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找不到,找人假扮總是可以的吧!” “冤枉!冤枉啊祖母!” 這個真的是冤枉,那兩個婆子當真不是她找的,是安王。周德澤接手安王勢力之后才發現安王私底下還藏了這樁事兒。其實這事兒一想也簡單,安王素來貪慕姜長安的美色,哪怕姜長安定給了周和以也依舊賊心不死。早就弄了這一手,就等著時機成熟將此女拉下神壇。屆時他只需伸出援手,趁機將人納入后院便可。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安王的這一手還沒露呢,自個兒先被周德澤弄進了天牢。周德澤跟姜怡寧好了后,偶然將這事兒當笑話講給姜怡寧聽。姜怡寧因此便上了心。如此,才有了今日這一出錯漏百出的大戲。 但是這種話,姜怡寧沒辦法說出口! 就算說出了,她一樣逃不出罪責,“祖母,祖母你信我,你千萬信我!這兩個婆子,當真不是孫女招來的!孫女沒這個本事!吉時快過了,祖母,祖母你別這樣……” 姜怡寧之所以囂張,就是吃定了長公主舍不得她。哪怕再生氣,再惱火,也不會耽擱她的婚事。本想著只要一出閣,府上鬧翻天也礙不著她什么??伤鴮崨]料到長公主居然會出手攔了她出閣!這怎么可以! 長公主已經不想跟她多糾纏,剛想踢開她,一想起她如今身懷有孕,頓時氣急:“還不快把人給本宮拉開!都是死人嗎!” 話音一落,立即上來兩個人將姜怡寧,小心地拉開她。 姜怡寧奮力掙扎,奈何身嬌rou貴,根本掙不脫。她急了,顧不得形象哭得涕泗橫流。長公主此時再沒心思考慮她是真是假,冷冷瞥了怡寧一眼,轉身便大步離開:“看著她!今日不論誰來也不準放她出去!” 今日這事兒,她必定要給出一個交代! 門緩緩從外闔上,上了鎖,將姜怡寧的哭喊全鎖在了屋里。 與此同時,外院的賓客看著揚長而去的溧陽王府迎親儀仗隊,再看一看特意給臉上門卻被拒之門外的靖王,不由地議論紛紛。周德澤硬邦邦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惱怒,他當下一揮衣袖,轉身離開:“走!” 說走就走,當真是干脆利落。 賓客們眼睜睜看擁在庭院里的靖王府儀仗一瞬間退個干凈,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就這么走了?納側妃可不是鄉間地主納妾,哪能就這么走了? 靖王卻頭也不回,全然沒將此事放心上。 今日之事,別人猜到了,靖王更是明明白白。雖說鬧這一樁與靖王沒多大妨礙,但大喜的日子撞上這一樁,給了旁人麻煩,也給他找了晦氣。原先靖王對姜怡寧的禮遇,就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如今發覺她居然如此蠢笨,心中的那點體貼也蕩然無存。 這種女人弄進后院,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周德澤這人最不喜沒事找事,姜怡寧今日之舉,算是碰到他的底線了。壞就壞在,這女人肚子里已經揣了他的種! 心中一陣厭煩,周德澤狠狠一甩鞭子,甩下儀仗隊絕塵而去。 溧陽王府的花轎繞城走了一圈,終于抵達了府門口。 方自仲一身喜慶,老臉笑成花地在門前等著。賓客早已在府中等候,朝中有頭有臉的人都前來恭賀了。不得不說,周和以即便是脾氣臭,也多了去的人來巴結。兄弟十幾個,除了靖王今日納側妃沒能親自到場,連剛從天牢放出來的安王都來了。 周涵衍看著花轎,眼神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天底下好看的人怎么都走進一家門去了?周和以自身都如此絕色,娶個妃也是傾城之色,當真是羨煞旁人! 今日周和以大喜之日,招待賓客這重任,自然不能還交到一個下人手上。