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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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亭豐累得要死,懶得搭理二人,抬腿便率先進了府。 亭豐郡守二話不說,就像沒聽到劉亭豐方才那番話一般跟著進去了。 “二弟,此番你辛苦了?!蹦罅四竺碱^,劉靖宇臉也難掩倦容,他是絕計沒有想到,不過是想著與孫氏聯手順水推舟的事情,竟會生出這樣的亂子。 這段時日,劉靖川在亭岱鎮壓亂民,他就一直琢磨,到底是何處出了岔子,可一時間,竟百思不得其解,要么就是都護府那頭派了間子潛伏在他們邊軍之中,趁機作亂,可是不論怎么查,那些軍士都是他們邊軍自亭州選拔出來,早在陸岳二人抵達亭州之前就已經在邊軍之中了,怎么看也不可能?難道是他們被都護府收買了?所以趁機作亂?可是,什么樣的收買,能叫他們豁出性命也不要,要同邊軍過不去? 心煩意亂之際,劉靖宇抬起頭來,看到亭豐郡守與赤嶺縣縣令,面上流露出與方才劉靖川一模一樣的警覺:“發生了何事?!” 亭豐郡守忙道:“不是亂民?!?/br> 劉靖宇面上的倦意更濃:“若無要事,便改日再說罷?!?/br> 趙家那頭實是讓他們近來焦頭爛額,倉促間平叛,要調集兵力,還有糧草輜重,一時間能夠動用這許多資源的,也就是他這個家主了。 更重要的是,以前邊軍并不是全然沒有戰事,可那些戰事到得最后終歸是有利可圖,要么是人口,要么是田地,要么就是賞賜,現在呢?這一戰打下來,除了一個稀爛的亭岱和半殘的趙家軍,竟他娘的一無所獲。 劉靖宇心累啊。 卻聽亭豐郡守道:“劉大人,赤嶺縣內,這短短半月間,發生了多次佃農出逃之事,下官怎么想也覺得此事不對,故而特叫他來一并回稟?!?/br> 劉靖宇皺眉:“不過就是些佃農……” 亭豐郡守打斷了他的話道:“大人,半月間,赤嶺已經抓到七十多戶試圖出逃的佃農了!” 七十多戶,劉靖川簡直要氣笑了。這才多大點屁事,這郡守到底知不知道,就這半月,亭岱這場莫名其妙的嘩變中,整個趙家,精銳都消失了不只七千人! 不過七十多戶佃農而已,他們劉府佃農何止千千萬萬,何至于在這樣的當口尋上門來,這郡守到底知不知道輕重緩急?簡直不知所謂! 他不耐地開口道:“少了就少了!改日再說……” 劉靖宇卻忽然道:“等等?!彼念^閃過一個念頭:“你是說,這七十多戶,都是這半月間‘出逃’的?” 亭豐郡守鄭重點頭。 說起來,此事的覺察純屬湊巧。 這赤嶺縣自從出了那樁命案、又引得劉氏家主這般關注,這縣令簡直風聲鶴唳,縣中反復巡邏,若是那伙亂民識相不再回赤嶺便罷,若是回去,定要將他們捉拿歸案,好向劉府將功贖罪! 便是這大力巡邏中,縣衙才發現了幾次怪事,不斷有佃農偷偷摸摸出現在荒郊野外,開始還都以為是那伙亂民在行事,結果一抓 ,發現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佃農,誰又會在夜半在外邊閑逛,一審,發現竟都是意圖逃出亭豐郡的。 理由竟還一模一樣…… 第一次是偶然,發現不是小關村那幫亂民,他生氣地喝罵幾聲便放了,第二次就讓他生氣了,這不是故意搗亂了,都直接扔牢里去!第三次,第四次……等到越來越多抓到逃走的佃農時,縣令覺得,這事情好像不太對啊。牢頭來稟,牢里都已經快裝不下了,大人準備怎么處置? 縣令驚出一身冷汗,這一次,他終于學聰明了,沒去什么軍營,也沒去什么劉府,他直奔了亭豐郡衙!亭豐郡守雖有協助出兵、準備后勤的職責,可終究是文官,在民生之事上十分敏銳,赤嶺可是整個亭豐人口最少的一個縣,小小一個赤嶺居然都抓到了七十多戶出逃的!那沒抓到的呢!其他縣呢! 劉靖宇猛然看向亭豐郡守:“整個亭豐郡,這半月到底消失了多少‘佃戶’?!” 這半月間……這半月間,他與二弟焦頭爛額只想著迅速平息亭岱那頭的暴動,就是底下有人發現了佃戶逃跑之事來報,他們也根本分不出心神! 