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這幾個月里,晏驕但凡來京城都是應邀住在白家,時間久了,兩邊情分也就有了,聽說她要走,許倩和白熙都非常不舍,估計今兒也是順著摸過來了。 晏驕笑著把兩人情況簡單跟衛藍說了,衛藍點頭,“無妨?!?/br> 不多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不約而同穿了雨過天晴色的許倩和白熙推門而入,“晏jiejie,你出來怎么不叫我們???” 白熙才要說話,一看見衛藍眼睛就亮了,連帶著呼吸都急促了,“你,你是今年的狀元衛大人?” 聽聽這亂七八糟的稱呼,晏驕叫他們坐下,又給倒茶,笑著揶揄道:“怎么,又喜歡衛大人了?” 小少年道了謝,正色道:“衛大人是廖先生的弟子,還是狀元呢!” 見他稚氣滿滿的臉上帶著憧憬,眼神澄澈,衛藍也心生歡喜,“我與晏捕頭乃是至交好友,你也不必見外,我虛長你幾歲,便喚一聲兄長吧?!?/br> 白熙歡喜的應了,又跳起來躬身行禮,鄭重道:“衛大哥?!?/br> 衛藍隨手解了扇墜,“匆忙一見,未曾備下表禮,拿著玩兒吧?!?/br> 白熙恭敬受了,馬上系在腰間給許倩顯擺。 許倩看得直撇嘴,當即出言打擊,“有什么用?你讀書又不成!” 一句話氣的白熙嗷嗷直叫,如同炸了毛的雞崽子。 衛藍失笑,看遍周身,只得又解了腰間掛的滴水壓腳墜子給許倩,“好算只來了你二人,不然只怕我今日便走不了了?!?/br> 許倩笑著接了,“便是改日再給也是一樣的?!?/br> “改日豈不是要給你更好的?”白熙插嘴道,“不成不成?!?/br> 氣的許倩又轉過頭去打他。 晏驕和衛藍微笑著看這倆人耍寶,鬧過之后才說起正事,“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城了,你們都乖乖的,莫要胡鬧,叫家中長輩cao心?!?/br> 誰知這倆熊孩子對視一眼,嘿嘿直笑,“晏jiejie,我們跟你一塊走唄?!?/br> 晏驕下意識覺得不妙,果然就見他們從懷里掏出書信塞過來,直道家里人都同意了。 晏驕:“……”日哦。 她非常懷疑許將軍是被這個meimei折騰慘了,這才順勢推出來,沒看見才二十來歲的他發髻體積已經非??蓱z了嗎? 與其整天提心吊膽擔心meimei誤入歧途,還不如答應這一回,至少目的地明確,隨行的又是圣人嘉許的晏捕頭,而且估計再也沒有比定國公眼皮子底下更安全可靠的地方了。 至于白熙,理由非常充分:想去看看jiejie姐夫,順便長長見識。 連朝夕相處的白老夫人、白大人夫婦都給晏驕寫了信,估計是當面不好意思說…… 用詞自然是非常淺顯易懂,一言以概之就是:孩子不聽話,打幾頓就好了,千萬別省著力氣。 晏驕有點焦慮,她是當了捕頭,不是孩子頭啊。 可這么多天了,人家家長對自己有庇護之情,如今不過托付捎帶一路,也沒什么出格的。 何況這倆熊孩子雖然偶爾稍嫌精力過剩,但都是大家子出來的,本質上還是很懂規矩、知分寸的,只要自己偶爾提點幾句,應該出不了大茬子。 晏驕先跟他們約法三章,許倩和白熙都點頭如啄米的應了,然后歡呼雀躍著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看著他們蹦跳著離去的背影,晏驕和衛藍都撐不住笑了。 還是孩子呢,活潑點兒沒什么不好的。 當晚,晏驕估摸著邵離淵在家休息的時候去敲門,結果管家笑著迎出來,說:“老爺說了,您只管去就好,不必來辭,左右一年之后也就見了?!?