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安義侯心中一軟:“快將她叫進來吧!” 徐清歡進門向安義侯行禮:“父親,今天晚上的事都是我……” 安義侯搖了搖手:“雷叔說的沒錯,我也許不該瞞著你們?!?/br> “我能理解父親的心思,”徐清歡道,“這些事壓在您心中十幾年,很難向別人說清楚?!庇绕涫歉赣H戎馬一生,習慣了將所有事一力承擔,絕不可能向人傾訴心中的苦悶,他總會覺得自己能夠找到解決的法子。 “女兒不問別的,”徐清歡道,“只是問韓氏的事,都有誰知曉,知曉這些的人,就是那個幫張家暗中對付我們的人?!?/br> 安義侯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他總覺得不太可能,與蔣曜親近的人大多已經死了。 徐清歡道:“既然父親知道韓氏的存在,那定然還有人知曉當年的事,父親仔細想一想?!?/br> 安義侯將當年有關韓氏和她母親的事說給清歡聽。 徐清歡仔細地想著:“父親說會認識蔣曜的外室,是因為當時蔣曜去尋那外室被父親發現?!?/br> 安義侯點點頭。 徐清歡接著道:“父親要動用軍法,不光是因為蔣將軍私自離開軍營吧?” 安義侯道:“是因為那女子只說不認識蔣曜,我以為蔣將軍sao擾良家女子,那女子見我真的要將蔣曜治罪,才向我說出了實情?!?/br> 徐清歡道:“父親去抓蔣將軍時,可帶了其他人一起前往?” “我只帶了一個親信,”安義侯皺起眉頭,臉色微變,“你懷疑……可他……不可能,他不光是我的親信,也是蔣曜交好的人?!?/br> “父親,”徐清歡道,“我們只是在懷疑,并非要將人治罪,您想一想韓氏這件事已經埋藏了十幾年,張家怎么就恰好在此時查出,父親曾多次與張家為難,如果張家早有這樣的把柄,怎么會留到現在才用。 女兒懷疑,是有人在這時候,用這件事與張家做了交易,也許順著這個人查下去,我們會有收獲?!?/br> 安義侯道:“他當年在我麾下任校尉,可如今已經不再出入軍營?!?/br> “他可在京中?” “在,”安義侯目光微微渙散,仿佛是在思量與那人當年的過往,“在大理寺任司職,只是個閑散的小官?!?/br> 大理寺司職,前朝時地位還同侍御史,可現在就是個被荒廢的官職,朝廷將不愿意啟用的官員任作這樣的閑職,平時在衙門中做些雜事。 除非有重大案件,需要人手時,會被派去做些文書復核的差事,文書復核自然也會見到被關押在大牢中的犯人。 徐清歡忽然想到一個人,王允的案子現在應該經大理寺復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斷絕往來 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徐清歡就覺得孫家的這樁案子好像與鳳翔案有些相同。 她后來覺得自己太多心了,她不知不覺中將前世和李煦一起查案的情緒代入了進去,總覺得王允背后另有人安排一切,這些案子都與那人有關。 后來她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道理。 斷案就是這樣,要不停地推測,不停地反駁自己,最終找到證據和正確的答案。 就像是一開始,她認為是魏王案有關的人在報復孫家、嚴家,后來發現這不過是張家為了嫁禍譚光文和江知憶故意布下的局。 張家這樣做不但能除掉心腹大患,而且不會讓任何人懷疑到自己,可謂是手段高超,可惜就在最后的關頭被她識破。 原以為案子到這里就應該全都查清了,誰知有人早就設下了局等著他們跳進來。 就在她一心一意查案的時候,那人就在背后嘲笑她,等她抓住了張家的痛腳,那人就跳出來為張家排憂解難,那人為張家脫困,張家自然也會給予那人相應的幫助。 無形中她也成為了一顆棋子。 于是她不禁又要猜測,她之前的思路也許是對的。 除了張家之外,真的還有別人插手此案。 如果那人真的是王允,那王允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布局的? 江知憶和譚家的事應該在鳳翔案之前,王允是在那時候伸了手,還是到京中之后,發現一切敗露,王允想到了安義侯府這個把柄,立即加以利用。 不管真相是哪一種,思量起來都讓人覺得驚駭。 如果是在鳳翔案之前王允就已經有所安排,那王允真可謂是深謀遠慮,暗中設下這樣一個大局。 就算是后者,王允發現一切敗露,想到了安義侯府這個把柄加以利用,那也十分可怕,因為王允先要知曉孫二老爺之死的內情,然后立即插手此事。 她還是傾向第一種可能,王允早就布置此事,因為第二種可能實施起來更難,當時王允已經身陷大牢之中,即便有人來回傳遞消息,也不可能會在那么短時間內通曉所有內情進行安排。 而且江知憶的事并非偶然,她與譚家兄弟糾葛早就發生,如果有人想要控制整件事,從一開始就要插手。 只是這一切都是王允一人所為嗎?或者王允也是那人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仔細思量起來,這個人就像是能夠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和舉動,他悄悄地在暗中看著這一切,或者說他小心翼翼布置了多年,如今就要一步步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徐清歡看向安義侯:“父親,我們應該早點見到您說的那個人?!?/br> 安義侯點點頭,張興是他麾下校尉,年紀輕輕就立下不少的軍功,上陣殺敵格外的果敢,如果不是魏王的事,現在的張興至少也是正五品以上的將軍了。 安義侯嘆口氣,看向徐清歡:“不早了,你也該回去歇著了?!?