司馬府的宗婦,其他皇子妃都來幫忙。溧陽王府的這個喜酒,也算是聲勢浩大。若非明德帝近來身子不適不能到場,怕是成親之時,陛下親臨少不了。 長安反正全程只當自己是木偶人,一會兒跟隨的嬤嬤說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不過她顯然是想多了,轎子落地后,根本不用她多做什么。周和以這個人不愛拘泥,踢過轎門,直接探身進轎子將長安給打橫抱出來。且不提跨火盆,不敢邁大步子。她只需抱緊了周和以的脖子,配合即可。 耳邊是賓客們小聲的驚呼,長安心口跳得有些快,紅蓋頭下臉止不住地燒了起來。 周和以抱著她仿佛一片樹葉那般輕松,步履生風地進了禮堂。 不知是不是長安的錯覺,老覺得耳邊有叮鈴叮鈴輕微的鈴鐺聲。周和以在放她下來的同時,忽地湊到她耳邊嘀咕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本王沒那么容易走丟,以后,莫要給本王的手腕上栓鈴鐺了?!?/br> 這沒頭沒尾的,長安一臉懵:“……????” ☆、第九十四章 直到被送進新房, 長安電光火石之間才想起來這句話為何如此耳熟。這是她曾經在梨花巷子說過的話, 周和以怎會知道?心中泛起一陣波瀾,長安蹙起眉,努力地回想起沒進公主府前發生過的種種。然而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到任何跟周和以交集的地方。 ……周和以的情報收集能力這么可怕的么?她隨口一說的話他都知道??那她私下里罵他的話, 他是不是也知道??? 頭皮一陣發麻, 長安不由慶幸自己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否則還不知如何是好。 周和以是全然沒想到他說的那番話, 長安根本沒往他提示的方向去想, 更沒料到長安歪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方向。只想著長安若知他才是曾經與她朝夕相處的陸承禮會是如何震驚, 嘴角就止不住翹起來。 溧陽王府,賓客如云。 皇子們親自作陪,沒人不識趣, 氣氛自然熱絡得不得了。不必新郎官兒親自招呼, 周和以只陪著飲了三杯酒便轉身去了新房。 新房里,幾個年紀稍長些的王妃正陪著長安說話。周和以素來與兄弟們不親近,幾人有些拘謹,見周和以從門外進來便立即就站起身。周和以淡淡地沖幾位嫂子頷首,嫂子們俯身輕輕回一禮,轉頭拍拍長安的手便離開了新房。 人一走,屋里就靜下來。 長安端坐在床榻之上, 紅蓋頭遮著眼前視線,只朦朦朧朧地看到一個修長的人影。雖然是第二次成親,她還是有點緊張。尤其這一次的新郎官兒可不是陸承禮那大傻子,長安僵直地坐著, 手心都捏出一把汗來。 周和以揮了揮手,四下里伺候的下人屈膝一禮,輕手輕腳地退下。 他緩步走近,在離床榻兩步遠的地方站定,就這么靜靜盯著長安看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何,心里忽然有些說不出的鼓噪之感。 說不上來為什么,但當初迎娶姜怡寧,他可沒生出過這樣復雜的心緒。 瞥了眼喜秤,王爺不耐煩這些花里古哨的東西。左右屋里沒人看著,便是有人看著也沒人敢說他什么,周和以兩大步走過去,在長安的身邊坐下。而后抬起他那只玉雕似的手捻著紅蓋頭的邊緣一把掀開。蓋頭之下,長安盛裝過的臉橫沖直撞地就闖入他的眼簾。 色若春曉,美如墨畫,素來不在意美丑的周和以都沒預料到這般情形,呼吸驟然一滯。 長安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不確定他這幅表情是何意。