/br> 晏驕失笑,知道這老頭兒矯情起來了,不愿意面對離別場面,也不勉強,就將這幾天抽空做好的一大盒子零嘴兒奉上,“勞煩您囑咐下頭跟著的人,別叫大人吃多了,不然吃不下正經飯去?!?/br> 邵離淵也是個工作狂,這些日子晏驕跟著他就沒按時吃過幾頓飯,于是那些rou干啊虎皮豆什么的就派上用場了。 老頭兒雖然沒明著說,可晏驕私底下偷偷做了統計,發現他還挺嘴饞,吃的不比自己少…… 管家愣了下才接了盒子,估計也是這么多年了頭一回見送禮送零嘴兒的,笑的就更真誠了,“小的明白?!?/br> 晏驕又道:“對了,盒子夾層里有秘方,吃完了叫廚子照著做就行?!?/br> 管家越發不好意思,晏驕擺擺手,“無妨,我也不靠賣這個掙錢,大家吃著樂吧?!?/br> 待送走了晏驕,管家親自把那沉甸甸一大盒子零嘴兒送到邵離淵桌上,又把她的原話復述一遍。 正在看書的邵離淵眼皮都沒抬一下,挺不耐煩的攆人,“這是哄孩子么,把老夫當什么人了!拿走拿走?!?/br> 管家置若罔聞,含笑退了出去。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搖曳的燭火偶爾爆出幾個燈花,在空氣中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邵離淵終于往盒子上瞥了一眼,哼哼幾聲,漫不經心的挑開盒子。見里頭滿滿當當擺著十多樣,既有自己吃過的,也有沒吃過的,酸甜香濃的味道撲面而來,老頭兒就非常矜持的捻了一顆紫紅色的梅子放入口中。 “唔!” 也不知那妮子怎么弄的,梅子肥厚,rou嫩多汁,一咬下去便涌出來許多酸甜的漿液,直叫人口水泛濫,老頭兒恨不得頭發胡子都纏到一起去了。 待最初肆虐的酸味過后,清爽的甜味隨之而來,老爺子滿足的吐了口氣,閉著眼睛吞下去。 梅子的滋味細膩又霸道,老頭兒沒忍住又吃了一顆,然后再一顆。 等吃了三顆之后,才拿了一顆豬rou粒咬下去,沒咬動……腮幫子都垮了。 倒牙了…… 他氣呼呼站起來,憤憤的在書房里轉了幾圈,想了想,余怒未消的將盒子重新蓋好,狠狠塞到書架上。 可沒等他重新坐下便又站起來,走回去,拿了幾套平時不大翻看的書籍將零嘴兒盒子擋得嚴嚴實實。 —— 經過晏捕頭的親身經歷和實地總結后發現,將門之后大都具備皮實、耐cao、不矯情等、聽指揮等優點,于是回俊寧府的路上,晏驕頻頻領著兩個小狗腿跟班捉鳥摸魚打兔子,伙食一度非常豐盛。 第一次跑這么遠的許倩和白熙都開心的不得了,恰好又是精力旺盛無處發泄的年紀,真是指哪打哪,好用的很。 一眾小年輕快馬加鞭,三月三十就進了峻寧府。 晏驕驗了腰牌,守門的士兵恭敬道:“前兒就有消息傳過來,卑職還不敢相信,如今也算親眼見了?!?/br> 峻寧府、習慶府一帶距離京城不遠,而且又是晏驕的成名之地,消息是第一波傳過來的。 這幾天晏驕已經開始對外界夸贊免疫,熟練地應對幾句,就帶著許倩和白熙他們往衙門跑。 “等等!” 路過一片野花叢時,晏驕心頭一動,翻身下馬,小心采了一大捧鮮艷嫵媚的花朵抱在懷中,又用手絹包好。 “晏jiejie,你干嘛呢?”許倩不解道。 晏驕抿嘴兒一笑,突然有點緊張。 還沒到衙門的,門口的幾個衙役先就瞧見了她,滿心歡喜的朝里頭喊道:“晏捕頭回來了!” 得了,看樣子大家都知道了,倒省了她講故事的功夫。 不等晏驕進了二門,龐牧等人就已迎了出來,見她手里捧著花皆是一怔,“這是?” 晏驕忽然覺得口舌發干,心臟砰砰砰狂跳起來,震得耳膜都疼了。 