/br> 徐清歡沒有動而是看向父親:“父親,魏王爺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br> 安義侯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這下輪到徐清歡陷入深思之中,半晌她才抬起頭:“父親已經被張家盯上,張家會用魏王謀反案來做文章,所以我們家現在很危險,從現在開始我們要謹言慎行,除非必要,少與外面的人往來,萬一牽連到別人,想必父親心中會更加難過?!?/br> 安義侯看著女兒平靜的神情,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宋成暄:“那位宋大人?!彼闹幸恢币苫?,宋成暄到底與魏王有沒有關系。 徐清歡道:“從現在開始,女兒不會再私下里與他見面了,除非我們能夠平穩度過這一關?!?/br> 安義侯驚訝:“你是說……他……” 徐清歡神情平靜:“無論他是不是,想必父親都不會想再將外人牽扯進來,萬一他真的與魏王府有關,父親豈非要更加內疚,”說到這里她長出一口氣,“再說……他是魏王府的人,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冒著危險幫我們,我們也不必自取其辱?!?/br> 安義侯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徐清歡想了想道:“女兒只想問,當年……面對魏王府巨變,父親有沒有做什么有違道義的事?!?/br> 安義侯目光一瞬間定?。骸白匀粵]有?!?/br> 徐清歡心中松了口氣,她相信當年的事必有內情,自然父親也沒有選擇與魏王府一同赴難,否則她也不會站在這里。 徐清歡站起身向安義侯走了兩步:“父親,如果我們的猜測都是真的,有一天戳破這層紙,您想好要怎么面對他了嗎?” 安義侯嗓子發緊,心跳如鼓,胸口卻好像又被什么東西塞住了一樣,明明有許多話要說,卻說不出來。 “為多年的事做解釋?!?/br> “還是向他道歉,希望他能諒解?!?/br> “或許父親還想過,如果有魏王府的后人在,就助他報仇雪恨,即便搭上全族人的性命?!?/br> “女兒想說的是,無論父親怎么做,一切都不可能恢復如初,魏王爺不在了,當年的事已經發生,面對那么多條人命,我們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十幾年前您已經做了選擇。 而因為這個選擇,您也得到了許多,長輩床前侍奉,兒女承歡膝下,得到這些之后,您不可能還要求在有生之年得到別人的諒解。 那樣對別人也是苛求。 既然如此,就向前看,守著自己心中最后的底線,但求一切無愧于心,能做的我們都做了,不能做的就交給時間,是非對錯坦然接受,這也本就是我們應得的?!?/br> 這就是選擇。 就像前世她選擇了李煦,即便最終發現自己所托非人,卻也在最后一刻笑著面對。 因為這是她應得的。 對要承受,錯也要承受。 看著女兒從書房里走出去,安義侯眼睛有些潮濕,女兒并非他看起來那么的柔弱,也許從心底里,比他還要剛強。 …… 宋成暄一早穿好官服去往刑部,安靜的早晨,仿佛沒有任何事要發生,到了刑部下馬,宋成暄向周圍看去,她果然沒有派任何人過來。 這是要跟他徹底斷絕往來了嗎? 第一百五十三章 威逼 宋成暄走進衙門,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員陸續都到了,書隸將涉及本案的文書分發給各位大人。 宋成暄不過是被傳喚協同辦案,就到旁邊的小屋子里等候。 另有書隸送上一碗茶水,與宋成暄說了一句:“您寬坐,前面的大人傳您,卑職再引您前去?!?/br> 宋成暄點點頭,隱隱約約聽到外間傳來說話的聲音,三法司開始論案情了。 現在只是對案情進行了解和簡單的推斷,雖然黃清和已經將案子的證言、證物整理好,但是為了防止會有錯漏、誤判的情形,各位大人隨時都可以提出質疑。 “碧水河上那些偷盜人財物的小賊最先發現尸身?!?/br> “正是?!?/br> “那些小賊是誰抓到的?安義侯世子爺?” “怎么剛好讓他遇見了?!?/br> “譚家人進京之后就住在安義侯府吧?” 宋成暄聽出來,說話的人是刑部侍郎許昌榮,這個人昨天一直坐在椅子上,聽黃清和說案情,除了開始與眾位大人打招呼之外,沒有再說其他話。 許昌榮看起來貌似沉著,目光卻飄忽不定,這樣的人一般都是要聽命于人,受人驅使的,自己不敢拿任何的主意,所以昨日只是來探探其他人的底,想必昨晚已經向張家稟告過了,今天就找到了關鍵之處來質問。 黃清和的聲音傳來:“安義侯世子正好去游花船于是遇見了那些小賊?!?/br> 許昌榮接著道:“這是湊巧,那在白云觀里也是湊巧?” 黃清和接著道:“在此之前譚光耀假意被譚光文刺傷,安義侯府生怕譚光文去殺孫丁氏所以才會暗中保護,也想要助府衙早些破案?!?/br> “你聽聽,”許昌榮道,“安義侯府的人倒成了斷案的高手,竟然比府衙更早發現兇徒要殺人?!?/br> 許昌榮輕輕地正了正官服的領子,瞇著眼睛看眾人,誰若是替安義侯府說話,他立即就會反駁過去,這是張大人交代下來的。 都察院其中一個御史道:“許大人為何非要揪著這些不放,我們應該查看犯人口供,找到這樁案子的主謀?!?/br> “主謀?”許昌榮冷冷地道,“如果案子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呢,諸位就不怕冤枉了好人,我看這樁案子從一開始就被人牽著鼻子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