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哪個江家?” “還能有哪個?”和他不一樣,齊糾多年商場打交道,應酬不少,酒量那也是不在話下。而且他是作為客人來喝喜酒的,不負責替新郎擋酒,喝得不多,神色清明得很,“江沅,你妻子以前的鄰居?!?/br> 這次陸非離是真的清醒了。 “他入了翰林,做修撰,能惹什么事?” 齊糾知道,陸非離這個人,是不大喜歡管閑事的。但江家怎么說和他妻子的娘家有點關系,若真出了什么事兒,他總不至于一無所知吧? 齊糾心下疑惑,便將回京路上碰見嚴家家仆送求救信的事兒一五一十與他說了。 “這京城里遍地都是權貴,誰吃飽了沒事兒干非得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商戶?我只能猜到是江家得罪了人??山洳湃牒擦衷?,無權無勢的,嚴家縱然求助,有什么用?到時候還不是得靠著和蕭家的裙帶關系,求上門去。怎么說,那也算是你岳丈家。你岳母不是還和江夫人頗有交情么?到時候她肯定會過問?!?/br> 真和蕭家扯上關系了,季菀想不知道都難。 陸非離寵妻,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小妻子為這些事兒憂心的,況且還是個‘情敵’。 陸非離漠然半晌,道:“余家?!?/br> “嗯?” 齊糾愣了一瞬,“你說誰?” “余家和蕭家結了仇,余老夫人受不得喪女之痛病入膏肓,已是油盡燈枯,府中上下都在忙著給未出閣的姑娘定親。世家大族避禍,恨不能與其劃清界限。萬般無奈之下,余家相中了江沅?!?/br> 這事兒是季菀主動告訴他的。 齊糾恍然大悟,“所以江沅知道了內情,也不愿攀附,遂和嚴家表妹定親。而余家覺得他不識好歹,故而打擊報復?嘖嘖,這余家上下,果然非同凡人吶,難怪能養出那么個狠毒的婦人來?!?/br> 陸非離搖搖頭,“余家老夫人病體沉疴,當家做主的是她的兒子。這兩人,雖不甚精明,卻也沒糊涂徹底,應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以權謀私陷害商賈下獄之事。若是查出來,必遭重則?!?/br> “說得也是?!?/br> 齊糾點頭,“而且既有心陷害,又故意放人報信,必然有所圖謀。這我就想不通了,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陸非離似笑非笑,“相中江沅做女婿的,是余二老爺夫婦。阿菀說,這個余二夫人,不是寬厚之人?!?/br> 言下之意,這次針對嚴家,便是余二夫人的主意。 齊糾了悟。 “至于圖謀…” 陸非離默了默,道:“有兩個可能。一是以此為要挾,二是讓江沅受到牽連,官途不順。江沅另聘他人,打了余家的臉,余二夫人真有心報復,自然要打回來。在京城對江沅動手,萬一露了破綻,后患無窮。所以只好對嚴家下手了。既然嚴家人現在尚在牢中未曾處斬,那多半就是要挾?!?/br> “要挾什么?”齊糾挑眉,“既非害命,難道是謀財?” “小九啊?!标懛请x拍拍他的肩,“阿菀常你是塊做生意的料,無論何時心里都裝著算盤,精明得跟狐貍似的,半點虧也不肯吃,如今我是信了?!?/br> “你這話里有話啊?!?/br> 齊糾涼涼的瞥他一眼,“有話就只說,別跟我在這兒拐彎抹角的?!?/br> 陸非離輕笑一聲,“我剛已經說了,余二夫人報復,乃是因為議親不成,被打臉。而嚴家,即將與江家聯姻。余家搞這么一出,目的不是已昭然若揭嗎?不為謀財,也不為害命,只為這一樁婚約?!?/br> 齊糾瞪著他。 “余二夫人,想讓江沅結不成這樁姻緣?想讓搶了她女兒良人的嚴家姑娘,成為棄婦?” 陸非離不說話。 女人養于內宅,眼界有限,手段嘛,自然不能以朝堂那套論之。 陸非離也是從季菀對余二夫人幾句評語中猜到她的心性,從而推測出她的行事手段和目的的。 齊糾于經商之道的確精明,多年游走花叢,對女人也可謂了解。但延城齊府內宅安穩,他其實是沒見識太多女人間的隱私算計的。所以這方面,他還真不如陸非離懂得多。 得到陸非離的默認后,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我今兒個可算明白,什么叫做最毒婦人心了。這余家的女人,可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br> 先是一個余氏,直接cao刀殺人。這個余二夫人更好,一個鹽引,先弄得嚴府上下獲罪下獄,即便日后洗清冤屈,生意大底也不那么好做了。最慘的便是嚴家姑娘,本身商人地位就低賤,若是江嚴兩家婚約被毀,等待嚴家姑娘的只有兩個結果,要么死,要么絞了頭發做姑子。 余二夫人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陸非離反問,“知府受賄,聯合權貴冤害平民。這事兒既鬧到京城來,便該交由京兆尹來處理,與我陸家何干?” 齊糾笑了聲。 “我看你是不待見江沅,不愿出手相助吧?” “小九啊…”陸非離看他一眼,“你做了這些年的生意,不止染上了些商人的毛病,還多了小人之心,危矣,及時回頭才是岸?!?/br> 齊糾嗤笑一聲,很不客氣道:“你媳婦也是做生意起家的,你說我要是把這話告訴她,會怎么樣?”