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她轉身摔上門出了去。 這天,莊恪最后一瓶液輸完已經是傍晚的事兒了。拔針頭的時候,他看向陸晚額上的傷口,明知故問:“疼嗎?” 陸晚加重手上力道,抽針后緊緊按住棉球,直壓的男人手背泛起一片白,再才反問: “你、說、呢?” “確實很疼?!鼻f恪又笑了。 出病房后默默吐槽了一句“死變態”,陸晚呼出口氣,心想自己好歹熬過了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話,莊恪明年就會轉院去帝都。 等送走這尊瘟神,她就解脫了。 而面對所有主動討好的小護士非砸即罵、從沒好臉的莊恪,在兇巴巴的陸晚成為責護后反而變得十分配合。讓吃藥就吃藥,讓檢查就檢查,讓打針就打針,甚至連之前最抗拒的康復訓練,他都能心平氣和地做完。 陸晚不止一次在心里罵莊恪,也罵自己:果然是人性本賤。 作者有話要說: 真·病嬌男二hiahia,寫得好開心~~~ sao浪賤小酥酥明天開始持續上線刷存在感,謹防你們移情別戀。 第8章 chapter 8 石明安被“借調”去急診科的事,還是阮佩午休吃飯時告訴陸晚的。 阮佩家在醫療體系沒什么后臺,結束輪轉就被塞到了血呼刺啦、雞飛狗跳,也最容易跟病患扯皮的急診科。她天天提心吊膽,忙得腳不沾地,微信步數常年霸占朋友圈第一。 正因如此,石明安從脊外到急診的落差,在行內人看來基本等于是流放邊疆了。 “你真不知道?奇了怪了,他這是惹著誰了啊……頭天還在跟大手術呢,夜里接到通知,早上就來我們科上崗了?!比钆暹€以為是余奉聲在幫她出氣。 陸晚自己也奇怪。 余奉聲雖然一直對石明安不冷不熱、從不表態,但陸晚并沒主動告訴他自己分手的前因后果。 她是真沒想到老余會做到這份上。畢竟,后面這大半年是他“轉正”的關鍵期,插這么一手,也算是節外生枝了。 陸晚這天是白班。 趁著下午最后一次換藥瓶,莊恪主動找她搭話,還相當沒眼力見兒地提起了石明安。也不知是從哪里聽來陸晚分手的消息,他很不見外地下了結論:“你的眼光一向不太好?!?/br> 一向?語氣聽起來像是和她認識挺久了似的……陸晚不耐煩理這人,沒多想,也沒有回答。 其實類似的話莊恪之前就說過。當時,作為陸晚男朋友的石明安曾借機從教授那邊接了手,上來查房問診,待了很久。 莊恪客客氣氣地同他交談,等人走了,才意有所指地跟陸晚提了一嘴:“他很上進?!?/br> “明安確實很努力?!碑敃r的陸晚終于有點好顏色給這人,“你看得還挺準?!?/br> 莊恪并不點破,只說:“比你的眼光要好一些?!?/br> 直到現在,陸晚才明白他那會兒是話里有話,也許是出于好心想點撥她,陸晚卻只覺得尷尬和難堪。 沒辦法,莊恪這個人,不論是說話時的奇怪腔調,還是陰晴不定的性格,都讓陸晚不舒服。 不過,當他的責護還是有不少好處的。 莊恪自尊心很強,日常需求以及擦洗身體等涉及隱私的事物,都由他的保鏢兼陪護龔叔負責,陸晚這些護士甚至不被允許在場。 樂得清閑的陸晚只需要配藥抽血打針查體溫,以及在值大夜時給睡眠極差的莊恪念書安神就行。她被要求誦讀康德的哲學書,比如《純粹理性批判》或者《實踐理性批判》,其內容非常之艱深晦澀。奈何,莊恪只“聽”這人的。 十二月某個深夜,陸晚毫無平仄地念書念到一半,很自然地就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打起了盹兒。 夢里,她又聞到了那股擺不脫的洗發水香氣。 被人拿泡沫糊了一臉、完全睜不開眼的少女,在黑暗中跺著腳發脾氣。她質問對方:“怎么回事兒啊你!