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無意挑中冷陽心事,毒舌男竟罕見地沒反擊,還虛心受教:“可能是有這方面原因吧,jiejie很疼我又很有責任心,關心我比關心自己多得多,她這樣讓我很愧疚,希望她能早點遇到可靠的人,組建幸福家庭?!?/br> 洪爽熱心道:“要不我留心看看,有好男人就介紹給她?!?/br> 冷陽正經拒絕:“算了吧,憑你挑男人的眼光,我怕你給我jiejie介紹個渣男,搞出飛來橫禍啊?!?/br> 他信口玩笑也像噴灑劇毒農藥,洪爽欲批駁,奈何都是大實話,她沒法做無理爭辯,悶頭望著跟前的碗碟,無意識地噘起嘴唇。 冷陽捅了簍子,笑嘻嘻在她面前比出剪刀手:“嘴噘這么高,是不是想讓人幫你剪掉啊?!?/br> 洪爽眼角探出長矛:“你敢剪我就砍斷你的手?!?/br> “知道你狠行了吧,開個玩笑嘛,何必當真?!?/br> 冷陽笑著幫她摻茶,他圓滑皮厚,善于為自己開脫,相處中稍微嚴肅點就會被冠以“小氣”之名。 洪爽照搬他的套路:“我也是開玩笑啊,怎么,你當真啦?太沒幽默感了?!?/br> 冷陽順勢獻上高帽:“你是爽姐嘛,向來最大氣啦?!?,做好鋪墊,開門見山打聽:“剛才你跟警察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那個賀陽真是因為找到有錢小三才甩了你?” 見她臉色發沉,還有恃無恐引導:“我隨口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我想你現在一定憋了一肚子火,有個人聽你訴苦,心情總會輕松些。我不介意當你的垃圾桶,你放心說出來,我不會笑話的?!?/br> 她睨著他嘲謾:“想聽八卦還裝好人,你還真是便宜占盡啊?!?/br> 他把住老實面具不放:“我不是裝好人,朋友一場,要是能開導你,當然義不容辭啦。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性格古怪難溝通的人,愿意向朋友傾訴煩惱的?!?/br> “我跟你是朋友?” “不是朋友能坐一起吃飯?” “坐一起吃飯的不一定是朋友,沒聽過鴻門宴???” “哦,原來這頓是鴻門宴啊,我最近沒得罪你,沒事別搞我啊?!?/br> “懶得理你?!?/br> 這句“懶得理你”只承擔過渡作用,洪爽是很需要疏解郁悶,第一道椒鹽瀨尿蝦上桌后,懶心無常地挑起一只,邊剝殼邊郁郁言道:“我和那渣男高中就在一起了,交往了快十年,前面七年他對我很好,可自從出國留學后情況就漸漸變了。聯系越來越少,對我也越來越沒耐心,還老嫌我工作差沒出息?!?/br> 正常情況下,聽者都會順著批評男方,冷陽卻脫口道:“這種反應很正常啊,95%的男人都會這樣?!?/br> 洪爽疑心他故意給自己添堵,質問:“你也在那95%里邊?” 他咽下蝦rou,擦擦嘴笑道:“差不多所有男人都以事業為第一,生活目的就是賺更多的錢,擁有更高的權力和地位。談戀愛也必須對這一目的起輔助作用,你不能幫他提升自己,他當然嫌棄你啦?!?/br> 洪爽不解:“我和他交往時也是現在這樣,那會兒他怎么不嫌棄我?難道他一開始就在騙我?” “這種話你自己也不信啦,他當初對你的感情百分百都是真的,但人會變嘛。尤其是男人,成年以后融入社會就迅速變得現實,思考和行為都會遵照實際情況分析決定,不像你們女人動不動脫離實際?!?/br> 冷陽看出洪爽也是個沒開竅的,有心為她上上課,明知逆她的耳仍流暢吐露忠言: “你戀愛經驗這么少,家里父母又恩愛,對男人的了解太膚淺。