至于那些佃戶為什么跑,跑到了哪里……這他娘的還用說嗎! 第141章 第三輪~ 這些佃農, 連地都是佃著劉余陳趙幾家的,一年到頭辛辛苦苦, 除去賃資與糧種, 地里那點收獲還能剩下多少?勉強果腹就是不錯了! 整個亭州,他們還能跑到哪兒去! 能叫這些賤民這般不顧一切, 背井離鄉出逃的,必然只有那夸張宣揚的豐安新郡! 那些流民推著那破車沿途不知傳了多少流言出去!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要說和都護府那娘們沒有關系, 誰信?! 劉余陳趙這幾家邊軍原本不過是將多截些自己境內的流民,如今春耕開始,只要不令他們投奔都護,留在亭豐幾郡老老實實地耕作,靠著春夏幾時的野果野物, 再略微貸些米糧給他們, 堅持到秋收并不是什么難事。 秋收靠著田地的賃資, 這些流民農戶的出產便又能充實劉余陳趙這幾家的倉廩,這算盤完全沒毛病。 結果現在呢,非但是這些流民拖家帶口地跑了, 趙家的軍營炸了,亭岱搞了個烏七八糟不說, 亭豐竟還開始有佃戶外逃! 佃戶可與那些流民不同! 流民皆是在篩選之時, 因為拖累太大,或是因為勞動力不成,未能被看中簽了契的人家, 可這些佃戶是早就簽好了契、佃了田的!他們這一跑,留下的田誰來耕作? 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問題。 一旦人口開始大規模出逃,沒了人口,沒人種糧,田地會荒,秋收會短,甚至邊軍的兵員補充都會成為極大的困難。 要知道,維持一支軍隊的消耗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光是糧草軍需這一項,在史冊上都拖垮了多少帝國,更不要說十萬邊軍如今沒有朝廷的糧草供給,要全賴亭豐三郡養活。 這十萬邊軍是劉余陳趙四家的立身之本,再短也絕不會短他們,要是佃農大規模流失成為事實,為了維持軍需消耗的基本支出,劉余陳趙這幾家只有一個選擇——加倍盤剝克扣那些佃農,以更少的人口養活同樣的邊軍,不就是意味著分攤到每個人身上的負擔更重嗎? 若是沒有選擇的情形下,百姓恐怕只能一忍再忍,直到忍無可忍的那一日揭竿而起,一發不可收拾;可現在,經過邊軍大規模的搜捕與幾次邊軍鎮壓的變故,間接證實了豐安新郡的消息完全屬實,整個亭豐三郡的百姓,哪怕是在窮鄉僻壤,都已經知道了豐安新郡的存在。 面對更加高壓的統治和更加苛刻的盤剝,逃到豐安,是任何一個判斷正常的百姓都會做出的選擇,屆時,亭安、亭豐、亭岱三郡將面臨可怕得多的大規模出逃,而現在,只不過才是整個邊軍苦心經營的亭豐三郡的崩潰開端罷了。 劉靖川未見得能預料到以后的大勢,卻已經隱約感覺到恐懼,與極度的憤怒:“大兄!這娘們既不想叫咱們好過!咱們又何必再留什么活路!” 面對這幾乎全無遮掩的殺意,亭豐郡守與赤嶺縣令身為文官,竟未曾覺得有多么違和,雖依舊心驚膽戰,卻并無絲毫反對之意。 原因再明確不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劉余陳趙在亂局中駐扎亭豐三郡之時起,從目睹邊軍不動聲色地侵占田地,到不擇手段巧取豪奪……他們二人還能一直在這位置上,也早從旁觀者到幫兇,到成為邊軍控制整個亭豐三郡體系的一部分,再不可分割。 若是叫都護府將亭豐亭岱亭安的人口吸走大半,少了米糧與人口,邊軍必將一日日衰落,屆時都護府若趁機收拾了邊軍,他們這些人還能有什么好下場嗎? 劉靖宇卻是強行按捺住心中升起的殺意,他只冷然道:“此事我自有計議?!?/br> 劉靖川還欲再說什么。 劉靖宇卻是緩緩道:“不能給孫家留下攻詰我們的把柄?!?/br> 劉靖川登時默然,都護府再如何惡心,畢竟是大魏皇帝親封的,他們手握近十萬邊軍,沖進亭州城燒殺搶掠不是不成,但若是叫那心機深沉的世族知曉,再被他們將此事上報朝廷、占據道德高地將他們收拾了,豈非是與他人作嫁? 歸根到底,在劉靖宇與劉靖川心中,孫林二氏這樣盤踞亭州近百年的世家才是心腹大患,初初成立的都護府哪怕將亭岱三郡攪得天翻地覆,他們也有信心認為隨手便能收拾,并未覺得是多么大的麻煩,唯一的顧忌,不過是不想叫孫林二氏當了漁翁。 