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姜錦魚不理會,拿起旁邊的溫水,要遞給顧衍喝,見他不接,微微挑眉,“你不要我照顧,要誰來照顧?噢,恰好外頭送來個貌美的丫鬟,又年輕又鮮嫩,脾氣還溫溫柔柔的,好似叫什么嵐兒的,讓她來照顧你?看來這古人說的人老珠黃,果真有幾分道理?!?/br> 顧衍啞言,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就被戴了這么些大帽子,什么“鮮嫩嬌美的丫鬟”都拿出來說了,還真有些女子胡攪蠻纏的陣仗。 若是旁的女子在他面前胡攪蠻纏,蠻不講理,顧衍自是一句都不會理會,可妻子的蠻不講理,非但不惹人厭,反而讓他只生的出無奈之情。 無奈接過溫水,張嘴喝了幾口,剛要繼續說什么,額頭上又被蓋了塊溫涼的帕子。 姜錦魚自顧自把帕子展開,道,“還有點燒。對了,餓不餓,想吃什么?” 顧衍無奈張了張嘴,“粥吧?!?/br> “行?!苯\魚一點頭,起身到了外間,似乎是敲了敲門,顧衍也看不清外間是什么情況,沒過片刻,便有下人送了粥過來。 粥不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加了些蒜末,切得細碎,跟著粥一起熬的,帶著淡淡的蒜香味。 姜錦魚舀了碗粥出來,邊給顧衍喂,邊道,“我讓人放了蒜,養胃的。你躺了好幾天,乍一進食,也不敢讓你多吃,今兒就吃一碗。等夜里餓了,再給你熱?!?/br> 喂完了粥,姜錦魚又手腳利索的把碗筷收拾了,送到外間去。 顧衍現在也不敢說什么讓她出去的話了,妥協的不行,只敢問幾句家里的情況。 姜錦魚也把自己的安排說了,“家里都好,瑾哥兒瑞哥兒有嬤嬤們呢,我讓嬤嬤這段日子閉府了,連呂老先生那里都停了課,不會有什么事,你別cao心這些,好好養病?!?/br> 隔日胡州醫又來給顧衍摸脈,顧衍照舊是清醒著的,只是后半夜又有點燒起來了,還半夜吐了一回。 姜錦魚等胡州醫摸了脈,就一五一十把昨天的情況說了,她觀察得很細致,記得也很清楚,幾時幾刻用的藥,幾時幾刻進食,幾時幾刻吐了,幾時幾刻又燒起來了,用了什么手段降溫的,一一都說的清清楚楚。 大夫本來就是靠望聞問切來弄清病情,姜錦魚說的越清楚,胡州醫把情況摸得越透,摸著胡子思索道,“通判大人這病,與別的病患仿佛不大一樣?!?/br> 看著很兇險,但感覺和疫病那種來勢洶洶的不太一樣,有點反復的感覺,但病癥反倒沒怎么嚴重,好像還比一開始好了點。 姜錦魚也有些醫術的底子,但到底不精于此道,也不敢胡亂說什么,只是皺了皺眉,問了句,“會不會不是疫病,興許只是癥狀相仿?” 胡州醫也不敢胡亂猜測,但看癥狀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也是一開始就被嚇到了,下意識就覺得肯定是疫病了,現在想起來,又覺得自己當時好像有點武斷。 看胡州醫這么糾結,姜錦魚也不敢胡亂開口,倒是顧衍自己張了張嘴,道,“先按疫病的治吧。我倒覺得好了些,不像一開始那么虛了?!?/br> 胡州醫忙不迭應下了,今日的藥還是按照疫病的開,然后便也匆匆忙忙趕回去查閱醫書去了。 送走胡州醫,姜錦魚轉身回屋里,給顧衍調整了一下枕頭,道,“躺下歇會兒吧,閉著眼睛休息休息?!?/br> 顧衍順從躺下,面上露出溫和的笑來,“睡不著,我都躺了好幾天了?!?/br> 屋里是悶得慌,沒什么可做的,可真讓顧衍出門吹風,姜錦魚也不敢冒這個險,更不敢讓他處理公務,干脆找下人要了本游記來,據說是個懷才不遇的秀才落榜之后游歷至容縣后寫下的。 姜錦魚輕聲細語念著那游記上的山水趣聞,顧衍躺在一邊聽,倒是丁點都不覺得悶了,反而覺出些安逸來。 自打出了盛京,到了遼州之后,忙里忙外的,倒是難得有這樣悠閑的時光。即便州衙無事休沐之時,也有突然便顯得很是礙事的兒子們。 