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和以幽深的眼眸閃爍了一瞬,漸漸恢復清亮。他轉身,取走托盤上的兩杯酒,一杯遞給長安,一杯端起來,眼神示意長安。 長安當初跟陸承禮是沒喝過合巹酒的,一來陸承禮心智不全,不懂規矩,二來長安當初初來乍到,根本就不樂意。那日雖說成了親,但其實都是糊弄過去的。今日這合巹酒,是必然要喝的。長安先是看看酒水,又瞄了眼周和以的胳膊,猶豫著是不是該交杯。畢竟電視劇里演的東西,跟正經的古代成親是兩碼事。 周和以不動地看著她,好奇她這般糾結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就見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舉著杯子,強勢地穿過他的胳膊。事實上,在大盛,合巹酒還真沒有交杯一說。但交都交了,周和以也沒拒絕。學她的動作將酒水一飲而盡。 合巹酒喝完,外頭天色還大亮。這個時辰歇息太早,周和以目光在長安臉上轉了一圈,揚聲朝外面喚了一句:“來人!” 方自仲的聲音立即響起來。 他人就候在門外,以備主子隨時傳喚。 知長安今日必定什么都沒吃,周和以一早就吩咐過。這時候都不必吩咐,方自仲一聽到聲兒立即就去辦了。后廚的灶上溫著雞湯,當下做了些易克化的湯面送來。 今日的周和以體貼的有些過分,仿佛跟平素死乞白賴賴在她腳踏上的人是兩個人。長安一邊吃面一邊就偷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周和以被她這懷疑的小眼神給瞅得,難得生出那么點兒鐵漢柔情,此刻都碎成了渣。 陳二花這愣子,果真是個二愣子,不解風情! 溧陽王府這里在大眼瞪小眼,一派祥和,公主府里卻一片冷凝沉肅。 因主家出事,賓客們草草吃過喜宴便識趣地告辭。長公主也不多挽留,命管家一一送客后,關起門來,就將前院大部分的下人都押去靜室。姜怡寧不是口口聲聲否認?她今兒個就親自審問,看還有誰敢睜著眼說瞎話! 為了給九泉之下的兒子兒媳積陰德,長公主已多年沒動過怒。但不動怒不代表她就是個菩薩性兒,有些人不動怒則以,一動怒必定要見血! 當日下午,靜室就一個接各一個豎著進來,橫著抬出去。 外頭看著的飛花院的下人魂都要嚇飛了!一個小丫鬟縮頭縮腦地候在靜室外頭,戰戰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飛花院那邊,姜怡寧原本只是在借口裝病,沒什么大礙??墒虑榘l生后,長公主突然的出手攔她出閣。姜怡寧大驚之下,是真的動了胎氣。 如今人已在屋里躺下,下.身都見血了。 小丫頭看著一個有一個血淋淋的人被抬出去,整個人都是木的。若非被靜室的嬤嬤瞧見,喊過去問話,她不知要在這外頭站多久。 靜室的王嬤嬤一聽是姜怡寧肚子出事,顧不得其他,轉身就進去報信了。 別的事好說,怡寧主子府中懷的可是皇家子嗣,大意不得。若是別的還可以耽擱,誤了靖王的子嗣,可不是誰都能擔待得起的! 果不其然,長公主聽說姜怡寧見紅,臉色立即就變了。 當下也沒心思審問下去,該問的問的差不多。雖沒直接明說是姜怡寧的指使,但也差不多把人給拱得一干二凈。 收拾殘局的事情丟就給王嬤嬤,長公主扶著孫嬤嬤的胳膊,快步走出了靜室。誠如王嬤嬤所想的,別的事可以含糊,皇家子嗣卻容不得丁點兒怠慢。她于是將玉牌解下來,吩咐下人立即去請太醫,自己則轉頭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飛花院。 這一天下來,又是祝詞又是審問。長公主滴水未喝,滴米未進,走起來步子都在打飄兒。 若非心頭的一團火在燒,她怕是就要當場倒下去。這個時候長公主才又一次恨起了自個兒當初的‘難得糊涂’。和稀泥和到如今這幅局面,是她咎由自取??