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而手的位置直接指向的就是楚寔的下半身。 如此拙劣的勾引手段,比起宮里那些嬪妃可是差遠了。 楚寔往后退了退,“我不喜歡聽到人說娘子的壞話,若是再聽到你編排她一句,你就不用來了?!?/br> 小憐拿著手絹呆立當場,臉是紅了青,青了紅,最終捂著臉跑了。 季泠起身時不見小憐,是楚寔給她打的洗臉水,她疑惑地道:“表哥,小憐呢?” “被我說了兩句跑了,你且看看吧,若是不回來,就另外典一個?!背伒?,“正好今日你跟我回一趟西苑,周宜徇該給你診脈了?!?/br> 雖說出了西苑,但季泠日日香丸還是不斷,另外楚寔怕她嫌棄熬藥麻煩,還讓周宜徇給她配了丸子,一日三丸不能停的。 季泠對那宮廷卻是由衷的不喜歡,她耍賴道:“表哥,要不然你干脆對外說我這個皇后死了得了行不行???” 楚寔的臉立即就黑了,“能別死的活的行嗎?” 季泠見楚寔動怒本該不再說話的,可有些話她卻是不吐不快,“可是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我總在外面也不是辦法,我這個皇后當得也不稱職,為什么就不能……” “沒什么為什么。阿泠,我說過的,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妻子?!?/br> 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妻子!這句話就像有魔力一般,在季泠的腦子里開始反復回蕩,她似曾聽過,品不出千分甜蜜來,卻從心底涌上萬般的苦澀。 跟著楚寔回到西苑,季泠才知道方茵恩和白玉如都到了西苑,是太后懿旨,因為聽說皇后一直病得不能起床見人,派來伺候楚寔的。 季泠看著她們環肥燕瘦,又想起曾小妹和何花兒,也算是小家碧玉,她實在就不懂,楚寔怎么一個都看不進眼睛里。 季泠一邊在心里感嘆,一邊打量周宜徇的臉,他的眉毛皺起了褶子,也不知是發現了什么。驚奇的是,季泠自己卻是沒有任何感覺,好似即便身體不好,她也全不在乎似的。 有時候季泠也覺得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貴為皇后,楚寔還非她不可,處處為她著想,著想得都不像是個皇帝了,然而她的心卻總是空蕩蕩的,飄無定所。 診完脈,周宜徇也不說話,反正有什么癥狀都是直接跟楚寔說的,好似她的身子跟她本人完全沒關系。 在季泠百無聊賴地等著楚寔時,楚寔卻是眉頭皺得比周宜徇還深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周宜徇,“皇后的身子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周宜徇惶恐地道:“臣無能,臣無能?!?/br> “朕不需要你說這些,告訴朕具體情況?!背伒?。 “皇后的寒癥本是無救,后來又被人用了虎狼之藥猛攻??墒侵螛瞬恢伪?,只是暫且壓制住了寒癥,把皇后體內的陽火全數燒了起來,才保得皇后如今不會沉睡??梢坏┗屎篌w內的陽氣全數耗盡,就,就再也醒不過來?!敝芤酸叩?。 “不要老調重彈,這些朕都知道,朕想知道你的藥幫皇后延了多久的命?!背伒?。 周宜徇的肩膀開始哆嗦,“臣無能,臣無能,并沒能幫皇后延命?!?/br> 楚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那就是說沒幾個月了?” 周宜徇低聲道:“是?!彼薏荒茏约嚎梢跃瓦@么變成一張紙貼在地磚上,不去惹皇帝主意。 “所以天命真的不可違么?”楚寔凄倉地道。上一世季泠只活了二十來歲,而這一世別看她活到了三十來歲,然則將她睡覺的時間撇去,實則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來歲的年紀。 季泠在偏殿看見周宜徇逃也似的背著藥箱跑了,她正疑惑準備去找楚寔時,卻聽見殿內傳來“啪啪啪”東西碎掉的聲音,那是有人在砸東西。 