倒不曾想過,他這一病,日子忽的就安逸下來了。 姜錦魚念了一篇,見顧衍似乎是有了睡意,便輕手輕腳擱下游記,等他睡熟了,才輕輕將薄被往上提了提。 收拾妥當,姜錦魚起身出了主臥,忽的想起了昨兒本地縣令送來的丫鬟,想了想,還是覺得抽空見一見,一直把人給冷落著,也不太好。畢竟這容縣的縣令,怕也是一番好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06 21:04:51~20200107 23:35: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默默momo_o、小仙女 5瓶;魚非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9章 入甕 來到外院的堂屋, 姜錦魚坐下片刻,便看到小桃領了那叫做“嵐兒”的丫鬟過來了。 廖如嵐這幾天日子不算難過, 除了吃的住的跟以前沒法比, 其他上面,府里倒是沒人虧待她。本來府里也沒太多的活兒,又看在她是廖縣令送來的人,也不好隨意使喚,便也沒特意給她派活。 可閑是閑了,廖如嵐心里卻不太好過,她可不是真的來當個丫鬟的,一開始她也想著悄悄進內院, 溜進去了再說, 哪曉得內院就跟鐵桶一樣嚴嚴實實,別說溜進去了, 就是她想打探個消息, 都險些被守著內院的侍衛給趕出去。 姜錦魚看了眼面前神色憔悴(沒睡好)的丫鬟, 微微頷首,“聽小桃說,你叫嵐兒?” 廖如嵐心下難堪,她一個縣令的女兒, 在容縣好歹也算是人人奉承的大小姐,如今到了顧衍這夫人面前,要做小伏低不說,還要自稱奴婢。 她掩住眼中的不滿, 微微低頭道,“奴婢是,見過夫人?!?/br> 姜錦魚如何看不出她的不服氣,倒也沒想那么多,只當這丫鬟在縣令府里是個大丫鬟,還有些體面和身份,自覺到了他們府上,被冷落了兩天,心里不舒服了。 本來還想照拂一下這丫鬟的姜錦魚,頓時也失了興致,打算過幾日便找個理由,把這丫鬟送回縣令府里去罷了。 府里本來不缺人伺候,尤其是她帶了這么些丫鬟過來之后,這個“嵐兒”既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必留她在府里,早日送出去便是。 正準備讓小桃把人領走,這時,一直沉默的廖如嵐忽然開口了,且一開口就是一鳴驚人,只聽她斬釘截鐵道,“夫人,奴婢能治好顧大人,還請夫人允我貼身伺候大人?!?/br> 姜錦魚微微驚訝,頓了一下,“你懂醫術?你可知郎君得的什么病,連州醫都不敢說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你卻如此肯定?” 廖如嵐自然有底氣,但眼下當然不能說,便找了個說辭,張嘴胡言亂語道,“奴婢不懂醫術,但曾經有位高僧游歷至容縣,彼時府中老夫人病重,我家廖大人聽聞高僧身懷異術,遂請他入府,為老夫人診治。那位高僧開了藥后,從府里上下幾十個下人中,選中了奴婢,點名讓奴婢去伺候老夫人,高僧言,奴婢命中帶福,前世乃藥仙座下一送藥小仙,能為病患化解病痛。后來,果然如那高僧之言,半月之后,老夫人便徹底痊愈了。也是如此,廖縣令才會想方設法送奴婢進府,為的就是能夠讓大人早日痊愈?!?/br> 姜錦魚聽了,也不說自己信不信,只點點頭,“如此,倒還真是聞所未聞的?!?/br> 廖如嵐底氣十足,顧衍得的是“疫病”,別說州醫,就是把太醫請來,也未必敢說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她說自己身懷福運,能治好顧衍,就不信還有人敢不讓她去伺候顧衍。 她很快點頭,“奴婢沒有半分隱瞞,顧大人對我們容縣百姓有救命之恩,奴婢只想略盡綿薄之力?!?