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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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揮舞著,火光映著刀光,十分可怖。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岳欣然拍著背脊的節拍十分舒緩有力,阿金和阿和眼神中卻沒有方才那般的害怕到不敢看,反倒怯怯盯著吳七,流露出好奇畏懼的神色。 岳欣然口氣中是全然的好奇詢問:“你舅舅?你不是與其余人是一個村的嗎?你舅舅不在一個村嗎?” 吳七吸了下鼻子,聲音低沉下來:“我家在北嶺郡的上梁村,我舅舅是在龍嶺郡的下亭子村,父親娶了新婦容不下我,我自幼是在舅舅家長大……” 岳欣然點評道:“你舅家確是敦善人家了。那個時候,你怕也不過這幾個孩子一般大吧?” 吳七看了一眼幾個小的,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是差不多這年紀……哼,我可沒有他們的好命,好在舅舅和兩個表兄是十里八鄉俱知的厚道人,但凡鄉鄰有請從不推辭……” 然后他猛然抬頭,恨恨地看著岳欣然子:“若不是因為你們陸家,他們現在定還好好的!都是因著你們陸家!要他們去打仗!叫他們死在了北邊!我舅母和兩個嫂嫂現在天天哭泣……家里天塌地陷!地也沒了,日子再也過不下去!都是你們陸家!” 岳欣然口氣很冷靜:“陸家的男人也打仗死了,陸家的女人也難過欲死,這是陸家的錯?” 吳七臉上痛苦糾結,肌rou隱隱抽動,他大聲叫道:“胡說!胡說!胡說?。?!龍嶺人人都曉得他們是跟著陸家去打仗!那騙子說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們陸家,你們陸家管著天下的兵馬!你們拿人命去填你們的富貴!” 他面上猙獰,卻聲淚俱下:“你們陸家的孩子綾羅綢緞,我的舅舅、我的表兄死在邊關……連塊裹尸的破布都沒有!老天爺瞎了眼!憑什么!憑什么!你們該死!你們該死!” 他仿佛一只暴怒的野獸,在東西雜亂的廚間暴躁地走來走去,一邊大罵一邊大哭一邊瘋狂地揮著雙手,手中的火把隨時可能失控扔過來,三個孩子嗚咽著縮在岳欣然懷中,連哭聲都不敢出。 岳欣然冷眼看著,在他哭號叫罵著背過去時,她攬著孩子的雙手忽然一前一后高高一揚! 第22章 事前事后俱是嘆服(修) 吳七情緒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 他滿心滿意里都只覺得為舅家不值得,哭號嘶喊間, 然后他只聽“砰”地一聲響, 剎那間白霧涌到眼前,他立時嗆咳起來。 再如何情緒波動, 他也知曉定是身后那小娘在弄鬼,氣怒之中他舉著刀轉身狠狠想撲過去,腳下卻驀然傳來劇痛, 原來不知何時起,地上已經鋪了一層鐵蒺藜,鉆心疼痛中,門外早有部曲,見到岳欣然白煙信號, 立時按了約定如狼似虎沖了進來, 狠狠將吳七摁住。 吳七掙扎間, 火把掉落到地上,火苗“噌”地竄上來,早有部曲舉著濕透的被褥候在一旁——這是岳欣然進來前就已經妥妥部署好的——一把沖上前將被褥撲在火苗和被點著的吳七、幾個部曲身上, 白煙都沒散盡,人員傷亡零, 戰斗徹底結束。 穿著木屐的部曲們, 幾人將吳七捆了拖出去,另外的人迅速將地面清理出來,岳欣然這才攬著幾個孩子站起了身, 這白煙方才她盡力擲到門邊,但終究難免嗆到,幾個孩子一邊咳嗽,卻一邊緊緊拽著她,死命也不肯松開。 