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二十七章 三日后, 各府的馬車齊聚長公主府門前。 既然大辦, 邀請的人自然多。到得最早的不是長安嫡親外祖的蘇家人, 而是與長公主交好多年定國侯府。年過七旬的定國侯老夫人, 親自攜兒媳嫡孫女上門, 辰時剛過便已在后院花廳飲茶。長公主也親自作陪, 定國侯老夫人握著長安的手便不放。 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定國侯府中見過蘇氏的女眷一看到長安, 便知這姑娘都不必刻意去查什么, 一站出來已是姜家人的模樣。尤其長安有著與長公主一脈相承的鳳眼, 定國侯老夫人看著她, 仿佛看到了長公主年少的時候。 定國侯老夫人拉著長安說話,旁邊的定國侯夫人葉氏也打量著長安。 葉氏方才一進門就注意到長安,不過礙于盯著人看久了太失禮,她方才只稍稍掠過便收了眼睛。此時再瞧長安, 心中便在感慨。十幾年前京城雙姝一去,便難見如此貌美的姑娘。這姜家姑娘幸虧是上京尋了親, 否則留在鄉間, 必是禍不是福。 她看得入神,眼神免不了灼灼。 端坐在長公主的右手邊的長安, 眉頭動了動, 斜眼瞥過去一眼。心中詫異, 只覺得這定國侯府的女眷看她的眼神也未免太熱烈了。尤其狀似乖巧依偎在定國侯夫人身邊的沈星月,就差兩只眼珠子黏在長安身上,直勾勾。 長安眼角余光注意到, 偏過頭去。見沈星月沖她眨眼睛,于是也仔細打量起這定國侯府的嫡女。 只見這少女一身高腰束帶的直裾,長手長腳,似乎很高的模樣。一張輪廓較深的臉,似乎有點西域人的血統,眉眼狹長,顯得唇紅齒白。長安看著她,總覺得這姑娘舉手投足之間,很是有種閨閣姑娘沒有的颯爽氣質。 事實上,這定國侯府是將門。一門三將,便是女眷,也是自幼習武的。沈星月雖三年前便被拘著不練武,但爽利好動的性子卻是定下了。此時不錯眼兒地打量長安,神態也不遮掩,她越看,越覺得姜家的這姑娘真好看,比誰都好看。 若非她是個女子,這眼神都快趕上現代癡漢了,長安頗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被忽略在一邊的姜怡寧心中不悅。 事實上,哪怕兩家關系如此密切,姜怡寧卻與沈家這姑娘玩不到一處去。姜怡寧嫌沈星月粗魯淺薄,上不得臺面,沈星月則覺得姜怡寧裝模作樣,委實虛偽。兩人互不順眼,十幾年也沒怎么說上話。 此時見沈星月看著長安那親熱的眼神,姜怡寧嗤之以鼻的同時又有些酸。果然文盲就該跟莽夫看對眼,沈星月這個粗魯的女人,果不其然一眼就看中了鄉下來的村姑。 長安是不知她心中所想,被人盯著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實在是沈家的這姑娘眼神太直接。 長公主與定國侯夫人聊到了往昔,都有些動容感慨,便也不拘著小輩們在身邊。于是便打發了長安與姜怡寧,領著定國侯府的姑娘們一道去園子里逛逛。 沈星月腿長,兩三步就走到長安的身邊,親親熱熱地挽起了長安的胳膊。 沈星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氣,與她這幅攻擊性十足的長相很是不同,但也十分清新好聞。 長安詫異了一瞬,扭頭又看向沈家其他幾位姑娘。 這次來公主府做客,定國侯府三個姑娘都來了。除了沈星月與沈星雨是嫡女,沈心蕊是沈家唯一的庶女。此時走在人群的最后,看著頗有些怯生生的。長安微微蹙起眉道:“沈三姑娘若是走累了,這院子的西邊有個亭子,可去亭子處歇歇腳……” 沈星月自來熟地擺手:“你不必管她,她去哪兒都這幅樣子?!?/br> 姜怡寧想了想,走過去很是親切地與沈心蕊說起了話。 沈心蕊與沈家人不同,她自幼不愛舞刀弄槍,特別羨慕會舞文弄墨的女子。