/br> 廖如嵐說的信誓旦旦,連小桃都有那么點信了,主要是她實在想不通,這容縣的縣令怎么會送這么個眼高手低的丫鬟過來,若是如嵐兒自己所說的,她有別的長處,這樣似乎還說的過來些。 廖如嵐滿心以為這次能成了,哪曉得姜錦魚略思忖了片刻,開口婉拒了。 姜錦魚道,“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領了。不過,郎君的病已經有所好轉了,你且安心住下吧,過些日子我再讓人送你回廖府?!?/br> 廖如嵐傻眼了,慌張道,“夫人,奴婢真的能治好顧大人!除了奴婢,誰都做不到!” 她說的越信誓旦旦,姜錦魚越不會信,心中懷疑越深,面上倒從頭到尾和氣溫柔,面對這嵐兒如此大放厥詞,也好脾氣沒與她計較,只吩咐小桃。 “送嵐兒回去吧?!?/br> 說罷,沖那嵐兒點點頭,也不去會神色難看的嵐兒,自顧自起身要走,邊走邊吩咐一邊的秋霞,“等會兒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回到內院,小桃送了廖如嵐,急匆匆趕了回來,她一進門,姜錦魚就是一句吩咐,“盯著那嵐兒?!?/br> 小桃此時也才回過神來,只覺得這嵐兒的做派說辭都自相矛盾,什么送藥小仙,什么身帶福運,怎么想怎么覺得不靠譜。 她立馬一口答應下來,“奴婢知道了?!?/br> 姜錦魚想了想,又喊來梁永,低聲吩咐了幾句。 梁永與小桃二人便領命下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胡州醫的藥時而見效,時而無效,顧衍的病也一再反復,今日退了燒,明日便又吐了一地。 胡州醫那點胡子都快給他摸掉光了,愁得面露難色,他現在是發現了,他的診治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治又治不好,但要說一點沒用,那也不太對勁,按說疫病拖不得,越拖越嚴重,可通判大人的病分明只是反復,絲毫沒有變重。 就好似一顆果子,看著快腐爛了,可內里一看,哎,好像還能茍延殘喘些日子。 姜錦魚也沒太多法子,只能放手讓胡州醫繼續治,至于她,能做的只有照顧好顧衍,保證他每日都能吃得下,睡得好。 送走一籌莫展的胡州醫,姜錦魚轉身回了里間,在榻邊坐下,習慣性摸了摸男人的額頭,不冷不熱,才繼續道,“今晚想吃什么?煮點素面行麼?我問了胡州醫,他說你現在不用忌食了?!?/br> 顧衍有點習慣自己這反反復復的病情了,反正也不死人,他現在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疫病,會不會只是一種與疫病相似的病癥,錯當成了疫病而已。 想歸想,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法子,就是在屋里待著悶了些,其余倒還好。 喝粥喝得嘴里淡得不行,顧衍想了想,點點頭道,“那就素面吧?!?/br> “嗯,讓廚房給你做的鮮一點。給你念一篇游記?” …… 卻說那日廖如嵐沒成功進入內院,又被送回外院住了下來,這一回,更是沒人管著她了,平日里她沒什么活兒,就只能與外院一個灑掃的婆子說說話。 這一日,那灑掃的婆子又來了,心焦難耐的廖如嵐忍不住打聽,“胡婆婆,你說大人的病到底怎么樣了???” 胡婆婆耳朵不太好使,一開始還沒聽清她說什么,廖如嵐又問了一遍,胡婆婆才笑呵呵,擺擺手道,“我家大人福大命大,這點小病還能為難了他?再說了,夫人都特意從遼州趕過來了,你放心,沒事的。等大人的病好了,就能送你回去了,你待著悶了吧?” 廖如嵐才不想回廖府,就算是回,也不是現在啊,她還什么都沒做呢! 胡婆婆見她神色凝重,還以為她是想家了,安慰道,“你放心,大人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了,過不了幾日,你就能回家了。