這一點上,劉靖川是信服大兄的判斷的,大兄既說了他自有計議,便上已經開始籌謀起來了,那都護府的臭娘們,叫她再多活幾日好了! 這般想著,便聽劉靖宇向亭豐郡守問道:“不能叫他們再逃,亭豐郡這里,你先下政令,嚴禁這些佃戶四處走動,叫你手下那些官吏四處搜捕,推行連坐、揭舉之法,一人敢逃,全家受罰;他人敢逃,舉報有賞,總之,必是要令他們不敢再逃!亭岱與亭安那里,我修書一封,叫他們也速速行動起來!” 劉靖川知道,大兄這也是沒奈何的法子,已經跑到豐安新郡的佃農,一時間是極難追回來了,rou都到了別人的嘴里,還想叫別人吐出來,怎么可能?!豐安新郡從上到下用的人俱與整個舊亭州的官僚無太大關系,或者不過是些失意的捕快衙役之類的底層,他們根本無法滲透,又怎么可能從中cao作,找回那些逃跑的佃農呢? 只能另想法子?;蛘?,干脆等到大兄的“計議”功成之日。 因此,現下能做的事,不過是迅速止損,先不要叫更多的佃農跑到豐安去,另一方面,再多多安排加緊對現在這些佃農的管控,不要叫他們生出逃跑的心思。 便在這時,門外隨從急急傳令:“大人!都護府有函!”“大人!都護府有函!” 一并進來的,除了劉靖宇的隨從,竟還有那亭豐郡守的隨從,二人同時面色微妙,他們才在商議著如何對付都護府竟這般快就收到了都護府的反饋么? 一打開公函,二人同時色變,劉靖宇勃然大怒道:“欺人太甚?。?!” 劉靖川急急問道:“大兄何事?” 劉靖宇胸膛起伏,一時間竟氣得說不出話來,以他先時應時的忍字當頭,此時竟也氣成了這般模樣,只叫劉靖川越發焦灼,他索性一把奪過那封公函,下一瞬間,劉靖川瞪大了眼睛:“這娘們tmd這是不要臉面了要跟咱們強搶了?。。?!” 只見那封公函上清楚明白地寫著:豐安新郡新立,無主良田眾多,亭州百姓流離饑饉,皆因失地無著,春耕在即,辰光寶貴,因此,都護府鼓勵諸郡諸縣無田無地的百姓前往豐安,通過以工代賑賺取工績換取良田,豐安新郡會為百姓提供打工指導,打工期間食宿全包,希望各郡縣配合做好相關工作,幫助有意愿的百姓前往豐安。 那公函總結了一句:叫亭州百姓人人有地豐衣足食,此乃陛下懷仁慈之心所至,都護大人愛護之意所歸,盼諸官周知,切記謹行,天道昭昭,自在民心。 最后,這公函以小字又補了一刀:此文已貼之于諸郡縣市集,露布告知百姓,也請諸官周知。 劉靖宇看得雙手現在還在發抖,好一句“陛下懷仁慈之心所至,都護大人愛護之意所歸”!這樣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要是有人反對,豈不就明擺著和皇帝陛下對著干,和都護大人對著干,道義上便先矮了三分! 亭豐郡守苦笑道:“當真是不能覷這位司州大人……” 他身為文官,直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司州這個鎮北都護府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坐著岳欣然這個女娘到底意味著什么。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鎮北都護府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公開行文于諸郡縣。 亭豐郡守仔細回想,確實,這就是第一次。先時,不論是無糧賑災、還是無人可用,這位司州大人竟一次也沒有行文于諸郡縣,要求他們做過任何事情。甚至哪怕是這一次,張貼這露布,仿佛是為了昭示都護府的行動力,竟只在公文上面寫明,這公文已經貼出來了,而不是要他們去貼。 可是,哪怕身為文官中能做到郡守這個序列的中層官員,亭豐郡守也不得不承認,鎮北都護府這頭號公文,行得光明堂皇,全篇沒有一字生澀,卻字字雄渾,重若千鈞;里面沒有一句強調都護府的權勢,卻處處皆是都護府的氣魄。 百姓民生,天下間還有比這更重之事嗎? 要叫亭州百姓人人有地豐衣足食,還有比這更有氣勢的宣言嗎? 