若說京城中哪家貴女叫她仰慕,長公主府的姜怡寧,必然是第一位。此時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與她親熱地說起話,沈心蕊激動得兩頰通紅。 長安瞄過去一眼,見兩人似乎相談甚歡,便放下心與沈星月沈星雨說起話來。 沈家的這兩個姑娘當真很對長安的胃口,三人走在前頭才說兩句話,便仿佛相識很久一般。很自然地就熟赧了起來。沈星月也是十分激動,拉著長安的手便說個不停。 沈星雨無奈,扶著額,連連請長安多擔待。 一行人這邊說著話,府外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到了。因著長公主親□□代過,姜怡寧哪怕心中不愿,也得給相熟的姑娘送去花帖。 這會兒,能到的,差不多都到了。 府中下人小跑著過來報信兒,姜怡寧看了眼雙眼亮晶晶盯著自己的沈心蕊,嘴角牽起,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若是沈姑娘不介意,不若與我一道去接接李jiejie,張jiejie他們?今兒邀了不少好友,正巧可以一道說說話?” 沈心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擺手:“不必了,不必了,姜姑娘你且去瞧瞧。我,我去涼亭那頭坐下,歇歇腳?!?/br> 姜怡寧打交道的,都是一流世家金尊玉貴的嫡女。沈心蕊自幼膽小,腦子也不大清醒,卻勝在有自知之明。憑她的身份,去了也沒開口的份兒。況且這群世家貴女,都是有真才實學的才女,她便是能開口,估計也說不到一處去。 長安與沈星月姐妹已走到院子另一邊,三個人正靠在花圃邊上的長廊,喝點茶水潤潤唇。 姜怡寧走時沒給長安打招呼,等沈心蕊摸過來。長安才知道姜怡寧撇下她去接人。她還沒開口說什么,旁邊沈星月臉上就露出了十分反感的表情。 沈星雨連忙替jiejie解釋遮掩,長安有些想笑,話都說完了,這時候才想起來解釋是不是有些太晚? 這邊其樂融融,府門外卻發生了sao動。 姜怡寧帶著貼身侍女剛到二門,就見長廊那頭,年輕的門房弓著腰一路小跑的穿過方形回廊,繞過假山飛快過來湊到二門處報信。只見那門房一頭的熱汗,慌慌張張的:“劉mama,劉mama,快去稟告主子,十九皇子到了……” 話音一落,姜怡寧便是一喜,等回過神,這喜色便僵硬下來。 二門處的劉mama自從替長安報了信兒,如今很是得孫嬤嬤的眼。如今有了特許,似今日這事她都不必通報,直奔內院而來。 她走得飛快,沒瞧見姜怡寧,姜怡寧卻在二門處頓住了腳步。 事實上,大盛的民風有點類似于盛唐時候,很是開放。雖沒到女子被允許入朝做官的程度,但這般定了親的年輕男女私下見面,是允許的。一些自幼一同長大的,關系密切的,在不越界的情況下,也允許私下來往。當然,僅限如此。 姜怡寧穿越到這個世界,一直心心念念地就想見見這位未婚夫。 然而這段時日,恰逢未婚夫十九皇子忽然離魂。明德帝生怕宮外的東西流到周和以身邊,會被人動手腳,所以從根子上來斷了外人進出宮的可能。姜怡寧穿越到這世界快一年,甚至沒與這位她心心念念的男神見過哪怕一面。 如今少年時期的溧陽王就在外院,姜怡寧有些克制不住胸腔里怦怦跳動的心臟。 ……她想見他,她當真想見一面。 姜怡寧捏著身邊丫鬟的手,眼神盯著一處,頗有些閃爍不定。 然而聽著劉mama去了一趟外院,匆匆小跑著回來。知長公主那邊是通了氣兒了。估計下一步,便是將姜長安叫回去,安排她陪周和以出來走動。 姜怡寧手指捏得緊緊的,另一邊,長安當真被長公主命人給找了回去。 不得不說,姜怡寧當真了解長公主,心思都猜透了。 而與此同時,候在外院的周和以得了同病,大步流星地穿過回廊便往內院而去。 