她狠狠做了幾個深呼吸,同手同腳的走上前去,猛地把花堵到龐牧面前,一開口,竟結巴了,“成,成親不?” 許倩在后頭臥槽了一聲。 剎那間,院子里巡邏的也不巡邏了,聊天的也不聊天了,連帶著廖無言等人臉上都漸漸蔓延開一種全新的,混雜著詫異、震驚和喜意的表情。 晚春的風已經隱約帶了夏日的燥熱,吹得晏驕額頭上慢慢帶了濕意,掌心里滿是汗,一條胳膊就這么直挺挺的舉著,既沒有往前送,也沒往回收,整個人都好像定格了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龐牧終于從震驚中回神,聲音狂喜中夾雜著顫抖,“你說” 晏驕心一橫,眼一閉,又大聲道:“成親??!” 她還沒說完就被龐牧整個抱起來拋向空中,耳畔回蕩著這個男人欣喜若狂的應答:“成成成,咱們今晚就成!” 回過神來的眾人哄笑一片,緊接著,呼哨聲、叫好聲如潮水般襲來,瘋狂洶涌。 稍后,龐牧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抱著晏驕一路狂奔,沖到親娘岳夫人面前斬釘截鐵道:“娘,我們今晚成親!” 然后……就被老太太抓著揍了。 待一番混亂過后,這對準新人又被包括廖無言、董夫人,甚至是聞訊趕來的圖磬、白寧等一眾有經驗者群嘲。 “成親哪兒像你們想的這么簡單??!”白寧哭笑不得道,“別的不說,彩禮、嫁妝,你們可一樣沒齊備!” “可不是?”董夫人笑道,掰著指頭細細數給他們聽,“如今你們都是牌面人物,這三媒六聘一樣都少不得,回回都要挑好日子,過完了一樣才能走下一樣。一年才有幾個好日子?這些事兒能湊到一年里辦成也不算慢了?!?/br> 一輩子一回的大事,又不是折騰不起,怎么能突然就逮著一天辦了?天下就沒這么弄的,傳出去還不給人笑話死? 岳夫人親自翻了一回黃歷本子,直接就樂了,“趕巧了,天公作美,今年吉日不少,來年二月二龍抬頭拜堂正好!” 大家便都歡喜起來。 唯獨晏驕心里突然打了個滾兒:龐牧乃定國公,要成親的話必須在京城國公府辦,按理說,不該妖魔化的,可……邵離淵是不是算計好了? 又是一通忙亂不提,因岳夫人多年夙愿成真,高興地活像年輕了十歲,拉著董夫人一并cao持起來。 又要請了繡娘來量尺寸,預備著做喜服。 龐牧不大確定的說:“陛下應該會賜下冠服吧?”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冠和玉帶等配飾倒罷了,難不成光著身子穿那些拜堂?” 晏驕和董夫人都笑。 朝廷官員成親是有規定的,大婚當日,男女雙方所戴發冠、配飾都得按著品級來由朝廷統一分派,其他的就要自己準備了。 龐牧也跟著傻笑,“行,全憑您和嬌嬌做主?!?/br> 滿臉無措的晏驕直搖頭,“我什么都不懂?!?/br> 老太太疼惜的拍著她的手,“好孩子,放心,我都給你安排得好好的?!?/br> 這丫頭可憐見的,連個親人都沒有,又是外頭來的,這會兒估計兩眼一抹黑呢。 “說起來,”到底董夫人心細如發,突然小聲道,“來日驕驕出嫁,可從哪里走呢?” 眾人都被問住了。 自古都是新娘在娘家等著新郎迎親,可晏驕……在這里舉目無親。 晏驕揪了下衣角,心里有點酸酸的,才要想著說點什么調節氣氛,忽然就聽廖無言云淡風輕道:“這也不難,你認了我作義兄就什么都有了?!?/br> 眾人俱都眼前一亮,才要說好,卻聽白寧道:“那可不行,還是我們兩個拜了姐妹的好?!?/br> 廖無言失笑,“成親當日,兄長背著新娘子上花轎,難不成叫她再去認你兄長作義上加義的義兄?”