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能在趙譽身邊做事,就能常常出入宮廷,就能多見幾次福姐兒……蘇煜揚不敢去想,自己何德何能突然被趙譽如此看重。 蘇煜揚嘴唇輕啟,還待推辭:“皇上,微臣才疏學淺……” 趙譽擺了擺手。 “朕所慮者,不單是蘇卿,更是為著謹嬪?!?/br> 話至此,便不再多說,趙譽撣了撣袍子,站起身來,“時候不早,蘇卿此番回京,還不及回府中拜見高堂,朕亦不多留卿了?!?/br> 朝福姐兒瞥了一眼,率先邁開步子,朝外走去。福姐兒頓了頓方意會過來,匆匆給蘇煜揚行了半禮,在后小步跟了上去。 蘇煜揚跪立在地上行禮恭送,一抬眼,見階前趙譽伸出手,將福姐兒細細的指頭握入掌心。 蘇煜揚心情極復雜。 既怕帝王多情,不能好生相待。 又怕趙譽待福姐兒太過,惹后宮生妒。 還怕這突如其來的滔天恩寵,蘇家和福姐兒,沒那個福分去享受。 蘇煜揚臉上不見半點被擢拔上來的喜悅,反在心底多了更多的惶恐。 半路上,天色忽然轉暗,堪堪行出幾步,就有不小的雨點落了下來。 趙譽牽著福姐兒的手走在宮道上,黃德飛勸了句暫避,他便從善如流,拖著福姐兒躲在某個宮門的廊檐下,黃德飛余光一掃,登時朝后頭跟著的侍人們打手勢叫回避。 趙譽將福姐兒堵在紅墻上頭,捏住下巴憐愛地吻著。 他憐她孤苦,憐她與生父沒半點親情,憐她生母出身寒微無名無分,致使她也跟著跌在泥潭里頭,終身為人所詬病。 憐她過去的十五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冷落忽視。 幸好,如今他在她身邊了。 福姐兒仰著頭,艱難地喘息著。 雨落下來了。廊下的兩人親昵得擠成一團。 黃德飛率眾苦笑著候在雨里,不敢妄動,怕攪了皇上的興致。 總覺得皇上今天與從前不大一樣。 皇上自來愛惜名聲,何曾如此瘋張妄為過。但凡有人經過瞧了去,都能引發出一系列的麻煩出來。女人們爭風吃醋指桑罵槐,太后不免又要訓誡幾句“德行儀禮”。 黃德飛覺得,趙譽不知為何,好像突然不在乎那些虛名了。 他原就是帝王,隨心而為,從來都是他的權利。 福姐兒留宿紫宸宮的第十日,蘇煜揚的晉升旨意下來了。 一同擢拔的還有溫崇山,官職是不能更進了,加封長樂侯,另賜府邸一座。這府邸不是旁的地方,正是從前的驃騎大將軍齊遠之的舊邸。 鄭玉屏之父,京兆府尹鄭頤嘉尋獲齊氏父子貪贓軍餉等罪證數冊,聯合御史臺一同彈劾齊氏父子。 趙譽大怒,當朝命除去齊氏父子官服,下詔獄,親自審問案情。 前朝翻起滔天巨浪,趙譽一手提拔起來的齊家一夜倒臺。 宮里,被禁足在錦安堂的齊嬪哭求面圣,趙譽置若罔聞,毫不理會。這夜,錦安堂的大門開啟,因父親立功,而被晉為慧貴人的鄭玉屏跨步走了進去。 這錦安堂,裝飾得富麗堂皇。齊嬪從前受寵,父兄在趙譽面前得用,是選秀上來的,位分最高的嬪妃。她人也機靈,剛入宮那兩年,很得趙譽歡心。只是蘇皇后頻繁送蘇家的女人進宮,趙譽不得不分薄些寵愛給她們,他本來進后宮的日子就少,還要保證雨露均沾,齊嬪一開始那顆熱烈的心,漸漸的就被傷了。覺得趙譽冷落了她,覺得旁人搶走了屬于她的恩寵。 她漸漸不怎么出宮來,因為她害怕,怕臉上的恨意掩飾不住。 這回能跟隨去南苑的人,多半都是趙譽看重的,有心想要護著的。叫他們避過徐嬪生產這一難關,不給某些人渾水摸魚栽贓陷害的機會。 可見齊嬪在趙譽心目中,其實并不是沒有分量的。 鄭玉屏只覺得她太傻,太想不開了。 