男人對女人動心只分兩種個情況:一種是生理性的,看見哪個女人正點,下面二兩rou一興奮就想泡人家,這種感覺很短暫,頂多維持幾個月,要是一下子就成功睡到,可能幾天就看淡了。另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比前一種復雜。通常是在迷上女人的外表后又發現了她附帶的美好品質,產生想和她長期生活的愿望。但是對一個成熟的男人來說,這種愿望都出自實際的生活需求,要么這女人很賢惠能干,能讓他過安逸舒適的生活,要么本人或者家里很有錢,對他的事業有幫助,能讓他快速達成人生目標??傊仨氂欣蓤D,男人才會下決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除非遇到不懂事,腦子稀里糊涂的男人,否則不可能有例外?!?/br> 他站在同性立場上發言,可信度很高,洪爽以前在書籍網絡中看到過相似說法,聽著并不陌生,但對應到現實中就很幻滅了。 “原來男人真這么現實,想起來真可怕?!?/br> 冷陽忍不住取笑:“你這么想才可怕呢。男女平等的口號才出現幾十年,過去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要在社會上拼搏,養家糊口,不現實豈不全家死光光?女人就不同了,就算是現在,大部分女人還是把嫁人當成首選歸宿,為了尋求心理安慰,為自己樹立自信,加上大眾輿論引導,才會對男人產生太多幻想。說到這兒,我勸你以后少看那些言情小說,什么霸道總裁迷戀平平無奇的女人,或者一無所長的離婚婦女被高富帥狂追,那種情況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越有錢的男人越現實,一個女人只有美貌沒其他本事,只會被有錢男人當花瓶包養以供yin樂。要是既不漂亮又沒長向,那更不可能被有錢人死心塌地愛上了。當然不排除特殊情況,就是那男的有非常獨特的怪癖,只有那女的能滿足。其實道理很簡單,將心比心一下就明白了,長得丑還又窮又挫的男人會有女人愛嗎?我告訴你,就算是這種男人也不會對一無是處的女人動心,癩蛤\蟆都喜歡天鵝rou嘛,誰甘心找一只母蛤\蟆呢。所以啊,女人最好努力完善自己,盡量讓自己變得優秀,擇偶時才有更多選擇權?!?/br> 洪爽沒聽他說過這么多實誠話,覺得詼諧好笑,細細品味又挺有道理,不禁悵然:“這么說怪我沒能滿足他的需要了?” “不能這么說。戀愛和做買賣性質差不多,交易前提是公平對等。他現在這副德行也不符合你的擇偶標準啊。站在正義的立場,你可以罵他嫌貧愛富,吃軟飯沒骨氣。要從根本上找原因,還是你們三觀不合,這也能理解,你們的家庭環境,人生際遇都不同,出社會以后生活軌跡差別越來越大,三觀難免起沖突?!?/br> “我是沒他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飛黃騰達,能像爸爸mama那樣平凡幸福的過日子就滿足了?!?/br> 條件好的女人自視也高,冷陽客觀評判,洪爽的條件在當前婚戀市場能排中上,愿望值應該不低,疑心她在裝逼,戲謔道:“你這么漂亮,個子又高,雖然胸小了點,但美得很健康。修煉一下今后做個少奶奶應該不難,何必自我放棄呢?!?/br> 洪爽全程白眼:“想過平凡生活就叫自我放棄,那淡泊名利的人都叫自甘墮落了?這種精英主義論調真討厭!尤其是還把婚嫁高低當成評價女人成功的標準,惡臭大男子主義!” 冷陽嘿笑:“算我說錯了,但你就沒有自己的人生夢想?