他笑得很欠扁,“那你就得錦被衾寒,孤枕難眠了?!?/br> 陸非離漫不經心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嫉妒。也是,孤寡之人,難免空虛寂寞。咱們兄弟一場,我不會與你一般見識的?!?/br> 齊糾黑了臉。 想他齊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毒舌,可這家伙才是真正氣死人不償命。 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就是。 “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該提醒你,讓你媳婦被人搶走,看你還有今天這般得意的光景不?” “只有失敗者,才會回顧往昔?!?/br> 陸非離語氣溫和,“小九,可千萬別越活越回去了?!?/br> 齊糾磨牙。 小人得志!絕對的小人得志?。。?! 第281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夜深了,陸非離回到褚玉苑的時候,季菀已歇下。 他洗漱后躺了下來,伸手一撈就把身側妻子撈入懷中。 季菀迷迷糊糊醒過來。 “回來了?” 接著又在他懷里睡著了。 陸非離無聲微笑,想著席間和齊糾的笑談。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從他被追殺躲進秀山巧遇她開始,就注定他們這輩子都會糾纏不清。 哪怕中間可能會出現些變故,結局也是一樣的。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 入京后,齊糾暫時扣留了嚴家那送信的家仆,從陸非離這兒得了準話,他才派人把那家仆送去江府。 江沅一大早便去了翰林院。邱氏想著嚴家此時來人應是家族私事,她一個繼室不好聽是非,就沒去江老夫人那摻和。 “販賣私鹽?” 縱然經過大風大浪的江老夫人,聽聞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不禁變色。 家仆跪在地上,將齊糾叮囑的話一五一十的傳達,“齊二公子說,要給老爺洗冤。只有上京兆府擊鼓鳴冤。京城遍地權貴,余家又正處于風雨飄搖之中,根本不可能一手遮天。只要咱們將此事捅大,老爺就能獲釋?!?/br> 江老夫人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 當時沒敢直接拒婚余家,就是怕余家報復??蓻]想到,這些權貴當真是視百姓的命如草芥。 以權謀私,殺人害命,要挾逼迫! 孫子才剛入翰林,不過一個從六品,沒任何實權。便是寫奏章,都不能上達天聽。根本無法為嚴家做主。唯一的途徑,只有報官。 而這個報官,也是報京兆府。先由京兆尹受理,才交由刑部審核定案。 嚴家只是平民,還是平民中的商籍,狀告官府更為艱難,更莫說還牽扯到了世家。若沒有十足的證據,怕是連京兆尹都見不到。要知道,這京城的父母官,也不是什么事都親自管的。 首先,擊鼓鳴冤者若是白身,首先得杖責二十。有命活下來,才得入府衙。 余二夫人早有謀算,自然不會讓嚴家人輕易見到京兆尹。京兆府的師爺,和她父親交情不淺。 所以一旦嚴家人去了京兆府,必然被攔截! 唯有江沅出面替未婚妻家鳴不平。 畢竟他現在是官身。 可一旦江沅摻和,那就代表直接和余家杠上。這樣一來,即便余大老爺和余二老爺事先不知情,也不可能讓自家背上聯合地方知府冤害商賈的罪名。 你說江沅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拿什么來和整個余家對抗? 余家再是已大不如前,能在這遍地權貴的京城立足,那還是有一定本事的。這樁案子的結果只會是,嚴家仰仗著和江家的姻親關系,肆無忌憚,販賣私鹽。而江家,自以為入仕改換門庭便為所欲為,辜負明德帝破格提拔江沅為翰林院修撰的期望。 到時江、嚴兩家都得獲罪。 若不想走到那一步,江家就得主動找上余家求饒。到時候余二夫人無論提什么要求,他們都得答應! 這就是余二夫人的目的。 齊糾終是沒混過官場,也不了解余家在京城的人脈根基,才會給出了這么個可謂是羊入虎口的主意。 江老夫人再是見過世面,到底也只是個女人,對官場那套也不甚了解。但畢竟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直覺此事不簡單。 “你暫且住下,待沅哥兒回來后,再從長計議?!?/br> ** 余伶在府中養了段日子,病好了,精神氣卻還是差得很,整日里都將自己關在屋內,誰也不見。她怕,怕出去就看見府中下人異樣的目光,怕聽見府中姐妹們的嘲笑譏諷。 余二夫人本是準備給女兒另擇親事,但每次提起,余伶都哭鬧不休,只因她仍對江沅念念不忘。 余二夫人又氣又無奈。 “你說你,不過就見了他一面,怎么就恁個忘不掉?”她看著雖養好了病,但仍舊清瘦了一圈兒的女兒,止不住的心疼,嘆道:“世間好男兒多矣,他不過空有一張好皮囊罷了,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