岳欣然沒辦法,只吃力抱起這個最小的,牽了兩個大點的走出去,不出去就得一直被嗆,小孩子呼吸道脆弱,怕是經不起折騰。 見到一大三小安然無恙,外邊候著的陸府眾人、吳敬蒼、大衍等,這才真的松了口氣,深覺岳欣然真非常人。 向太醫早候在了外邊,見這情形,吩咐準備些蜜水送來,才示意幾個孩子過來讓他檢查一下。 阿金只緊緊依著岳欣然,不肯過去,阿和也拉著岳欣然的手,抿緊了小嘴,阿恒更是,樹獺似地抱著岳欣然的脖子,頭埋在岳欣然懷里,連看都不肯往向太醫那邊看。 岳欣然知道,大概是方才被嚇到的,也不勉強,朝向太醫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急于一時,幾個孩子方才她觀察過,多半就是身上一些擦傷,相比于心理上的創傷,恐怕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坐了下來,幾個孩子緊緊挨著她,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但小孩子們終是漸漸安靜了下來,下人端來蜜水的時候,岳欣然只是接過來,一一遞到孩子們自己手里,方才嗆是嗆到了,喉嚨肯定是難受的,又受了一番驚嚇,也是口渴的。 岳欣然沒有喂他們的意思,她自己也接了一碗開始喝起來,年紀最小的阿恒左右看看兩個哥哥自己在喝水,嘟了嘟嘴巴,也顫顫巍巍捧著碗喝起來。 幾個孩子喝完一整碗才停了下來,阿恒不由打了一個小嗝,舔了舔嘴巴:“還要?!?/br> 岳欣然只耐心地道:“還渴嗎?” 阿恒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渴啦?!?/br> 岳欣然:“那過一會兒再喝好不好?”岳欣然沒怎么帶過孩子,但受了這樣一場驚嚇,再喝這么多水,現在天氣漸涼,不知道會不會受得了。 幾個孩子情緒漸漸安定下來,岳欣然才輕松地問道:“剛剛那個人已經被抓住了,你們知道怎么回事嗎?” 懷里的阿恒顫了顫,可是岳欣然十分平靜,他漸漸又平靜下來,才細聲細氣地道:“他幫我們抓小鳥,我們想養起來,他說可以做籠子,就到了里邊,然后他就打了魏嬤嬤,把哥哥和我都抓起來?!?/br> 不到五歲的孩子,來龍去脈已經能說得非常清晰了。 岳欣然不由笑道:“阿恒說得真清楚,這下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啦?!?/br> 阿久沒有出生前,他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邊還有一個哥哥,家里自然是更嬌愛的,此時聞言,小花貓一樣的臉蛋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阿金的嘴巴撇了撇,岳欣然問道:“阿金還知道得更多,對不對?” 阿金重重點頭,小男子漢的眉頭凝重地皺著:“他是因為家里人跟著祖父打仗,沒能回來,才想抓了我們的!” 岳欣然問道:“是呢,我方才也嚇了一跳,阿金有沒有害怕?” 阿金挺了挺胸膛,強行挽尊:“才沒有……”在岳欣然關切的視線中,他聲音低下來,左右看看。 “阿和呢?有沒有覺得害怕?” 阿和性子安靜,此時聽到岳欣然問他,抓了她的手,輕聲道:“開始和哥哥弟弟一起被抓住的時候,是怕的,可是叔母來了,我就不怕了?!?/br> 阿恒小腦瓜跟著點啊點,阿金撓了撓臉頰:“……我開始也有一點害怕,只有一點點?!?