可這宮里,還有誰敢砸東西? 季泠不由卻步。好半晌之后那些聲音才停了下來,過了陣子才見楚寔臉色平靜地走出來。 “表哥?!奔俱鲇先サ?。 楚寔拉起季泠的手,“等久了吧,我送你回院子里?!?/br> 季泠擔憂地看著楚寔,她本想問一句剛才怎么了,可旋即又想能氣得楚寔摔東西的事兒,她也沒法子解決,問多了反而惹人煩惱。 回到院子里,小憐卻已經回來了。見著楚寔還有些抹不開臉,一直低著頭。 待楚寔進了東廂的書房,小憐才松了口氣。黃昏陪著季泠出門買晚飯時,小憐忍不住道:“娘子,秀才對你可真好?!?/br> 季泠點點頭,并不想接這個話題。 “娘子,你看那兒有賣布的,你要不要扯幾尺布給秀才做件中衣?”小憐問。 季泠被問到了,這才停下腳步,做中衣這種事兒,她可從沒為楚寔考慮過?!斑?,下次吧?!?/br> 小憐替楚寔抱不平道:“我伺候娘子這么久,都不見娘子為秀才做點兒針線呢?!?/br> 季泠納悶兒地道:“這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我覺得娘子一點兒也不關心秀才,秀才讀書的時候,你也沒去噓寒問暖,也不問問他渴不渴、餓不餓?!毙z道,“娘子再這樣下去,秀才遲早要被人搶去的。枉費秀才對你那么好,連別人說你一句都不行?!?/br> 季泠總算是猜到為何今早小憐要跑了,而楚寔又說她什么了??杉俱鲆膊还中z,楚寔那樣的男人無論年少年長似乎對很多姑娘都挺有吸引力的。 而小憐不明白的是,季泠并不在乎誰把楚寔搶了去。 等買了晚點回到院子里,楚寔已經坐在窗下的榻上看書了。他見季泠進門,額頭微微有些汗,便很自然地拿了扇子替她搖起來,“天這么熱,讓小憐去買就行了?!?/br> “我就是喜歡聞那個味兒?!奔俱鲂ξ氐?。 小憐卻在旁邊噘了噘嘴,哪有讓自家男人給自己打扇子的。 晚上涼快下來,季泠開始在院子的倒座里擺弄她的紙漿。楚寔也來幫忙道:“怎么想起做紙了?” 季泠道:“做了拿去賣,也省得秀才你說我是敗家娘們兒?!?/br> 楚寔笑了起來,“我不過是玩笑話,你就記在心里了?” 季泠搖搖頭,“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造紙可是獨一份兒呢。表哥,你也用過的呀?!?/br> 楚寔沒說話。 季泠道:“就是在西安呀,我也給你做過呢……”可是隨著脫口而出的話,季泠想起的卻是臥云紙在天空翻飛的模樣,那是西安郊外的兵亂,那些人闖進了別莊,掀翻了她做的紙。 楚寔拉過季泠的手道:“我可不記得有這種事。明明你當初是為了討二弟的歡心,才做了臥云紙的?!背伒脑捓锼嵋舛紱_天了。 季泠這才從煩亂的思緒里回過神來,“我給你做過的,只是你沒能用上?!?/br> “哦,那我得去問問芊眠?!背佇Φ?。 芊眠?季泠想起來了,芊眠如今好好兒地在呢,所以那西安之亂也是她做的夢? “好了,別弄這些紙了,晚上燈火暗也看不清,你去洗澡吧,我幫你提水?!背伒?。 季泠因為夢的事兒而心煩所以很順從地點了點頭,她坐在澡盆里時都有些走神,是以也沒察覺出楚寔就那么進了凈室,等她發現時,只能低呼一聲將半張臉都埋到了水下,只拿眼睛瞪著楚寔。 楚寔很無辜地道:“我見你忘了拿大棉巾,所以幫你拿進來?!背伵e了舉手中的東西又道,“要不要我幫你擦澡,阿泠?”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油潤的嘶啞,眼睛黑得厲害,黑得仿佛能將萬物都吸進去。 季泠怕得厲害,渾身發冷,連澡盆里那熱騰騰的水都不能溫暖她半分,可她也沒有法子。自欺欺人的過了這許久,她以為能和楚寔做一輩子那種同床不同房的夫妻呢,有時候他也嚇唬她,可從沒向今晚這般,讓她意識到他的認真。 楚寔將季泠從水里撈起來一些,果真認真地替她擦起澡來,手腳也并不亂動,只靜靜地擦著,久得讓季泠都漸漸放松了警惕,舒服得快要打瞌睡了。 “好了,起來吧,泡太久手指都皺了?!?/br> 挺尋常的一句話,卻立即將季泠的瞌睡蟲給嚇跑了,愣愣地雙手環抱著肩膀不敢動也不肯動。 楚寔繞到季泠身前,雙手探入水中,輕輕地將她提起來,“水涼了擔心著涼?!?