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周和以嘆了口氣,手一揮,三四個黑衣人從屋頂落下來。 突然出現黑衣人人,屋中人駭得趕緊將長公主圍起了起來。長公主倒是鎮定,但對周和以的行徑十分惱火:“放肆!周和以你膽敢在我府上放肆!” 周和以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去,把姜怡寧給我揪出來?!?/br> “你放肆!放肆!”長公主怒極,“這里不是你溧陽王府,這里是姜家!你們這群奴婢,膽敢硬闖?!” 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明德帝撥給周和以的一支皇家暗衛。 要說十九皇子的得寵,并非只是明面上那些疼愛而已。周和以的得寵,是自出生起便有一支貼身護衛的暗衛。明德帝心知他無心帝位,怕往后新帝記恨他優異,在周和以年至十六之時,便暗中將號令暗衛給了他。 換言之,哪怕周和以這輩子不入軍營,他手里捏著的暗中勢力也足夠他在京城橫行。 暗衛只認一主一令,如今令牌捏在周和以手上,明德帝都指使不動。別說長公主。這三個暗衛悄無聲息地闖進內院,不出一刻鐘就拎著尖叫的姜怡寧出來。 姜怡寧是真怕,她本還在裝昏迷,突然間人就凌空了。這個暗衛顧忌她女兒家的身份,不敢多碰她,就拎著她一只胳膊在屋頂上飛掠而過。那種胳膊要被扯斷的痛,和對高度的恐懼,嚇得姜怡寧再顧不上裝模作樣,哭得涕淚橫流。 人一丟出來,暗衛就退到周和以身后:“稟主子,這位姑娘脈象強健,似乎并無不妥?!?/br> “你胡說!”姜怡寧就跪趴在周和以面前,聞言刷地抬起頭。 周和以垂眸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了臉色極其難看的長公主。 “姑祖母,若是不信,不若將那位太醫叫出來問問?!敝芎鸵詥问重撛谏砗?,一身血紅的廣袖長袍,冷冷地盯著長公主,唇色血紅,膚色極白,眼極黑,仿佛一尊墮魔的神祗,“這位昏迷不醒,究竟是裝,還是真……” 作者有話要說: 周和以:哼! ☆、第五十八章 太醫過來那還了得? 方才在屋里, 診完脈太醫的臉色就很有幾分古怪。不過礙于姜怡寧怎么喚也喚不醒, 他便沒當場揭穿。只說受了驚嚇,多喝幾幅安神茶便好了。換言之,就是身子沒什么事。追黑衣人出來孫嬤嬤方才就在屋里守著, 心中更是了然。 長公主看了一眼孫嬤嬤, 孫嬤嬤點了點頭。長公主面上的怒色立即就染上澀意。 她不自在地看向面孔冷漠再無往日親近的長安, 再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小臉兒漲得通紅根本不敢與她對視的姜怡寧, 心中忽然就有了一分悔意。方才是不是不該把話說得那般難聽?長安大喇喇將家丑外揚雖有錯, 但也是一時激憤…… 心里想著, 她眼中的愧疚就一點點冒出來。 姜怡寧有些不敢抬頭,瑟縮在地上又羞又怒更多的是怕。 本來她料想先下手為強,就是看準了姜長安這人太識大體。便是知道司馬家這事兒背后有她的手筆, 也會顧忌姜家的臉面關起門來說??烧l知素來顧大局的姜長安這回竟然不管姜的家體面了!不僅把事兒全攤開了, 還帶著周和以一道回府中質問! 她心里翻江倒海,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推脫??蛇@幾個司馬府的下人被周和以的手段嚇著,倒豆子似的全給交代了。姜怡寧暗罵該死,面上卻哭得仿佛天底下最可憐的人兒。 “祖母,祖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既然被拆穿了,強行辯駁也只會叫人反感。不若裝可憐裝到底,長公主對她可是從來都硬不下心腸:“孫女怕??!孫女喚走紅月幾個, 實在是因為孫女心里怕。那個熊一般的男人眼睛大的跟銅鈴似的,血盆大口。他就院子外頭守著,孫女怕,多叫幾個人到身邊守著壯膽……孫女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想那么多, 當真是冤枉……” 她一邊說一邊抽噎,“……至于長安meimei所說鎖門,這更冤枉!怡寧如何會去鎖長安廂房的門?司馬府,怡寧今兒個也是頭一回去,哪里認得長安的廂房?長安住的哪一間屋子,可都是司馬家的人安排的,孫女便是有害人之心,也沒得法子跟功夫去做!” 這話一說,當真還真有幾分理。 “祖母你看,這些可都是司馬家的下人?!苯鶎幩厥忠恢?,振振有詞道,“明明是司馬家的姑娘看中了王爺,暗害長安meimei,王爺為了保表妹,便將這等惡名往我腦袋上扣!王爺這般行徑,難道不覺得虧心么!” 