亭豐郡守心中清楚,有了這封公函,亭豐三郡接下來若想阻止百姓前往豐安,第一已經失去了道義基礎,這封公函寫得明明白白,百姓現在過得這般苦,就是已經失去了土地,若想整個亭州的百姓豐衣足食,就必須要給他們地,豐安現在無主之地很多,誰阻攔百姓,誰就是不叫百姓過好日子,在道德之爭上,都護府已經永遠站在了高地上; 其二,這封公函上面清清楚楚蓋著鎮北都護府的大印,乃是皇帝陛下敕封都護府之后,由都護府向諸郡縣下達的第一個命令,若是有誰敢在這個時候做小動作,阻止百姓前往豐安,那就是在挑戰都護府的權威,挑戰自己的上級,完全可以動用大魏朝廷的秩序規則進行制裁,上令不行者,若是他沒有記錯,輕者鞭五十,重者奪官流放一千里,亭州之地,若是向北流放一千里,可是連北狄人都看不到了; 第三,這封公函已經公示百姓,也就是說,各郡縣所有百姓陸陸續續都會知道都護府對他們的回護和支持,更加向往豐安新郡,做工時包管食宿,積工績可以換田,百姓怎么可能不心動!若是哪個郡縣想暗地里攔上一攔,這工作也會難上千萬倍。 一來一去,亭豐郡守心中知道,在佃戶逃往豐安新郡這件事情上,他們已經永遠輸了。如果這是朝堂爭辯,那便意味著他所在的亭豐三郡一系在一紙公文之下,已經潰不成軍。 這正是劉靖宇這般氣悶的緣故所在。 劉靖川卻哪里肯認這樣的事情,他大聲道:“那些佃戶簽好了的契還能不作數?!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官司就打到金鑾殿她也不占理!都護府又如何!便可以打著這般幌子搶咱們的佃農嗎?!” 亭豐郡守卻是搖頭道:“將軍,道理不是這般講的?!?/br> 劉靖川氣呼呼地瞪著他:“你講給我聽試試!” 亭豐郡守卻是無甚畏懼之色,他心中清楚,如今的劉余陳趙幾家,與都護府這番交手實在是處在了下風,若是在佃農流失這件事情上再應對失當,結果更是災難性的,恐怕真的會一蹶不振。 此時,不是什么懼怕與拍馬的時候,必須將事情說明白,要這二位務必保持頭腦清楚,千萬不要再出昏招。 “將軍所說,確實有理,佃戶佃了我們的地,便要按契行事。若是咱們劉府與劉府的逃跑佃戶當堂對簿,就是都護府也無話可說,必是要判這佃戶歸于劉府,履行賃契?!?/br> 劉靖川哼了一聲:“可不就是!白紙黑字,誰敢耍賴!” 亭豐郡守道:“可這當中卻有個極大的關礙,這么多的佃戶,難道要咱們劉府一個個去抓回來對簿公堂嗎?咱們劉府要派多少人手到豐安才能把這些佃戶一個個抓到?再者,大人,將軍,恕下官直言,那些逃跑的” 劉靖川一怔,他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他先前的處理經驗中,凡是他們劉府的佃農,若真有敢跑的,各官府都會協助抓捕,然后爭先恐后地給他們送回來,哪里會想到眼前這樣的局面。 都護府會幫他們抓人,還會幫他們送回來,醒醒吧! 甚至連耍賴的借口都是現成的,豐安新郡都是四處而來的農民,都護府怎么會知道哪些是你們劉府的佃農? 這亭豐郡守又道:“再者,大人,將軍,恕下官直言,那些逃跑的佃農,恐怕皆是因為加了賃資之故吧?” 他一瞥身旁的赤嶺縣令,對方忙不迭地道:“先時我們抓到那些佃農,確是說因為……呃……”他看了一眼劉靖宇卻是不敢再說下去。 劉靖宇皺眉:“這些佃農個個都不老實,竟還敢跑去相助那些流民,我才命他們加了賃資,這有什么?” 亭豐郡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劉大人,賃契既是白紙黑字已有約定,劉府若是率先不顧約定加了契,那佃農逃跑亦非無故毀約,若是由鎮北都護府來判這些案子,也定會有借口偏向于這些佃農?!?/br> 如果自己不是這兩人事實上的謀主,現在已經無法下船,這位郡守是十分想撂挑子的。原因無他,而是敵我雙方主將的頭腦一對比,實是無法相提并論。 劉靖川此時憤然道:“為何非要那鎮北都護府來判!便放到我們亭豐郡來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