姜家除了今日準備上族譜的陸承禮,沒別的其他男子,所以邀請的男賓在少數。周和以作為準女婿,本該幫著招呼客人。奈何這段時日王爺都在法華寺,來得晚,得先進內院給長姑祖母磕頭見禮。 周和以走得快,一身獵獵紅衣在隨他的步伐在風中紛飛,仿佛一支浴火重生的鳳凰。 他生得高挑,頎長的身形至少九尺。四肢修長,背脊挺拔。明明是男子卻烏發雪膚,膚質如冰玉一般清透。眼睛眸色極黑,唇色殷紅。若非他眉宇中凜冽與漠然沖淡了他這天生的艷色,這當真是個神祗一般的人物。 姜怡寧最終敵不過心癢,從小路繞過來,此時就站在長廊的盡頭。 她一身湖藍底兒繡白茶花的綢裙,烏黑的發絲半挽,絲絲縷縷灑在肩上。若單看皮相,當真是我見猶憐。姜怡寧的心口怦怦跳,眼里、心里就只剩長廊中的那個紅衣的男人。 果然,書中所描寫的容色極盛,遠不及周和以本人萬分之一。 周和以察覺到一道癡纏的視線絞在他身上,心中有些不悅。但這是長公主府,他于是蹙了蹙眉頭,并未理會。自小到大,被他皮相迷惑的人不知多少。他無動于衷地繞過長廊,正準備上臺階去到公主府內院。就在他走完了抬腳上三門的瞬間,忽地停住了腳步。 只見臺階之上一個這弱質芊芊的姑娘不知從何處飄落,眼看著就要砸進他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完成了??!耶耶耶?。?! ☆、第二十八章 周和以下意識地后退一小步, 那歪歪栽載隨時栽進他懷中的人忽地一個扭腰又站穩了。姜怡寧心中驚疑不定, 倒是不曾料到, 周和以居然沒打算接她?!后退?他居然后退?!這是一個謙謙君子應當做出的舉動嗎? 方才若非她及時收住, 當真要栽一個大跟頭! 姜怡寧低著頭只覺得又羞又惱, 臉頰耳垂都通紅一片。不過因眉宇中弱質纖纖, 冰藍的綢子沒顯出她的窘迫,倒是襯得她此時臉頰通紅一副不甚嬌羞的模樣, 很是清新單純。 周和以立在三步遠的地方, 垂眸俯視著眼前這少女姜氏。時隔多年未見, 他方才不注意還沒認出來。此時見著姜怡寧欲語還休的模樣他有些恍惚。姜氏竟也有這樣少女懷春的時候?王爺印象里, 就只剩下姜怡寧無病呻吟的模樣…… 是的,后來姜怡寧所表現出的所有苦悶,以淚洗面的悲春傷秋,在周和以這等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鐵石心腸的人眼中, 就只是無病呻吟而已。 周和以難得看見不無病呻吟的姜氏,還有些新奇。 姜怡寧微微低著頭, 修長的脖頸暴露在周和以眼皮子底下, 一種極度柔弱堪憐的姿態。她安靜地站著,根根分明的眼睫在陽光之下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顫抖。她抬起一邊手, 將臉側的碎發別到而后。絲滑的料子滑下去, 半露出纖細雪白的手腕子。 周和以收回視線, 目不斜視,正準備擦身離開。 就聽姜怡寧清甜的嗓音仿佛含了蜜水,輕輕喚他:“可是十九殿下?” 周和以腳步一頓, 側身瞥她。 “小女姜怡寧,”姜怡寧嘴角綻放出溫軟的笑,“十九殿下安?!?/br> 周和以移開視線,既沒做出表示也不曾開口,抬腿便要繼續大步往前走。 姜怡寧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這一番,比之方才摔倒不被周和以接住更叫人難看。身后的兩個丫鬟頭低的跟鵪鶉似的,誰都不敢出聲。 姜怡寧的目光追隨著周和以,想想不甘心,又揚聲喚了一句:“十九殿下,小女名叫姜怡寧?!?/br> 周和以恍若沒聽見,轉眼,身影便消失在三門回廊的盡頭。 丫鬟小司是如何也沒想到素來矜持的主子竟會做出半路攔人的舉動,又驚又嚇的將頭含在胸前,恨不得縮到地里去。不過主子做得再出格,小司想起方才經過的十九皇子,卻覺得再正常不過。