不得不說姜怡寧伶牙俐齒,這一番話別說說得長公主面色漸漸和緩下來,也直搶白得周和以都笑了。 “這么說,你是最青白不過的?” “那是自然!”難得這一刻,姜怡寧還有心思感慨周和以生得俊美。 她目光在周和以流暢俊逸的身段上流連了一瞬,心中不免又多了些鼓動,“王爺難道真覺得怡寧便是有那般大的能力在司馬家頭一回宴請賓客之時,安排出這么一大串的腌臜事兒!王爺未免太高估怡寧了,怡寧可沒那等本事!” “呵~”長安被她狡辯得都想翻白眼,“可沒說這樁事兒是你安排的。你離席了一個時辰,若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被人推下水,也并非不可能!” “你這是何意?”姜怡寧被刺得心口一跳,繃起了臉。 “何意?”長安是有點心軟的毛病,但這是在和平年代生存久了會有的原則。不代表她是個被人三兩句話糊弄的傻子,“比如說你正巧聽到了司馬嬌害我之言,被她臨時起意推下了湖。受了無妄之災覺得不甘心,干脆拖一個人下水一起承受?” 被人一字不差的戳中了心思,姜怡寧的臉瞬間又漲紅了。 她想振振有詞地呵斥長安胡說八道,滿口胡言??梢粚ι祥L安那雙冷淡的眼睛,她便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半個字都說不出口。長公主本還在上首耐著性子聽,此時見姜怡寧目光閃爍,立即就知道長安又說中了。 額頭一條一條的,眼前跟著泛黑。長公主心道這都是什么事兒!可嘴上卻不能這般說:“怡寧,長安說得可是事實?” 姜怡寧纖細的肩膀一僵,扭過頭看向長公主:“祖母……” “怡寧你糊涂??!” 長公主想發怒,可看她這般惶惑不安又怒其不爭:“你這一時意氣用事,害得可不是長安一個人。你也是姜家女孩兒,這般為了泄憤就害姐妹,當真是糊涂透頂!” “祖母!祖母不是的!”姜怡寧的靠山就只有長公主,她的眼淚頓時如泉涌:“怡寧并非有意,怡寧當時氣糊涂了!我原本只是離席去走走,不小心偷聽到司馬家那個庶女要害長安meimei。正打算回去通風報信……誰知司馬家庶女那般心狠,竟將孫女推進了湖中!” “孫女,孫女怕呀!”姜怡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撲過來便抱住長公主的腿,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都沒顧忌了,“孫女原本可以自己爬上來??赡莻€庶女喚來一個下賤的男人,硬是下水抱孫女……孫女這一輩子都毀了……” 長公主聞言,抱著她眼淚都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一面狠狠拍打了姜怡寧幾巴掌,一面又憐惜她遭此侮辱實在是叫人心碎。最終還是彎下腰,將姜怡寧給抱在了懷里。 祖孫倆就這般抱在一處,淚水直流。 長安心煩意亂,連半分耐心都沒有了:“這是你害我的理由?你覺得天底下你最委屈,所以我必然要比你更委屈,你才會好受?” 抱頭痛哭的祖孫倆倏地一僵,尤其長公主,面上一陣一陣白的,別提多好看。 “姜怡寧,做了就要有膽子認?!遍L安邁開腿,緩緩走到兩人面前立定,“做惡事的是你,哭得最慘的也是你。我差點被人殺了我有流過半滴眼淚?我被人掐著脖子按在地上摔打,差點就一命嗚呼,我便不委屈?” 她看也沒看臉色突然煞白,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長公主,蹲下身目視著姜怡寧:“若是周和以沒有及時趕來救我,我下了黃泉也會來找你!你欠我一條命!” 最后一句話,長公主忽然就放開了姜怡寧。 “你們祖孫情深我不羨慕,”長安呵呵地冷笑,“誰讓我姜長安天生命賤,出生便被換了人生?你在姜家這十四年穿金戴銀,我姜長安在陳家被陳王氏三十兩賣給傻子!我天生倒霉!” “長安……”長公主臉頰抽搐了一下,雙目突然紅了。 “我的父親在我未出生便去世,護不了我,”長安語調十分的淡,仿佛就是在念,“我的母親拳拳愛女之心,奈何緣淺,幾日便香消玉殞。你父母健在,每日克扣我的吃食,輕易不準我踏出陳家村一步。你說,你姜怡寧是不是頂頂的命好?” “長安啊……” “如今你想要這祖母,我送給你?!?/br> 長安站起了身,“長公主殿下,陛下賜了我一座府邸。不若我與承禮自今日起,便搬入那座府邸去。公主府的一草一木,我們也不奢求。只要你將陛下賜得那些金銀器物交還于我,我們不會在此再搶姜怡寧的分毫。如何?” “長安,長安啊……你莫要沖動!” 長公主心口怦怦跳,腦子里也轟隆隆地作響。她放開姜怡寧立即站起了身,伸了手想抓長安的胳膊。然而長安迅速退后,叫她抓了個空,她的眼淚立即就落下來。 “祖母不是要趕你走!你這是做什么!”長公主手抖得厲害,當真是哭了,“怡寧做錯了事,祖母自會罰她。