洗頭都不會……我眼睛迷著了,快拿水沖一沖!快,快!” 久無回應。 直到那人雙手掰住陸晚的肩,掌心燥熱,還無賴地說: “就不?!?/br> 熱騰騰的少年氣息,漸漸逼近。 陸晚預計到會發生什么,不管是當時,還是夢中。對方越靠越近,她僵硬地挺直脊背,拳頭攢緊,指甲深深扎在rou里也不知道疼。 “你、你不要……”陸晚拒絕得毫無底氣。 “就要?!?/br> 試探地用唇貼了貼陸晚的嘴角,見她依舊一動不動,那人膽子大了起來。 覆蓋,吮咬,再蠻橫地撬開女孩緊閉的牙關,他經驗老道地四處擄掠侵襲,目的純粹直接,不曾猶豫半分。 胸腔內的空氣被盡數抽干,血沖頭頂、瀕臨缺氧的陸晚腳一軟,差點就要蹲下去。對方干脆攬住腰將人架住,胸口相抵。 兩人的從呼吸到心跳,都不平靜。 唇齒間的磨合漸入佳境。那人不滿足于舔舐,又惡劣地吮咬她無意伸出來的舌尖,以及豐潤的唇,用牙齒來回碾磨,將陸晚最后一點羞怯都吞噬殆盡——這一切,顯然不是少女曾期待過的溫柔試探,或者相濡纏綿。 是愈演愈烈、不甘寂寞的惡作???還是不占白不占的便宜? 陸晚很生氣,氣他的輕浮貪婪,氣他的霸道無理,氣他的游刃有余。更氣自己鬼迷心竅、又痛又癢卻不舍喊停。 她一顆心微微發皺,泡沫順著委屈的眼淚一起流進兩人嘴里。它們在口腔中混合出陌生的滋味,咸咸的,還帶著化學洗滌劑專屬的苦澀,只有聞起來是單純的香。 夢境很真實,回憶反而像夢。 老式吊扇還在頭頂吱呀呀的轉著,窗外偶爾傳來些鄰居的交談和幾聲貓叫,仲夏午后帶著梔子花香氣的暖風輕掀窗簾,陽光盈室……陸晚的那顆笨拙又熱烈的少女心,在這一天,這一刻,嘣地炸裂開,化作團灰撲撲的殘云。 她終于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晦澀心情。 它叫甜蜜的心碎。 手機在震。 起先,那人并不打算理會,卻到底挨不過一聲比一聲大的響動。很自然地將下巴擱在陸晚肩上,他對著聽筒輕輕嗯了兩聲,嗓音沙沙的,懶散又不耐。 這聲音帶著電流,從頭頂一路到尾椎,將陸晚整個貫穿。 掛斷電話,兩人這種耳鬢廝磨的姿勢維持了好幾分鐘。他緊摟著她,鼻端輕嗅。等興致起來,那人開始一寸寸地親吻她的耳垂,脖頸和肩膀。 在陸晚顫抖著沉淪的前一秒,他募地松手。 依舊沒有誰來沖掉泡沫。 丟下句惹人嫌的評價,那人后退,又后退,不知何時已悄聲離開,再也沒回來。 夢里的陸晚很想反駁“我不笨”“我張嘴了”,或追問他“你跑個什么”,可她咿咿呀呀地干嚎許久,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也想睜眼,想伸手抓住什么,或者打他一巴掌……用盡力氣,無濟于事。 最終,陸晚也只喊出了一句: “陸陽!” 隨著這聲呼喊,陸晚睜開眼騰地站起身來,腿上那本康德隨之掉了下去,正砸中腳背。她在痛楚中徹底清醒。 病床上的莊恪,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這邊。床頭燈的昏黃亮光從上方直射而下,在他的眼眶中暈染出濃重的陰影,男人瞳色幽深,辨不出喜怒。 “那個,我、我昨天沒休息好?!笨戳搜蹜敉怙@出些亮色的天光,陸晚知道自己八成已經睡了很久,一時也有些愧疚,撿起書就念: “假如我們像動物一樣,聽從欲望、逃避痛苦,我們并不是真的自由,因為我們成了欲望和沖動的奴隸。我們不是在選擇,而是在服從。唯有自律——” “夠了?!鼻f恪打斷她,“你出去,我要睡覺?!?/br> 出去就意味著要在護士站守到天亮,那里可是一點閑都偷不來,陸晚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忙說:“等你真睡著了我再走,不要緊的?!?