我跟廚房的牛大嬸,她都說了,這幾天要熬的藥都少了好幾劑。應該用不了多久,大人的病就能好了?!?/br> 廖如嵐大驚失色,追問,“顧大人的病快好了?” 胡婆婆卻沒工夫跟她多說什么,匆匆忙忙掃完這一塊,道,“老婆子還有別的地方要掃,就不跟你多說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br> 說完,扭頭就走了,留下了廖如嵐一人站在院子里。 廖如嵐在原地站了半天,終于狠狠一跺腳,一咬牙,扭頭回了房間。 夕陽西下,這會兒正是廚房最忙碌的時候,要準備主子們的膳食、下人們的膳食,忙里忙外,三個爐灶火燒得很旺,擇菜的、洗菜的、準備碗盤的……進進出出的。 誰也沒發現廚房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人,鬼鬼祟祟進了廚房門,正四處張望著。 廖如嵐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但這畢竟不是在自己府里,也沒有下人可以使喚,因此還真是心驚膽戰的。 四處張望了許久,才發現最里面的小爐子,一個燒得漆黑的陶罐擺在上面,底下火似乎燒得正旺,時不時飄過來一陣陣的藥味。 廖如嵐裝作自然的模樣走過去,走到一半,忽的被喊住了。 “那誰……你站??!” 廖如嵐被這一嗓子嚇得魂飛魄散,險些嚇得兩腿一軟,跪倒在地,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絞盡腦汁想借口。 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慢吞吞扭過頭,卻看喊住她的是個胖大嬸,手里端著兩疊剛擦干了的盤子,就那么往廖如嵐手里一放,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大著嗓門吩咐道,“行了,把盤子送到里間去,等會兒要用?!?/br> 廖如嵐抱著兩疊比自己腦袋還高的盤子,后怕得不行,慶幸自己沒被捉住,也顧不上想其它的,顫顫巍巍抱著盤子,蝸牛爬似的朝里間慢吞吞走過去。 到了里間后,把盤子放好,廖如嵐轉身,摸了摸酸疼的小臂,忽的頓住了,里間除了她,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她看了眼離她不遠、且旁邊空無一人的藥罐子,拍了拍胸脯,心下暗欣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從里間出來后,廖如嵐又被方才喊住她的那大嬸刁難了幾回,又是洗油膩的臟碗,又是把洗菜剩下的臟水搬去倒了,好不容易才從大嬸手底下脫身,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廖如嵐忙找出身丫鬟衣裳換上,也顧不上粗糙磨皮膚了。 她想,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過是眼下受些委屈而已,熬一熬就過去了。她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第120章 畏懼 熬好的中藥, 被下人從廚房送到內院,然后徑直被送到了胡州醫跟前。 姜錦魚沒說太多, 直接道, “勞煩胡州醫看看,這藥湯中是否加了些不該加的東西?!?/br> 胡州醫稍稍納悶了一下,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心里正有些忿忿不平,端起那藥湯,放在鼻端一嗅,頓時臉色大變,肯定道, “這絕非按照我抓的藥熬出的藥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