你何必為了一時意氣就拋下你的親祖母!姜家就你們兩個女孩兒,你爹娘就你一個血脈,你忍心拋下祖母走嗎?” 長安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轉身就走。 “長安!長安!”長公主上前幾步去抓,抓住了長安的袖子,“怡寧犯下大錯,明日起,祖母會將她送去莊子上反??!何時你氣消了,何時你愿意叫她回來,她再回來可好?” 姜怡寧臉一變,巴巴地看向長安。 “不必了!”長安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暗色,一口否決,“我今日便搬離公主府?!?/br> 說罷,甩開袖子,大步走出了景庭院。 周和以看著她的背影,回頭又瞥了眼快要厥過去的長公主,起身行禮道:“姑祖母,十九來替長安搬行李。若是方便的話,您且指個妥帖人,安排?!?/br> 長公主心口仿佛墜了個冰坨子,冷的她牙齒打顫:“你給本宮滾出去!這里是姜家,姜家的家事,沒有你摻和的份兒!” “話不能這么說,”周和以淺笑,“還有九個月,長安便要入本王的溧陽王府,這是內人?!?/br> “滾!” 周和以頷首了頷首,轉身大步走出去。 長公主心里慌得不得了,攥著同樣臉色慘白的孫嬤嬤李嬤嬤,不住地道:“去!命人看好了大門,今日無論如何,都不準郡主走出去!快!” “奴婢這就去勸勸郡主,主子您莫慌!”李嬤嬤立即爬起來,忙不迭就追出去。 長公主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哭道:“這孩子脾氣到底是像了誰,怎地這般直硬?說走就走,說不要了就不要了,就一點彎兒都不給人轉……” 孫嬤嬤不知怎么勸,只嘆氣道:“這不是像極了主子您?都是直脾氣?!?/br> 長公主渾身一僵,哽咽了。 與此同時,周和以追上了快步離開的長安,閃身就到了她身前。他彎下腰,對著長安耳語:“本王救你本王知道,這救了你一命,又是從何而來?” 長安彎了眼角,皮笑rou不笑:“我說有,自然是有。王爺說呢?” 周和以頭扭到一邊,咳嗽了一下,竟然笑出來。 “那你可得謝謝本王,本王是你救命恩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比慘是吧?來??! ☆、第五十九章 門房再是強硬, 也攔不住周和以要帶走的人。 長安素來是個說做就做的性子, 既然鬧到如今這幅局面,再想和平共處是不可能的。姜怡寧做出這樣的事,擺明就是撕破臉。長安之前對她諸多寬容是想著都是穿書之人, 誰也不比誰高貴?,F如今看來, 姜怡寧根本就十分適應古代貴族的身份。 既然如此, 那便不用和平共處了。 長安冷冷凝視著立在門前的綠衣嬤嬤, 倒是沒想到府上竟還有這么多訓練有素的宮里人。只見那綠衣嬤嬤抬手攔在長安面前, 屈膝行禮道:“郡主, 主子請您回去?!?/br> “回去?”長安雖說身高不夠,但氣勢卻足夠壓人,“回哪兒去?” “自然是回府中歇息?!?/br> 綠衣嬤嬤是靜室伺候的四大嬤嬤, 主要管教府中下人規矩的。此時臨時被孫嬤嬤調出來, 一是長公主身子不適,孫嬤嬤幾人根本走不開;二是府中實在沒其他人敢攔長安。尤其長安正在氣頭上,下人們恨不得能遁地消失。 “不必了,”長安艷麗的臉孔繃得緊緊的,仿佛敷了一層冰霜,“請嬤嬤回去告知長公主殿下。陛下的賞賜,殿下得了空再搬進我府邸也可。本郡主帶承禮一起, 先行離開?!?/br> 睡眼朦朧的陸承禮左右看了看,拽著長安的袖子,有些害怕。 長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地安撫他道:“承禮跟我走啊, 莫怕莫怕?!?/br> 陸承禮認得周和以,因著這人惦記過他的吃食,他對周和以很是沒有好臉色。見王爺站得站得離長安很近,上去就硬擠進長安與周和以之中,還壞心眼地一屁股撅開溧陽王,“不怕不怕,長安去哪兒,承禮就會去哪兒?!?/br> 周和以冷不丁被他擠開,傻子不懂事兒,跟傻子計較什么? 朝天翻了一對白眼,就站在一旁看。 常松從外院出來,大致聽說了景庭院發生的事。他早就看姜怡寧這假惺惺的姑娘家不順眼了,若非身份地位,他恨不得指著長公主的鼻子罵她糊涂。但有時候一想,這人的心思啊,素來是最捉摸不透的東西。就像陳家村的陳家老太,為了自家姑娘能拼出一條老命,家中兒子兒媳孫子全都靠邊站。想必長公主也是一樣的。精心養育了姜怡寧十四年,感情只會比陳老太深不會淺,若真叫她割舍,怕是比割舍心頭rou還疼。 搖頭悶悶嘆口氣,常松抱緊了陸承禮這些日子得的細軟。想著這般也罷。有這些銀錢在,兩個主子的日子絕不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