/br> 沒來由地,莊恪像是早已失去耐心,他猛拍床沿,發瘋一樣地大喊: “我讓你出去,出去!滾!滾!”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叔叔屬野狗的,不咬不啃不叫親。 點擊一直比收藏多……so,是哪幾個小可愛在只看不收?以及,你們在害怕什么?! 第9章 chapter 9 在陸晚夢回少年時的同一刻,開元控股總部某間休息室里,開會至深夜、睡下不到兩小時的祁陸陽從沙發床上驚醒了過來。 就剛才,他夢見自己仍在東寺街78號某戶人家里和陸晚同吃同住,當著心那個懷鬼胎的小叔叔。 時間應該是離開陸家前的那個夏天。陸陽主動提出幫手上劃了個口子的陸晚洗頭發,中途壞心思一起來,就故意把人弄得滿臉都是泡沫。泡沫融成的水沿著臉頰滴落,到下巴,到鎖骨,再到胸前,陸晚薄薄的背心被浸潤得半明半透,貼在身上。 春光隱現。 小小客廳里,兩個少年人,一個仍是純真,一個早有邪念。 不過多看了一眼,陸陽從身到心在瞬間同時被觸發。偏偏,對危險一無所知的陸晚還仰著臉不停地質問,自顧自往他這邊逼近。 少年心一橫:既然要走,那就干脆順點什么到手里,當個念想也好。 輕手輕腳上前,陸陽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心之向往,一米,半米……在觸手可及的最后一步,他被人猛地拽到個黑漆漆的墻角。 場景陡然轉換成他在異國留學時住的那棟小白樓。 看上去不到20歲的景念北放開祁陸陽的手臂,將窗簾拉開一條細縫,鷹隼般的眼睛注視著院子里正悄聲向小樓靠攏的人影。祁陸陽正準備開口詢問好友這是在干什么,景念北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遞來一桿填裝好的霰/彈/槍,用唇語說: “先下手為強?!?/br> 祁陸陽接過槍,下意識搖頭:“我沒用過?!?/br> 手中的東西沉重而冷硬,鼻端還能嗅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腥氣。他想扔掉,卻怎么都脫不了手。情急抬頭,祁陸陽看向景念北,對方卻只是不以為然地笑笑,問:“你到底想不想活著回去?” 當然想。 祁陸陽還有好多事沒來得及去做。 兩人提/槍下樓,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混亂。零碎的色彩與尖銳線條在眼前晃動著閃過,場景中有對峙,有躲避,有偷襲……忽然,畫面停住,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放大數倍,直直釘在祁陸陽臉上。 夢境中的他條件反射地抬起槍,滑膛拉栓的動作意外熟稔利落,果斷得像個身經百戰的老練射手。 卻終歸是慢了一秒。 隨著轟的一聲響,祁陸陽眼前只剩濃稠到化不開的血紅…… 老人家常說,夢是反的。大口喘息著醒來,他卻希望后面這段是真的。 祁陸陽剛被送去北美讀書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國內的祁家形勢瞬息萬變,他在國外的境況跟著起起伏伏,生死不定,很久之后才終于好轉。等表面的風浪退下,祁陸陽在異國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棟山頂豪宅,第一輛限量跑車,以及第一把刻了字的手/槍——就放在枕頭下,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