畢竟若她曾有郭這樣一位夫婿,她也舍不得拱手讓人。十九殿下,原就是自家主子的夫婿,若非鄉下那位半路殺出來…… 姜怡寧卻覺得心中仿佛梗了一塊,上不去下不來。 雖說她早就做好了周和以可能會冷淡些對她的準備,但真正直面過這仿佛布了一層寒冰般毫無反應的反應,姜怡寧還是深受打擊。周和以怎么能對她如此漠然?她是姜怡寧啊,自小便與他有婚約的人,難道這都不值得他側目? 姜怡寧此時想不通,去到前院的路上她便將方才的情景反復回想,還是覺得不應該。 應不應該,周和以都沒什么興致與她寒暄。姜氏上輩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這輩子卻不是。尤其這輩子陳二花那直愣子提前進了京,他與姜府的親事十之八.九會變。周和以并不想在情況都不明的狀況下,折騰出那些有的沒的徒惹麻煩,此時自然是以不變應萬變。 上輩子姜家他來得不算多,但四下里也算熟悉。 進了內院,月牙門前就有一個體面的嬤嬤早早候著。周和以認得,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李嬤嬤。 上輩子這李嬤嬤,還是姜氏的陪房。打理庶務很是有一手。姜氏是個只會吟詩作賦的才女,平日里除了悲春傷秋,就只剩下胭脂水粉。溧陽王府的庶務姜怡寧是打理不來的,府上的一切,就全指著這精明的李嬤嬤來cao持。 如今再看到李嬤嬤,周和以難得給了一個好臉色。 李嬤嬤很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躬下身行禮。事實上,她是昨日才被放出來,聽孫嬤嬤說,還是才歸府的小主子親自開口求的情。李嬤嬤雖不知小主子是如何得知她被公主罰了,還替她求了情。但出了靜室,她的這心態也變了。 怡寧小主子,看著溫婉動人,心腸倒是有些硬。雖她不指望姜怡寧替她求情,但她也算照顧姜怡寧長大,關得這倆半個月,怡寧主子連去看一眼都沒有。面上瞧著那樣軟和寬宥的人,卻比長安主子冷情。 王爺沖李嬤嬤點了頭,便隨她去會客廳。 按理說,正經世家宴請客人,是該男賓與女眷分開的。但姜家與別家不同,姜家如今除了長公主祖孫兩個主子,哦不,應當是祖孫三個主子以外就沒別的男主子了。所以此次認親宴雖辦得大,邀請的世家多,實則主要都是各家女眷。 周和以則不同,他是姜家正經的未來姑爺。嗯,至少婚約在時他便是。 匆匆被叫來,一方面是長公主有心叫長安親眼看看他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叫他這個準姑爺暫代了姜家男主人之職,替姜家招待男賓。 如今時辰還早,賓客也只到了最相熟的幾家,周和以則先來給長公主見禮。 李嬤嬤帶路,兩人走得飛快,一刻鐘不到便到了。屋里沈家人還在,沈星月沈星雨姐妹幾個則避嫌,躲到旁邊的花廳里去吃茶。長安本想作陪的,畢竟姜怡寧不知干什么去了,這么久不回來。但長公主的人三催四請的,她也只能失陪一下。 長安今日穿著一身朱紅的云錦廣袖撒花裙,束血玉腰帶。一頭烏發高高束起,只用一只拳頭大小的金冠。額間點了一株紅蓮,最是妖嬈絕艷不過。 她匆匆從花廳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會客廳中央,傲視眾人的紅衣男子。 那人背著她站,但極俊逸的身形叫人能想象得出此人有如何俊美的容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長安冷不丁瞧見,心口也小小跳了一下。不過瞧見長公主在上首沖她招手,她忙收起了遐思,小步走了進去。 長公主很是直接:“十九啊,這是長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