/br> 剛才的肌膚相觸將季泠嚇得半死,那指尖接觸到的地方,就像火燒一般疼,可楚寔卻仿佛毫無所覺,將她提起來之后,轉身就去拿了大棉巾展開到季泠的眼前,將她裹了起來。 感覺肌膚重新被布料包裹住,季泠一口氣才松了半口,就被楚寔攔腰抱了起來,唬得她趕緊抱住楚寔的脖子。 楚寔輕柔地將季泠放到床榻上,用棉巾把她身上看得見的水滴都擦干了,這才把她的中衣遞給她。 季泠已經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看到衣裳整個人才從一截木頭變成了大活人,飛快地鉆進被子里穿好了才冒出頭來,鼻尖滿是汗。 季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我覺得有些不舒服?!?/br> 楚寔拖鞋上床,將床簾放了下來,這才抬手去也摸了摸季泠的額頭,“唔,是有點兒發熱,蓋上被子捂出汗就好了?!?/br>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自己可真傻,楚寔從來就是會讀她的心的,她這番做作沒有任何意義,索性也放棄了掙扎。 “看書么?”楚寔問。 季泠又眨了眨眼睛,她本來已經覺得自己快要上刀山下火海了,沒想到卻峰回路轉,她自然立即點頭。 書卷握在手中,季泠很努力地想讓自己沉下心來,可旁邊的楚寔卻是將她握在手里,當做書卷一般翻看。 她心里怕得厲害,身體也僵直得厲害,卻也沒敢挪開楚寔的手。 “怎么看了半晌也沒翻頁?”楚寔空閑的一只手正托著他的腦袋側躺在床上,嘴角噙笑地看著季泠。 季泠嗔了楚寔一眼,索性放下書卷。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獵人雖然有耐心,可終究是要射出那致命一箭的。 葛紗帳內,被翻浪涌,季泠對楚寔從來就是沒有抵抗力的。盡管身體干灼得好似艷陽下的沙漠,可他總能挖出干砂底的那一點點養命的滋潤。 夜太漫長,最可怕的是他還那么有耐心,細致地撫慰她的傷痛,務必要讓她也隨之而沉淪。 季泠覺得既羞也慚,她的雙手緊緊地扣著楚寔的背脊,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死活不肯叫他看到自己的臉,也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絲聲響。 可云總要散開,月總要升起。 波浪滔天,小舟傾覆時,季泠在云端,呢喃囈語地輕輕喚了聲,“韓令?!?/br> 聲音那么輕,可分量卻那么重,像一柄鐵錘般擊穿了楚寔的耳膜,震蕩在他的腦內。 一切就那么突兀地靜止了下來,可季泠卻還在余韻里,悠悠蕩蕩地,半晌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不動的楚寔,“怎么了,表哥?” “叫我的名字?!背佌f了第一遍。 季泠沒有回應。 “叫我的名字!”這是第二遍。 季泠蹙了蹙眉,“表哥?!?/br> “叫我的名字,我是誰?” 人在不穿衣裳的時候總是感覺最脆弱的時候,盔甲最堅固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你弄疼我了,表哥?!奔俱鰦陕暤?。 楚寔微微松開手,幾乎帶著祈求地道:“阿泠,叫我的名字,楚寔?!?/br> “我怎么可以直呼你的名字,表哥?”那樣也太不敬了。 楚寔看了季泠半晌,頹喪地從她身上翻下,抹了一把臉,就那么背對著她坐在床沿上,久久之后才回頭道:“阿泠,是不是我不在你身邊,你過得更高興些?” “表哥?!奔俱隼粏巫鹕?,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楚寔的問題。 “你睡吧,我去洗一洗?!背佌酒鹕?,腳步幾乎帶著逃的速度離開了。 從這天起,季泠就再沒見過楚寔。當然她要找他,卻是很容易的,沿著密道回到西苑就是了,可她沒動。 誠如楚寔所說的,他不在她身邊,她才能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