有進出過軍營,對這些事一竅不通,還要仰仗侯爺和總兵大人?!?/br> 蘇紈這樣說,總兵官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駙馬爺千萬不要這樣說,常州出了私運案,我也是戴罪之身,只希望此次一切順利?!?/br> 安義侯看著常州總兵軟骨頭的模樣,再想想這一晚上總兵如同一尊大佛般坐在椅子上,無論他說什么都不置一詞,不禁心中輕蔑。 來之前他就知道常州的情形不容樂觀,來了之后發現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大約是因為這些年太過依靠泉州,常州的兵將都疏于cao練,面對軍令反應緩慢,使用火器也沒有什么準頭,面對那些裝備了火器的福船……他只要想一想,就知道這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斗。 如今白龍王又花樣百出,仿佛很清楚他們的底細,知道他們的軍中混亂,不說是一盤散沙也差不多,面對一場簡單的戰事尚可,一旦有什么動靜,大家就會各懷心思,難免節外生枝。 如今的情形是仗要打,人也要救,若是能有個好計策,打白龍王一個措手不及,也未必就不能成事。 現在問題是怎么部署。 安義侯想到這里,蘇紈道:“侯爺怎么想?是否能有個萬全之策?!?/br> 安義侯抬起頭來看向蘇紈,他從前帶兵,身邊都是得力的副將,可以放心地與他們說心中的打算,現如今與屋子里的這兩個人提起這些,他心中總是不安穩,駙馬問了,他也不能不言:“那些帶著大周百姓的船是最大的福船,船上可以裝配火器,船上還可攜帶小船和蛙人,隨時都能發起攻擊,我們不得不防?!?/br> 蘇紈皺起眉頭:“那要怎么辦?” 安義侯道:“我想來想去,只能聲東擊西引白龍王上當,然后才有機會奪取白龍王的福船,將船上的百姓一并救下?!?/br> 蘇紈仍舊不明白:“要怎么引白龍王上當?既然白龍王有所圖謀……想必是想要獲得此戰的先機……” 說到這里,蘇紈心中一動:“若不然以我為餌,吸引他們的注意,這樣侯爺就能帶人奇襲那福船,救下大周百姓?!?/br> 常州總兵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說出話來:“那怎么行……駙馬爺萬萬不能出差錯,否則我等萬死莫贖?!?/br> 蘇紈沒有理會這話,只是看著安義侯:“侯爺覺得此計可行?” 安義侯抬起頭來,不能不說這是個好法子,生擒長公主駙馬,這樣的誘惑足以讓白龍王冒險一試,就算換成他做餌,白龍王都不一定會上當,因為他畢竟是武將,生擒他太不容易,相反的蘇紈沒有帶兵經驗,很有可能出差錯,容易被攻破。 可他卻隱約又覺得不妥,蘇紈畢竟不是將領,面對戰事萬一驚慌失措,真的被倭人擒住…… 蘇紈卻沒有給安義侯思量的時間:“我已經向百姓承諾會救人,對外只說,我一力擔下此事,我躲在一艘小船上主持大局,倭人的斥候必然會發現我的所在,這樣他們就會上當,等他們離開大船時,侯爺再帶人攻船,”說到這里他看向常州總兵,“總兵接應我,只要我們算計好,就能大獲全勝?!?/br> 常州總兵一顆心仿佛都要被提到喉口:“萬萬不可啊,駙馬爺……不如讓人扮作駙馬爺前往……駙馬爺絕不能冒險?!?/br> “如果假扮被察覺,白龍王惱怒之下定會向百姓下手,”蘇紈道,“能救下那么多人,讓白龍王計劃落空,常州水師必然軍心大振,乃是一舉兩得的良策,總兵不必再勸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將此計做的周全?!?/br> 安義侯看著蘇紈,駙馬爺的計策貌似能夠解開此局,其實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半晌安義侯才離開了蘇紈住的別院。 角落里一個人影走出來,他穿著粗布衣裳,挑著雜物,看起來就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他慢慢抬起頭,露出他的臉孔,正是張興。 張興看著安義侯離開的方向露出笑容,他還以為他是那個叱咤風云的侯爺,能夠打勝仗的大將軍,這次就要他嘗到苦頭。 孤立無援,浴血奮戰卻還死于倭人之手。 張興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 泉州大營中。 宋成暄負手看著面前的輿圖。 “公子,該歇歇了?!庇酪沟穆曇魝鱽?,宋成暄不為所動。 永夜去打聽了消息,將常州海商今日的動向查了個仔細,尤其是江家…… 他能確定那個所謂的七夫人的堂妹就是她。 現在白龍王的大船漸漸逼近,各種計策撲面而來,白龍王敢于這樣做是對常州的情勢了如指掌。 永夜伸出手蹭了蹭嘴唇,可不知為什么,他的嘴還是癢得很,這樣一癢就忍不住開口:“公子放心,徐大小姐就算再厲害,也不敢對針對白龍王?!?/br> “她有什么不敢的?!?/br> 公子冰冷的聲音響起。 