唇邊凝了抹笑,鄭玉屏踏進了內室。 這宮里上下早早打點過,侍人們都退了出去。就著一盞昏暗的燈,鄭玉屏看見了蜷縮在帳子里的齊嬪。 她消瘦了不少。健壯的身材變得單薄許多。頭發披散著,眼里似含了淚,晶亮亮地朝她看過來。 “你是來瞧笑話的么?”齊嬪聲音沙啞,看著鄭玉屏的目光仿佛能噴出火來,“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你一直百般的裝聾作啞,心里早就想好了要如何針對我,如何落井下石了吧?” 齊嬪咬牙罵著:“即便沒有我,也還有旁的人。宮里頭比你受寵的妃子多得是!你想上位,想得美呢!” 她朝鄭玉屏啐了一口,譏笑道:“也不打盆水自己照照,宮里頭略平頭整臉的宮人都比你討人喜歡!” 鄭玉屏并不氣惱,她在床前尋了只圓凳坐了,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湊在唇邊抿了一口,旋即蹙了蹙眉。 “哎呀,是冷的?!?/br> 鄭玉屏潑了茶,嘆道:“也是,娘娘這里,如今何處不冷呢?還能有茶喝,便算不錯了?!?/br> 她挑眉看向縮在床里的齊嬪,可惜地道:“娘娘適才罵我罵的來勁,怕惹娘娘不高興,我便沒辯駁。不過我還是想提醒娘娘一句,朝中咱們父兄們的恩怨,都是為了各自的政見和立場,沒什么對錯之分。自然也不當牽扯到后宮來,咱們同是伺候皇上的人,雖非姐妹,情分也如姐妹一般。我今天過來,不過是想瞧瞧娘娘,想著娘娘在宮里頭寂寞,來給娘娘做個伴罷了?!?/br> 齊嬪咬牙道:“用得著你假好心?鄭玉屏,是我瞎了眼,一直以為你溫良無害,你才是最毒的那個!” 話音才落,鄭玉屏陡然站起身,朝帳中沖了過來。細長的甲套刮在齊嬪臉上,居高臨下地道:“娘娘慎言!” 齊嬪本是武將之女,自小懂些功夫,抬手就想將鄭玉屏揮開,不料手抬起來,卻半點力氣皆無。鄭玉屏指頭移下去,輕輕地捏住了齊嬪的脖子。 “娘娘,莫恨錯了人。我也只是無可奈何,順應大勢罷了?;噬蠈檺厶K氏,你我都得讓路。今天推倒娘娘的若不是我,也自會有旁人?;噬系南敕ú攀亲钪匾?,別人怎么想,娘娘怎么誤會妾,都沒關系。只要皇上念著這份恩情,念著我鄭氏的功勞,就夠了……” “是娘娘您太看不開了?!编嵱衿辆従徦砷_了手,齊嬪一得呼吸,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 鄭玉屏拍了拍手掌,像要甩掉什么臟東西似的。 “娘娘,妾是好心,不想娘娘做個糊涂鬼,不明不白的在這宮里頭沒了……” 齊嬪臉色發青,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鄭玉屏笑了笑:“娘娘真是單純。娘娘您想啊,這回您為了陷害謹嬪,拖了多少人下水?溫淑妃也好,徐嬪也好,皇后娘娘也好,誰是善茬?誰是那等菩薩心性,會以德報怨?” 見齊嬪一臉驚惶后怕,鄭玉屏嘆了一聲,“娘娘,妾能盡的力,都盡到了。娘娘可不要怪錯了我,纏著我不肯放。望娘娘冷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吧?!?/br> 鄭玉屏笑著離開了錦安堂。 這一夜,無風無月,宮城靜謐得像從無一人來過。 當夜,趙譽與福姐兒并頭躺在淡金紗帳之中,堪堪溫存過,福姐兒慵懶得眼睛都不想睜開。 外頭的一陣慌亂聲將靜謐打破,有宮人在外哭哭啼啼地稟道:“求求通傳一聲吧!齊嬪娘娘上吊了!