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西河王頷首,問三子:“令伯,你有何良策?” 章夙看向懸掛在一側的大幅地形圖,冷冷道:“盟軍心不齊,寧王必生退意?!?/br> 他虛虛一指:“他們避爭取陳兵左翼,走長陰山!” 章夙眉心微微一擰:“長陰山溝壑眾多,我們需從長計議?!?/br> …… 醞釀已久的一場大戰,在九月初二拉開帷幕,兩方大軍陳兵于野,旌旗漫天,黑壓壓一眼望不見盡頭。 事后楚玥回憶這一場戰役,是驚險頻頻,令人心驚膽戰的。 開戰前夕的當時,楚玥是立在盟軍左翼的斜后方,也即是寧軍的最后方。她身邊還有賈泗陳御等人,悄然無聲被護到這處隱蔽的山坡。 大軍一旦退,他們可以馬上匯合進去。 九月仲秋,清晨的風已帶上寒涼,山坡上露水甚多,水汽彌漫的上原,放眼過去,一層迷迷蒙蒙的白霧。 只饒是如此,楚玥還是能看清楚整個新覆蓋上的黑壓壓顏色。往西一望不見盡頭的是盟軍,能勉強通過服飾顏色差異隱隱分辨;往南,則是連綿不絕的西河大軍。 連霧氣都被驅趕散了許多,金戈鐵馬,整個上原的空氣仿佛凝滯了。楚玥是第一次身臨這么龐大的冷兵器戰役,她很緊張,呼吸都重了幾分。 其實不止是她,賈泗陳御狄謙等等立于高坡上的人,個個神色凝重,緊緊盯著下方。 一縷金紅色的陽光刺破晨霧,驟一聲金鼓大鳴,鼓聲隆隆越來越急促,到了一個最高點,一聲如雷吶喊震撼楚玥的心臟,她見對戰雙方驟向彼此掩殺過去。 那種聲音,撼動人的靈魂,楚玥心臟“砰砰”直跳,她全神貫注盯著,關注戰局發展。 她注意到,已方的寧軍全程都是膠著在一起的,不管敵人如何沖刺,都不曾分開,圓陣矩陣變幻及時,既拒敵,也牢牢占住左翼這一片地方,未曾遠離過。 這一場大戰從清晨到下午,日已西斜,驟身側的陳御高呼一聲:“看!” 楚玥忙瞇眼順著對方所指看去,之間遠遠的地方,盟軍中軍和右翼一混亂一片。 很明顯,已呈潰敗之勢。 她心一緊。 賈泗道:“我們準備好,殿下和大都督,大概很快會率軍后退入長陰山?!?/br> 眾人肅然點頭。 然就在這時,卻驚變驟生。 楚玥仰頭灌了一口水,余光一定,驚呼:“怎么回事?!” 在這個緊要關頭,西河軍陣勢急變,竟調轉頭來,迅速聚攏,如同一張張開的巨口,直直撲往寧軍所在的左翼。 來勢洶洶! 傅縉眉心一凝,當即喝令:“傳令!后軍轉前軍,且戰且退,按原定計劃遁入長陰山??!” 在楚玥“怦怦”心臟狂跳下,寧軍迅速轉換陣營,潮水般涌向長陰山。溝壑入口相對大軍而言太小,但寧軍忙而不亂,有序地迅速遁入。 前方已經短兵相接了,但還好,己方陣腳很穩。 楚玥舔了舔下唇,他們一行都沒急著退,遙望越來越近的王旗和帥旗,他們要匯入的是中軍。 遠遠的,楚玥眼尖,一眼就望見帥旗下一身染血黑甲的傅縉,眉目肅殺,威勢凜然。 她早已翻身上馬,一揚鞭,和賈泗等人迅速奔下,中軍張開一個口子,將他們納入王旗與帥旗范圍。 傅縉掃了他們一眼,又環視后方:“全速前行!” …… “果然是遁入長陰山去了?!?/br> 章夙勒馬,冷冷道。 和他預料中一樣。 長陰山內溝壑縱橫,但總體于大軍而言,都是狹窄的,無法實現從后反超包抄。 只不過,他早已定下戰策。 “傳令!蔡迦率三萬軍士從后急追,多舉旌旗,多揚塵土!” “其余的,都隨我繞過長陰山!” …… 楚玥經歷了開戰以來最兇險的一戰。 章夙和他所率的大軍于長陰山另一邊的出口設伏,最后關口,被傅縉窺破,沒有進入包圍圈。但緊接著,就是一場正面遭遇戰。 一方攻勢凌厲,一方戰意熊熊,惡戰一場直至入夜。只后來隨著西河王從上原戰局抽身,揮兵而來,戰況及時發生變化。 傅縉固然指揮得宜,分寸不亂,他所率的寧軍亦極其勇悍。但不得不說,這總正面的遭遇戰,兵力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一個最關鍵因素。 時間終究是太短,寧軍成長到底不夠,新舊兵丁連同降卒,加起來也就九萬,而西河大軍足足二十余萬,兵力勝出一倍多,呈碾壓性優勢。 再者,西河王大軍也不是虛的,精兵強將,也極為勇悍,還有數千騎兵營沖鋒陷陣。 傅縉一見遠處煙塵,就知不好,當機立斷下令,暴起一陣廝殺,而后迅速往東遁去。 西河大軍二支合一,窮追不舍。 西河大軍咬得很緊,根本甩不脫,一路且戰且奔,持續一個晝夜,最終失于地利,前路出現巍峨山嶺,避無可避,寧軍被西河大軍圍困于盤水之畔。 …… 夜色已經深了,墨黑的天幕上,幾顆星子愈發黯淡,盤水水汽彌漫,夜風格外地寒涼,但誰也顧不上冷了。 楚玥騎了超過一日一夜的馬,雙腿感覺都有些失去知覺,她翻山而下,急急往前往聚攏過去。 “怎么辦?明日西河軍必定發起進攻!” 往日賈泗總是不疾不徐,很有高人隱士的架勢,現在都按捺不住了,火光閃爍,嘴角起了幾粒大燎泡。 實在是情況很不好,己方駐扎在巍峨山嶺腳下,此山高聳崎嶇,大軍無法穿行;后面卻是滔滔盤水,深而寬闊。 而二十多萬的西河大軍,就在駐扎在東南兩個方向,從山腳到江邊,團團圍住,嚴絲合縫。 己方正被層層圍困,而西河軍正在休憩恢復元氣,等他們緩過來,一場圍剿吞滅戰役就在眼前。 孤軍被困,天時地利人和,俱不占,甚至兵力遠遠遜色于對方。 寧王眸中都露出一絲悲涼之色,但很快,他振作起來了,“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且莫慌?!?/br> 說是不慌,但不可抑制的,全軍已開始升起一種恐慌絕望的氛圍。 傅縉厲聲喝道:“陳瓚楊朔,你二人立即去安撫軍心,就到已有脫困之法,令諸將士休憩飲食,無需驚惶!” 脫困之法,當然是沒有的,但傅縉深知,越是絕境,鎮定和士氣就越不能缺少,否則就真無望了。 他肩背挺直,神色肅然,卻分毫不見亂,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 于是乎,大家紛紛摒棄了那些驚憂,俱鎮定下來了。 諸人聚攏席地而坐,正要商議,四下探察的哨兵回來,卻帶了一個消息。 “盤水河畔的蘆葦叢中,隱有幾艘小舟?!?/br> 檢查過了,這是漁船,有些舊但很結實,漁家早不知所蹤了,臨走前把小舟藏在最茂盛的蘆葦蕩中。 不幸中的一幸,傅縉立即道:“殿下,夜色正深,您立即登舟?!?/br> 形勢真的很不樂觀,但能悄悄送走寧王,哪怕最不好的后果,他日也有東山再起之機。 不想寧王卻毫不猶豫拒絕了,“承淵不可,諸位和將士們都在,孤怎么棄而遁逃?” 這些都是為他拼命的心腹和將士,寧王堅決要他們共同進退:“不過能尋到這小舟也極好,正好將賈先生和玥娘幾個送過對岸?!?/br> 不管寧王走不走,小舟有幾艘,賈泗陳御楚玥等不會武的都會優先送離。 寧王堅決不肯離開,于是,只得聽他的。 只事不宜遲,其余安排登船的,該馬上出發。 夜色沉沉,黑漆漆的河畔,泛黃的蘆葦在秋風吹拂下一浪一浪起伏,白絮飄飛。 再望遠一些,就是在星光下粼粼波光的寬闊河面。 楚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河邊奔去,她根本來不及多說一句話,腿腳又麻又癢地疼,還沒恢復過來,上船時一乏力,她差點一腳踩空。 狄謙拉她一把,她還未站穩,立即往岸上望去。 她忍不住尋找傅縉。 可天太黑了,蘆葦很高,她無法找到。 楚玥看不到傅縉,可傅縉卻能看到她。 視線穿過黑夜和搖曳的蘆葦叢,準確落在那張有些憔悴的玉白面龐上。 她瘦了些,疲憊帶著幾分惶然,黯淡的星光映照下,她的臉很蒼白。 他喉結動了動。 這兩個多月來,他一再告誡自己,她的心在楚家,此了斷就是,休要再提。 他不會再多理她。 他也一直這么做的,刻意回避,他有許久未曾正面仔細看她。 耳邊是繁雜的聲音,樊岳看過吃水量,正匆匆給登船諸人安排護衛。 戰亂頻頻,這一大片都不太平,這個得很仔細。 樊岳聲音很急,一個接一個點名,小舟不大,連人帶馬,很快的,人選定下過半。 傅縉喉結又動了一下。 半晌,他終究沉聲令:“馮戊,你立即率人登舟!”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感情方面,傅縉是一直處于弱勢的,就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無法表現自然 他以后會發現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更來啦寶寶們,么么啾!我們明天見哈~ (*^▽^*) 還要感謝下面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噠!筆芯! 39238000扔了1個地雷 39238000扔了1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