/br> 岳欣然問他:“那阿金覺得,那個人這件事是不是做得太壞了?” 阿金一臉不贊成地點頭:“對啊,他怎么能來抓我們呢!” “如果是阿金,會怎么做?” 阿金擲地有聲地道:“當然是去打北狄人!保家衛國人人有責!是北狄害得我們死了人!” 阿和跟著點頭,小聲補充道:“下次我們也不和嬤嬤jiejie們以外的人玩耍了?!?/br> 怕的就是這個。 岳欣然道:“這一次是遇到壞人,如果是好人,阿和也不和他玩耍了嗎?” 阿和猶豫了一小會兒,然后才道:“可我不知道誰好誰壞呀……那那那我不輕易跟著他們走?!?/br> 阿金道:“我們練好本事,才不怕這些壞蛋!”然后他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岳欣然:“就像六叔母剛才那樣!” 阿和和阿恒都仰起小腦袋,努力點頭,阿恒更是大聲道:“就和阿父一樣厲害!” 阿和長長睫毛一眨一眨:“我以后也和六叔母一樣,不怕壞蛋!” 岳欣然不由笑起來,她原本也想借著機會評估一下這幾個孩子的情形,如今看來,他們確實長得很好,父母一定是傾注了極大的心血,仔細認真教導的。 岳欣然命人將吳七押過來,她指著吳七對三個孩子道:“你們再看一看他,現在還害怕嗎?” 此時吳七面目猙獰卻狼狽不堪,被堵了嘴,視線卻依舊惡狠狠地盯著岳欣然,只覺得這小娘詭計多端,也是個騙子!不,甚至比那騙子還要惡毒! 三個孩子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緊緊依在岳欣然懷里,不敢再看。 岳欣然卻平靜地道:“吳七,你因為舅家的事無故遷怒、記恨陸府,卻有沒有想過,既然未見尸身,雖有死訊傳回……已故成國公帶著好幾十萬兵馬,就是戰敗也不可能全死了個干干凈凈。 北邊現在還打著仗,怎么可能有那功夫一一校核死者,多半是這幾十萬人沒了軍旅歸屬便悉數報了亡故,可是幸存的散落軍士更可能是被后來的將軍收編了,不得放歸而已。戰時通信也受限,縱想報信回鄉亦是不能?!?/br> 岳欣然每多說一句,吳七的眼睛便瞪大一分,到得后來,他仰著頭急切地看著岳欣然,嘴里嗚嗚嗚嗚,那兇惡的神情哪里還剩下半分,只有眼淚不斷從眼中涌出來,那神情中恐懼與希翼不斷交替,然后他砰砰砰地給岳欣然磕起頭來。 岳欣然卻抬手,命部曲止住了他,不受他的大禮。 三個孩子不知什么時候起,已經目不轉睛地看著吳七,此時又轉頭仰望著岳欣然,一臉的驚嘆崇拜。 岳欣然只低頭道:“現在還害怕嗎?” 三個孩子齊齊搖頭像三個小撥浪鼓。 原來,那么兇的壞人也是會害怕的! 六叔母好厲害! 六叔母最厲害! 阿金認真地道:“我一定認真學本事!”壞人原來都是慫蛋,他以后才不要再向這樣的慫蛋認慫! 阿和低頭思索了一陣道:“六叔母,我以后也要叫壞人害怕!”要像六叔母這樣,說幾句話就讓壞蛋流眼淚! 阿恒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嗯嗯點頭,笑得天真明媚:“哥哥好厲害!” 岳欣然不由好笑:“哥哥們都有要做的事了,阿恒你呢?” 阿恒一臉蒙圈,才明白岳欣然的意思,依舊一臉蒙圈:“有哥哥呀!” 岳欣然:…… 幾個孩子情緒穩定,又能有說有笑時,岳欣然才比了個手勢,將消息放出去,不多時,沈氏陳氏滿面慘白、跌跌撞撞趕來,嬸侄四個坐在一處,都有些灰頭土臉,就是一貫簡約大方的岳欣然都難免狼狽,別說幾個小的。 沈氏后怕得差點把自己絆倒,阿恒這才跳下岳欣然的膝蓋,登登登撲過去:“阿娘!” 