永夜不禁打了個冷顫,恬不知恥地道:“公子,我方才不小心睡著了,可說了什么夢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分量 宋成暄沒有理會永夜。 永夜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封張真人的信上,他已經偷偷地看過,上面沒有幾個字,怪不得公子會生氣,平日里他說個不停,到了正經的時候卻這樣敷衍。 公子等了好幾天,就換來兩句話,怎么能不生氣。 張真人這樣怠慢公子,就應該被關起來,活活餓上幾天幾夜。 永夜胡思亂想,宋成暄望著輿圖,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倭人的船隊可以直取常州,他們雖然遠在泉州卻已經感覺到了緊張的態勢,借著這個機會那些海盜伺機登陸琉球,琉球王已經發來數次信函向大周求救。 軍師早就讓他與琉球王交好,此次也是個好機會,若是他親自前往琉球,琉球王必然心存感激。 這樣既能守住泉州一帶,又能進一步得到他想要的。 “公子,”永夜道,“明日還要點兵……若是您不想去琉球……不如我去請軍師來?!?/br> 宋成暄終于轉過身,淡淡地道:“話越來越多了,若是再多言,就去找張真人?!?/br> 永夜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成暄再一次走到書桌旁,再一次打開張真人的信,信上內容很簡單,只寫著,徐大小姐和江家一起到了常州調查謝云的案子,案情還未明晰,不過公子放心,有江家人幫忙,徐大小姐必然能查出真相。 張真人說的沒錯,她來常州是因為擔憂安義侯會出事。 對白龍王來說常州水師不足為懼,他真正的對手是久經沙場的安義侯,所以這次白龍王的計策也是沖著安義侯而來。 既然她早有準備,想必已經知道要如何應對,白龍王有海盜,她也有海商幫忙,好像用不著他,否則她早就讓張真人給他捎來一言半語。 宋成暄吩咐永夜:“三更造飯,五更揚帆起航?!?/br> …… 一大早,謝云家中的大門已經敞開。 緊接著謝家族人走了進去。 今天就是謝老太爺和謝老太太搬遷之日,謝云被關在京城,院子里已經沒有晚輩孝敬,謝家族中為了能夠照應方便,前來接他們去老宅。 謝老太太被人用肩輿一直抬出門,安置在了馬車上,等到車簾放下來,謝老太太面色的神情就變得極為陰沉。 這里是江陰,從江陰可以坐船到松江府直達港口,在那里換大船就能順利離開大周,可現在要將她搬離江陰……想要再走就麻煩的多。 也不知道族中怎么突然有這樣的決定,聽到消息她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拒絕,可是她卻不能做的太明顯,這樣會讓人起疑。 “老太太,”崔mama低聲道,“您在忍耐幾日,奴婢出去打聽了,船已經越來越近了?!?/br> 謝老太太已經聽說了這樁事,那些商賈有親人在白龍王手中,一個個嚇得每日都在府衙門口守著,那些商賈之中有許多人她耳熟能詳,平日里仗著有些銀錢,在她面前威風凜凜,她想要與他們做些生意,還要送出重禮,當年謝家搬出常州,他們被留下,不知糟了多少的白眼和恥笑。 現在白龍王可算為她出了一口氣。 她真希望那些人一起辦喪事,親眼看著親人是如何慘死。 謝老太太想到這里忍不住笑一聲,她活到這把年紀,見到這些也算值得了:“我們走了,有沒有在我父親墳前燒柱香,求他保佑?!?/br> “有,”崔mama道,“奴婢一早就去過了?!?/br> “不容易,”謝老太太道,“一輩子給人伏低做小,哪怕讓我過一天痛快的日子,付出再多代價都值得,我爹軟弱無能,沒想到無心之間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若是還活著……恐怕會被嚇死?!?/br> 崔mama壓低聲音:“您也要準備準備,若是趁亂走,大約就是這幾日了?!?/br> 謝老太太點點頭,她早就已經迫不及待:“說到底他都是為了我,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這一仗過后,他定然能夠稱王稱霸,若是有誰要與他為難,定然會被天打雷劈?!?/br> 謝老太太說完這些,心中的煩郁總算去了大半。 …… 謝家的馬車越走越遠。 出了城走上了官路,走了一段路程趕車、跟車的下人都開始覺得疲倦,跟車的婆子開始打哈欠,就在她眨眼的瞬間,馬車底下的人松開了手,整個身體落在地上,等到馬車離開之后,他翻身滾進了旁邊的草叢中。 孟凌云小心翼翼抬起頭,看著謝家人越走越遠,這才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肩膀,快步向城中走去,大小姐還在等他的消息。 謝老太太的話,說得沒頭沒尾,不過也已經讓人足以判斷出謝老太太說的是白龍王。 七夫人不禁道:“還真被你猜中了,可我不明白,她怎么能與白龍王攀上交情?!?/br> 徐清歡仔細思量:“那大約跟謝老太太的父親有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