奴婢們好容易把人抱了下來,這會子有進氣沒出氣的了,皇上,皇上,求求您,容奴婢們給娘娘請個太醫來瞧瞧吧!” 福姐兒震驚地睜開了眼睛。趙譽面色深沉,依舊擁著她躺在那,福姐兒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皇上,您不去看看么?” 趙譽輕嗤一聲,笑了笑,聲音微揚,令道:“黃德飛,你去錦安堂走一趟,傳太醫給齊嬪瞧瞧?!?/br> 黃德飛領命而去。半晌,折回紫宸宮前回稟道:“回皇上,人救回來了。不知是不是憋悶太久傷了腦子,如今人呆呆的,誰都認不得,哭哭啼啼直嚷著要娘親……皇上您看……” 趙譽垂了垂眼角,見福姐兒睜著水盈盈的眼睛盯視著他,俯身過來,在福姐兒眼角親了兩下,聲音悠悠地傳出去,語調極慢極緩。 福姐兒聽得他用平靜無波的表情,溫聲說道:“叫太醫診治。自戕乃是誅連九族的重罪,還要朕親自去安撫不成?由她去!不必再來回朕?!?/br> 黃德飛猶豫地應了“是”。 他重新覆上來,福姐兒覺不出溫暖,只覺透心的冷。 “皇上?!彼踔哪?,認真地打量他的表情。 “若齊嬪真的有事……” 趙譽笑了笑,俯身扯去了她裹在身上的薄衾,“你想她做什么?朕不處死她,已是仁慈?!?/br> 在她耳畔喘息著道:“若當真瘋傻了,倒也清凈。就養在錦安堂罷了……哪里用得著你費心?你的小腦瓜里,只想著朕就夠了,聽見了么……” 語調漸漸連不成句子。 福姐兒咬住嘴唇,再也問不出任何話。 齊嬪也曾如她此刻般,被趙譽擁在懷中狂熱地親昵過吧? 也曾依偎在他懷里,許下過與她一樣的海誓山盟嗎? 可是轉眼,錦繡成灰,浮華若泡影,他與她的寵愛,會否也如給齊嬪的一般,轉眼就消逝而去,再也看不見了…… 福姐兒側過臉,看床前的那燈漸漸模糊了。 很快,齊嬪成了無品階的齊采女,以靜養的名義被關在了錦安堂偏殿中。 六月末,趙譽帶福姐兒又出了一次宮。 這次沒有帶同旁人,趙譽挽著她的手,從車輦中走出來。 一座幽靜雅致的院前,溫崇山笑著行禮。 “恭請皇上圣安。謹嬪娘娘金安?!?/br> 作者有話要說: 趙譽這盤棋,所有人都是棋子。 女主很清醒,放心。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4536772 30瓶;未來亦未去、果兒、哞一、appellemoiciel 10瓶;李澤言老婆 6瓶;大萌 5瓶;我沒有錢 2瓶;今晚吃土豆、有緋君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后面是朋友文《后來我母儀天下(重生)》 上輩子槿樺被利益至上的家族利用至極,最終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重活一世,她只想早日擺脫家族地擺布。想起前世的境遇,這一次她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毅然應了上輩子不愿的侍讀之事,跟在了朝中并不看好的三皇子身邊。 * 世人皆傳三皇子溫文爾雅斯文和善,槿樺初入王府漸漸也深以為然。 直到那日她侍期已滿,槿樺被人捏著下巴堵在了馬車里,她才明白溫潤什么的都是假的! * 再后來…… 楚華樆:朕現在還缺一個皇后。 槿樺:回陛下陳家姑娘不錯。 楚華樆瞇起眼睛語氣危險:嗯?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