比如你這么喜歡烹飪,有沒有想過做廚師,將來自己開家餐廳,賺很多錢?” 他又踩到洪爽痛處,害她的情緒沉向深海。 “別提了,我這輩子不可能做廚師的?!?/br> “為什么?” “我老豆不喜歡?!?/br> “他是不是覺得廚師太辛苦,不好出頭???做父母的這么擔心很正常,但人生是你自己的,干嘛交給別人掌舵?” “他是我老豆嘛,那么愛我疼我,我必須顧著他的感受啊?!?/br> 越傾訴越心煩,洪爽決定踢開這個不稱職的垃圾桶,借口想早點回家,讓他閉嘴吃東西。 菜都上齊了,最誘人的是色澤光艷的豉油皇乳鴿,這道鹵制名菜使用的香料多達30余種,rou脆骨嫩,咸甜適中,嚼起來鮮美的rou汁像珍珠滾過味蕾,讓舌頭體驗奢華享受。 冷陽嘗了兩筷子,說:“福滿堂也有這道菜,口感比這個更嫩?!?/br> 洪爽順溜解惑:“那當然,他們用的都是頂鴿嘛,rou質比這個好多了,價錢也貴一倍?!?/br> “什么是頂鴿?” “就是出生23天~30天的乳鴿?!?/br> “看來做好一道菜,食材的選用也很關鍵?!?/br> “對啊,同一種食材也有很多分類,豬rou、牛rou、雞、鴨、鵝都各有十幾個品種,rou質都存在差別?!?/br> 她察覺一個好奇點,問:“你好像對福滿堂的菜特別感興趣,打算拿他們做競爭對手?” 冷陽反過來笑問:“不可以嗎?” “可是可以,但他們是榕州餐飲界的老大,在全國都很有名氣,你一開始就把目標定這么高,壓力會不會太大?” “壓力大動力也大嘛,你這么懂烹飪,改天跟我去福滿堂試試他們的新菜品,給我提點建議?!?/br> 冷陽保守著自身的秘密,無心中觸動洪爽的隱衷,她立刻不屑拒絕,還說自己從沒去福滿堂吃過飯。 作為土生土長的榕州人,沒去過這家本市家喻戶曉的老字號餐廳實屬少見,冷陽好奇心動,問她沒到過福滿堂,怎會那么了解他們的菜品。 “我喜歡研究嘛,搜集資料時看到的,別盡顧著廢話了,吃菜吃菜?!?/br> 他們相互隱瞞,也就無法探知對方的心思,在不咸不淡的聊天中結束這頓宵夜。 周三,洪巧去學校領成績單,回家后心事重重。晚飯時,家人都看出她精神恍惚,紛紛關問。 洪巧小偷般臉紅汗流,筷子也握不穩當。 洪爽看出她有事隱瞞,幾番逼問,她膽怯道:“老豆、媽、奶奶,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們?!?/br> 家人緊張起來,鼓勵她大膽直言。 她擠牙膏似的斷斷續續吐露驚人情報。 “今天我在學??吹叫∶?,她頭上臉上裹了好厚一層紗布,整個腦袋都腫變形了……” 洪歡比洪巧先放假,大前天跟家里說要去深圳同學家玩兩周。 聽說小女兒仍在學校,曾淑琴驚疑,再得知她受了傷,駭然道:“她怎么了?被人打還是出意外???” 全家都放下碗筷,四雙眼睛不帶眨地瞪著洪巧,嚇得她縮小一號。 三妹的反應已給出答案,洪爽搭住她的肩頭問:“她是不是去整容了?” 這顆炸彈驚得家長們倒吸涼氣,曾淑琴激動追問:“三妹,你問過阿歡嗎?她真去整容了?” 洪巧快哭了,揪住裙擺抖瑟:“她說前天剛做完手術,要留在宿舍養傷,不讓我告訴你們?!?/br> 這消息逼著長輩們吃降壓藥,洪萬好夫婦相繼跳起,一個找車鑰匙,一個找錢包,趕去學校捉拿大膽妄為的女兒。 洪巧自認成了告密者,預感家里會鬧翻天,心虛得直掉眼淚。 洪爽也心急,還得穩住陣腳安撫她和奶奶,勸她們先吃飯,等洪歡回來再說。 她在網上見過不少整容手術后的慘狀,當小妹以活范本面目出現,她的胃囊止不住抽搐,差點擠出剛裝進去的晚飯。 