阿金也飛快奔過去,沈氏抖著手,把兩個孩子從頭摸到腳:“你們、你們沒事、沒事吧?” 陳氏抱住阿和的時候更是腳下一軟,眼淚嘩地就下來了,哪里還能說得出話。 三個孩子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六叔母,六叔母臉上帶著輕淺笑意,就像方才在黑暗的屋子里一樣,閃閃發著光,對著慌亂哭泣的母親,似乎也沒有方才那樣害怕了。 阿和仔細地給母親擦了擦眼淚,認真地道:“阿娘,我現在不害怕了,真的?!?/br> 陳氏眼淚流得更急更兇了,轉身怒吼道:“那個殺千刀的東西!把他給我剁了喂狗!” 她世家出身,哪里說出這么粗俗的話,見阿和瞪大了眼睛看她,她才急急捂了阿和的耳朵,漸漸平靜下來。 另一頭,如果不是抱著兩個兒子,沈氏早就拔刀了,此時連聲地問道:“有沒有嚇到?他怎么你們了沒有?” 阿恒口齒清楚,飛快地把六叔母怎么進來、怎么把壞人打倒、又怎么教訓壞人到哭的事情講得明白利落,最后總結似地安慰沈氏道:“阿娘,你也怕嗎?沒事的,有六叔母在呢,等會兒就不怕了?!?/br> 沈氏卻“哇”地哭出了聲,兩個公子哥兒從小金尊玉貴,陸仲安都沒敢伸過一個手指頭,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陸仲安!你要還活著,誰敢叫你的兒子受這樣的難嗎?!陸仲安!你要是真的在天有靈!怎么不多看顧著他們些! 阿金長長嘆了一口氣,嚴肅地皺眉道:“阿娘,你的面脂都哭花了!” 沈氏正哭得傷心,差點沒給這孩子噎死,登時抬頭要給他一個暴栗,見他小眼神中透著擔憂,終是沒能下手,哭聲卻漸漸平息了下來。 母子幾人情緒穩定了下來,向太醫才過來一一檢查,與岳欣然判斷一致,只是些輕微擦傷,還有些磕碰的青紫,擦些藥要不了幾日就能痊愈。卻叫沈氏陳氏心疼得直抽抽。 二人擦了眼淚,牽著孩子過來道謝。 岳欣然剛剛收拾完自己,只搖了搖手道:“皆是應該的?!?/br> 沈氏陳氏口中不說,心中越發感激。 岳欣然才與陳氏沈氏道:“還是與老夫人那里說上一聲,孩子們終歸是要叫老夫人看一眼,安安心?!?/br> 然后,岳欣然叫了向太醫、吳敬蒼與大衍一并隨行,他們到的時候,大抵是因為消息在陸府中傳了開來,所有人俱都聚在了一處。 看到她們進來,眾人立時圍了上來,向太醫在的好處便顯出來了,都問他吧,誰叫他是個大夫,他說的話最可靠呢,可沒把他煩死。 岳嬤嬤阿田阿英阿夏嘩啦全圍住了岳欣然,岳嬤嬤摸摸她臉頰身上,一疊聲兒地道:“可嚇死老奴了!有沒有傷著哪兒?” 岳欣然心中一暖,卻也哭笑不得:“幾個孩子還擦傷了幾處,我連塊油皮都沒擦破?!?/br> 岳嬤嬤連聲念佛,沈氏與陳氏也一勁兒在說:“多虧了他們六叔母,否則今日事還不知怎么收場,真真是后怕?!?/br> 梁氏抱著孩子也在,她才出了月子,一路照顧得仔細,沒受旅途所累,臉蛋反倒圓了一些,因為府中變故,阿久沒有乳母,梁氏自己喂的,卻福氣地長得漸漸圓潤。離開魏京時,岳欣然曾悄悄問過她的意思,孩子還小她身子也還虛,其實可以借機留在魏京娘家……若是將來改嫁也是便宜,可她很堅決,還是一起來了,如今瞧著,終是漸漸從打擊中恢復了過來。 聽到沈氏陳氏這般說,梁氏點了點阿久的小額頭:“有這么一個叔母,你有福氣哩?!?/br> 聽著外面熱鬧的小家伙,難得給面子地清醒著,睜大了又黑亮又澄澈的眼神,好像認真聽進去了的模樣,然后裂開嘴巴,露出一個“無齒”小人的笑容,逗得眾人不由樂起來,最后一點緊張終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