杀闶侵谰逃勺匀?,長公主心里頭這口氣還是咽不下去。疼愛她十五年,怡寧當真就沒心么? 有心沒心,多想無益。 長公主趕到飛花院,姜怡寧整個人已經好似水里撈出來的。 這回不可能有假,這模樣是真的不好了!長公主看到姜怡寧這幅模樣的一瞬間,下意識地就慌。她飛快走了幾步,忽地又頓住。袖籠里手微微顫抖著,她廢了好大勁才克制住上前關懷的沖動,冷聲吩咐下人們趕緊將人抬到榻上去。 太醫來得很快,跟太醫一道來的,還有靖王周德澤。 事關子嗣,周德澤自然關心。畢竟他不像安王,后院已經有三個子嗣立住腳根。他如今膝下除了一個才三歲的郡主,就姜怡寧腹中這一個而已。 周德澤肅著一張冷臉,疾步跨進門。 見著長公主,繃著臉行了禮,而后迅速上前。眼睜睜看著姜怡寧的裙子都紅了,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樣躺在榻上,當即嚇得大吼:“太醫!太醫你快點兒!” 長公主退后,給太醫讓位置。 太醫一件姜怡寧,臉色倏地一變。顧不得把脈,抽出針袋,直接給姜怡寧扎針。 眼前這出血量,不止血,什么都晚了! 請來的太醫,是大盛最負盛名的婦科圣手孫太醫。周德澤見孫太醫如此沉重的臉色,頓時心急如焚。耳邊的痛苦的呻.吟一聲重過一聲,周德澤不由地開始懊惱。早知姜怡寧突發急癥是真事兒,他就不該那般意氣之爭。 姜怡寧本就不是個豁達性子,若是因這事兒孩子有個三長兩短…… 且不說周德澤心里后悔,姜怡寧也是悔不當初。 一怒之下動胎了氣是沒錯,卻也沒到這么嚇人的程度。事實上,直到長公主踏入院子之前,她的肚子只是隱隱作痛而已。但是,姜怡寧素來是個為達目的什么都干得出來的性子,為了叫長公主心軟,繞過她這一回,她選擇鋌而走險用了麝香。 她也知道怕,只用了一點??烧l知就這么一點點,她這出血量卻大得嚇人。 血量大,且止也止不住。哪怕她丟了麝香,擦拭了所有沾染麝香的地方,也絲毫無用。她腹部真的跟著絞痛起來。姜怡寧怕的要命,古代婦人因為生產一尸兩命的多了去,她著實怕因為自己一時苦rou計就鬧到一尸兩命的結局! “救我!救救我!”現如今她什么都顧不上了,自個兒的小命最重要,“祖母,怡寧知道錯了!求您,秋林一定要救怡寧!” 太醫還在施針,一言不發,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凝。 周德澤立在一旁,眉頭蹙得能夾死蚊子。他素來不愛開口,更不會安慰婦道人家。礙于長公主在場,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你先莫慌,孫太醫在呢,不會有事?!?/br> 姜怡寧根本聽不進去,哭得涕泗橫流,別提多難看。 大出血這等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不覺得如何,發生在自己身上,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 嗚嗚的哭聲夾雜這痛呼,地鬧得人心煩意亂。姜怡寧的手指亂抓,摳在床褥上,指節用力到發白。她一個勁兒地向長公主求救,說她真的知錯了。往后必定會為自己所犯之錯彌補長安,求長公主一定原諒她。 事實上,姜怡寧心里比誰清楚。整個大盛除了長公主,其實沒人真心疼愛她。 長公主木木地在一旁看著她痛哭流涕,又想起長安清冷的眉眼,心里頓時一團亂麻。 ……是真認錯?還是又是苦rou計? ☆、第九十五章 幸運并非總眷顧同一個人, 姜怡寧順風順水了這么久, 終于踢到這輩子第一個鐵板。她原本拿來嚇唬人的麝香,叫她腹中三個多月的胎兒化作一灘血水。任張太醫醫術了得也救不了,孩子實在太小, 胎位根本沒坐穩, 留不住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