洪歡的臉被七八層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香腸般的嘴和狀似膿皰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紗布下滲出些許黃色紅色的液體,是血和碘酒的污漬。鼻孔里插著細細的引流管,管子里裝滿暗紅色的血液,受重創的鼻子已喪失功能,只得靠嘴呼吸。 單看頭部,人們會懷疑她危在旦夕。 想象手術時的殘忍血腥,鄭傳香當場發暈,被家人們扶上沙發,剛緩過勁兒便捶胸號啕:“小妹,你做什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嫲嫲的心都被你絞碎了!” 她親手帶大的孫女,從小怕她磕了碰了,有個著涼受寒都急得不行,突然傷得人不人鬼不鬼,真刮掉她半條老命。 洪歡的傷勢瞧著可怕,從醫學角度講都算輕傷,只感覺全臉麻木伴隨輕度脹痛,痛苦程度尚在忍受范圍內。 她躲在學校是怕挨輩訓斥,進門先大罵洪巧告密,揚言來日算賬。見奶奶大放悲聲,忙甕聲甕氣安慰:“嫲嫲我沒事,現在是恢復期,過半個月就好了?!?/br> 洪萬好夫婦臉青面黑,曾淑琴尤甚,仿佛燒干了的瀝青,老遠能聞到刺鼻的焦味。聽洪爽詢問洪歡具體整了哪些項目,她瞪著通紅的眼珠叱罵: “這衰女也不知聽誰鬼吹,把下巴兩邊的骨頭削掉一大塊,還做了什么顴骨內推,眼皮也割了,鼻梁也整了,嘴巴、眉毛、腦門、耳朵,整張臉沒有一個地方沒動過,不毀容我名字倒著寫!” 鄭傳香聽說孫女要毀容,軟踏踏地朝后倒,洪萬好忙撐住母親,勸妻子注意輕重。 洪歡拉住鄭傳香的手哄:“嫲嫲,我媽不懂,你別聽她亂講。我的手術是在榕州最好的醫美機構做的,醫生說很成功,保證不會毀容?!?/br> 鄭傳香又氣又痛,抓住她哭罵:“你這個傻女啊,好端端去整什么容?你要整也只整臉,干嘛連耳朵都割壞了???” 洪歡解釋:“我做了自體軟骨隆鼻嘛,從右耳取了一截軟骨放到鼻子里,等恢復以后鼻梁就會變得像二姐那樣又高又挺了?!?/br> 洪爽火正旺,沒聽出她在夸自己,當即吼斥:“你知不知道整容有風險?即使成功了也容易引發后遺癥,你還一口氣跑去做那么多項目,存心找死??!還有,做手術的錢是哪兒來的?這么多項目沒個二三十萬下不來,是誰給你的?” 她早疑心到夏蓓麗身上,洪萬好怕攤上這家反宅亂的沖突,忙替洪歡解釋:“那家整容所想搞宣傳,招了一些自愿者去整容,最后選中你小妹,所有項目都是免費的?!?/br> 他對這個理由存在質疑,形勢所迫,情愿哄著自己相信。 其余人心態接近,只洪爽不同,逼洪歡交代醫院的名稱。 洪歡煩躁:“我搞成這樣,張嘴都難,就不能等我好點再說?” 躲避加深嫌疑,洪爽不顧父親勸阻,逼至她跟前堵路。 “你都說了那么多話了,再多一句怎么了?究竟哪家醫院,我要打電話去問問有沒有這回事?!?/br> 洪歡慌急,推奶奶出來擋駕。 鄭傳香怕風波擴大,哄勸:“二妹,她都成這樣了,你先饒過她,等她好了再說行不行?” 洪爽已明確判斷,發根哆哆立起,克制不住爆發指責。 “錢是夏蓓麗給的對不對?你又當叛徒收她的好處!” 人盡皆知的遮羞布裂開來,在場人等不得不正視躲不過的苦惱。 見女兒狡辯不過,曾淑琴沖上來喝罵:“你不能抵賴了吧,剛才在學校我就問你是不是姓夏的女人攛掇你整容,你還編謊話騙我和你老爸。我天天跟你說姓夏的不是好人,是來害我們的,說得口水都干了你偏不聽!這次被她害成這樣,我看你以后怎么辦!” 女兒現在像個拍爛的番薯,她以為恢復渺茫,毀容幾率九成九,真想立馬殺了夏蓓麗,反應比洪爽更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