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樊岳說:“淮陽王遣使,已至鄧州城下,此訊一出,西河王立即提前渡河, 同時遣出使者?!?/br> 鄧州北望,并不是只有寧王一家。 雖淮陽趙周三王遭遇重挫后, 又此消彼長, 實力現已遜于寧王, 但到底還是在的,目前就盤踞在東邊沿海。 淮陽王爭雄之心不死,突如其來遣使鄧州, 就是他的一步棋。 在這種局勢下,他當然知道鄧州選擇投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但沒關系,淮陽王的目的是提早攪渾局面, 促使西河軍和寧王倉促大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楚玥心一提:“然后呢?” 樊岳手一攤:“還不知?!?/br> 他今日領的巡防任務,沒留在刺史府, 暫不知詳情。 “你趕緊回去看看!” 楚玥心急如焚,向樊岳道了一聲謝,問準方向,立即策馬往刺史府急奔。 …… 元州刺史府。 這件事,書房內第一階段的商議已經結束了。 “鄧州可守可攻,水陸交通便捷,為南北之樞紐,北軍伐南之關鍵節點。既西河王已遣使,我們也應該立即遣出使者赴鄧州?!?/br> 賈泗捋須,他所說的出使爭取,其實是目前己方的最佳策略,只他語氣也沒見多激昂,平平敘述點出后,就不語了。 但凡是寧王身邊的老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傅縉和繼母及楚家那點破事。傅縉可不是一般的謀臣戰將,大軍主帥靈魂人物,最至關重要不可或缺,賈泗將利弊提到臺面上就罷,至于如何抉擇,他就不管了。 寧王沉吟,若問傅縉和鄧州哪個重要?毫無疑問是前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只不過目前這戰況,一旦鄧州為西河王所得,他們會吃力非常之多。暫時落后還無妨,怕的是一步落后會步步落后。 照理說,在大義大軍利益跟前,個人恩怨得失應是后退一射之地的,但寧王總不能冷了心腹功臣的心。 且寧王和傅縉之間,有的不僅僅是主臣關系,兩代人的情誼,多年共苦不離不棄,愛將最大的心結就是這個,寧王感在情感上其實也很不愿意為難和傷害他。 所以寧王真很為難,賈泗話罷后,他遲遲未肯應聲。 倒是傅縉沉默片刻,主動道:“仲祈說得不錯,既如此,我們應當盡快遣使?!?/br> 公和私,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他要復仇,但卻不會犧牲大面利益和將士性命以達到目的。 傅縉目光很清明,并不是勉強之言,“殿下,事不宜遲?!?/br> 寧王重吐了一口氣,“好!” 他拍拍傅縉的肩膀,“承淵放心,不管如何,那楚姒必由你來處置?!?/br> 至于楚源這些,后續再行商議不遲。 人心都是偏的,寧王也不例外。 派遣使者爭取鄧州的基調已定,事不宜遲,寧王立即道:“馮登,把人都招齊,我們去議事廳?!?/br> …… 除了必要駐防的,得訊的諸幕僚和戰將齊齊趕往刺史府新理出來的議事大廳。 楚玥陳御等人入城不遲不早,恰好趕得上。 楚玥入門,得訊要遣使,“怦怦”狂跳的心臟才緩和了些,她長長吐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上沁出的細汗,才落座。 她看長案上首那邊的傅縉,傅縉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這里人多,并不適合眼神交流,夫妻倆對視一眼,便很快移開視線。 人也到齊了,議事開始,楚玥便專心聽寧王說話。 “諸位,如今淮陽王西河王俱已遣使鄧州,鄧州位置關鍵,孤亦欲遣使勸投?!?/br> 寧王環視一圈:“諸位以為,該遣誰為使?” 寧王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楚玥。一個時辰足夠了解清楚不少事情了,楚玥是鄧州楚氏女,鄧州刺史楚源的親孫女,還有誰比她更合適呢? “玥娘如何?” “我也覺得不錯?!?/br> 傅縉眉心登時一蹙:“玥娘養于深閨,舊日在娘家并不涉及外頭事務。如今身在軍中,也未曾告知。這貿貿然的,若為使者,恐另生波瀾?!?/br> 這鄧州城暗流洶涌的,還有楚姒那毒婦在,雙方已撕破臉面,無論如何他也不放心楚玥回鄧州去。 況且最重要的,“鄧州刺史楚源久經官場,何去何從當出自利益權衡,所謂祖孫親情,恐怕不足令其動容?!?/br> 傅縉肯定,到了關鍵時刻,所謂親情完全不是楚源這類人的參考因素。 “承淵所言不錯?!?/br> 寧王其實也不打算遣楚玥為使,除去傅縉的意見外,最重要是如今楚玥的趙氏商號在后勤方面已頗具分量,派她離開己方勢力范圍就是在冒險。 寧王一開口,一錘定音了。 楚玥大失所望,她是想爭取自己去的,可惜現在沒辦法了。 最后陳御站起:“殿下,在下愿意一試?!?/br> 陳御挺合適的,口才不錯,位置也屬中上,寧王思索片刻,頷首:“好,此事就交給季平?!?/br> 主使已定。 楚玥忙道:“稟殿下,我手下有幾個熟悉鄧州的人,不妨此次一起前往?” 她是確實不能去了,唯有努力爭取青木趙揚等人,他們最知她的心思,忠心耿耿和父親也熟悉。 “可?!?/br> 寧王正有此意,楚玥不好去,但她父親在鄧州,遣了親信去能省許多力氣。 事不宜遲,立即散了,陳御等人匆匆下午準備,今日就出發。 楚玥連忙喚了青木趙揚等人來,“此事就托于你們之手!” 長話短說,千言萬語匯成這么一句,楚玥神色鄭重,青木趙揚等人肅然拱手:“屬下等不負主子所托!” 說是不負所托,青木等人的決心她自不疑,但楚玥卻很明白,寧王偏弱,傅縉這邊又有舊仇,能否成功真真是未知之數。 她深吸一口氣:“你們盡力而為就是,切切保存自身?!?/br> “若能成最好,倘若不成,務必盡一切努力,將我父母兄弟接出來!” 母親必是愿意帶弟弟和她匯合,楚玥只怕父親。父親不但是她的父親,還是祖父的兒子,慈父孝子。 楚溫贊同送趙氏母子離開,這點楚玥是十分有把握的,怕就怕他未必愿意與父親和家族割舍。 一時心亂如麻,只得囑咐青木等人隨機應變,讓青木各自去點得用的人,楚玥匆匆回去一趟,快速寫下一封書信,里面說明白了她已投在寧王麾下,且位置不低的事實。 這是給父親說服祖父增添籌碼的。 至此,所有事情都基本說全了,她能做的也都做了。 將書信交給青木,登上城頭看使團車馬匆匆走遠,楚玥重重呼出一口氣。 希望能成。 …… 在陳御率使團匆匆南下之時,西河王遣出的使者已渡了江,快速往鄧州而去。 “三爺,約莫還有兩日路程,就抵達鄧州城了?!?/br> 章夙身披白狐大氅,正斜倚車廂榻上,他兩眼不離炕幾上的墨色棋盤,隨意“嗯”一聲,手一伸,白玉棋子“啪”一聲被吸附在棋盤之上。 此次西河遣出的使者正是章夙。 是他自動請纓的。 一來,西河軍最近一段時間會在休整和渡江,無甚難事,他并不樂意和那世子嫡兄為點子瑣碎事針鋒相對。 二來,也是最重要一個,他手里有個籌碼,很利于這次招鄧州,于是乎,便請命來了。 搖搖晃晃的車廂,章夙始終不緊不慢地下著棋,至半下午時,心腹韓吉忽呈上一報。 “主子,剛得訊,寧王也遣使南下鄧州!” 據訊報推斷路程,他們也就比寧王使者早到幾日,這么點時間,并不足以成功說服鄧州刺史楚源。 “寧軍大都督傅縉乃楚源孫女婿,且楚源孫女,據報也在寧王軍中?!?/br> 韓吉眉心緊蹙,章夙未見變色,他挑了挑唇:“可惜,兩者之間有舊仇?!?/br> 這事他早在京城時知道了,當時跟他潛伏吳王府的心腹也知道,只不過想起折在京郊的韓恩等人,他眉目登時一冷。 這筆債他早晚得討回來。 從身后小多寶閣取了一個檀木匣子,章夙淡淡道:“此物命人拿著,先行前往鄧州。待我們入城后,就交到楚姒手上?!?/br> 當時想著有備無患,現在卻用上了。 …… 最近的鄧州,明面不平靜,底下也是暗流洶涌。 先是淮陽王遣使至,昨日又到了西河王使團,據聞,還有一個寧王使團在路上快要抵達。 不要說鄧州官吏,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敏感察覺些不對勁來了。連日來,市井上戰爭話題讓人惶惶,得官府大力安撫,這好了一些,未出現多少百姓逃城的現象。 百姓不安。 楚姒也是。 只她的不安,來得要更早一些,也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早在年前,她就隱隱覺得似乎有人在窺視她。 第一次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她正城西別院園子賞景的時候,仿佛有人正隱于暗處盯著她,頭皮一麻,她心臟登時就“咯噔”了一下。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先前疑似傅縉遣人來查楚溫的事。 那小崽子既然能騰地出人手來查楚溫。 那豈不是也…… 心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